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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只能说,他们有可能在这里见面,而我们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来这里的。”
神山君认真地看着笔记本,没理会我。
笔记本上的字迹是用蓝色的圆珠笔写成的。
笔记本中所记载的内容并不仅是三位女性被害的经过。除此以外,还有好几个山名。而且这些山名均被写在笔记本的第一页上,似乎是犯人在杀害那些女性前写的。
山名前面还有◎、○、△、×这样的符号。三名受害者遭遗弃的山名处都有◎这一符号,由此可推断犯人在这里所列的山名,应该是他认为适用于弃尸的地方。
笔记本内找不到任何显示其主人身份的文字。
我们由始至终从没有想过要把笔记本交给警方,反正即使我们袖手旁观,犯人也会落网。
警方要是看到了这个笔记本,也许可以更迅速地逮捕犯人,而受害者的树木也可能会相应地减少。按理说,我们是有义务将笔记本交给警方的。
可是,很遗憾,我们是如爬虫类般冷血的高中生。我们已经决定要保持沉默,不会承认自己曾捡到什么笔记本。
“要是出现了第四名受害者,那她一定是被我们所杀的。”
“我真受不了你!”
我们一边吃着荞麦面,一边谈论起这些事情。然而,眼下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荞麦面,所以我只随便敷衍了一句。
我们在荞麦面馆打听了神社的方向。
我一边走一边注视着笔记本,并不断用指尖抚摩封面,想象着杀人魔是如何执行这些行动的,也许我对这个犯人充满了敬畏之情也说不定。
神山君也有一点这种感觉吧。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毫无疑问,犯人应当受到惩罚。我们不应以一种崇敬革命者或艺术家般的目光来注视他们。
而且,我还知道有一些特殊的人,常常很崇拜臭名昭彰的杀人犯。我知道,我们不能变成这样子的。
然而,我们的心早已被笔记本主任犯下的种种罪行俘虏了。犯人在日常生活的某个瞬间,越过法律所规定的界限,肆意践踏别人的人格和尊严,并将别人的身体破坏得面目全非。
这就像噩梦一样,不知不觉间牵制着我们。
若前往神社,必须从荞麦面馆沿着一段长长的石阶继续往山顶攀登。
我们对运动都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所以既不喜欢斜坡,也不喜欢台阶。
当我们好不容易终于到达神社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累得快不行了。我们在神社中的一块石碑上坐下,梢事休息。种植在神社内的树木高大,繁茂,盛夏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照射下来。
我们并排而坐,耳畔回荡着从顶上空传来的蝉鸣。我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一会,我擦了擦汗水站起来,开始寻找水口奈奈美的尸体。
“犯人和水口奈奈美曾经在这里走过吧?”
我一边和神山君并肩而行,一边低声说道。
从神社的尽头,我们朝树林方向走去。
我们并不知道犯人当时是朝哪个方向走了多远。因此我们只能试探地搜索。
不知不觉地胡乱寻找了一个小时。
“啊,可能是那一边呢。”
说完,我就转到另一个地方继续搜寻。
没走几步,我就嗅到浓郁的草味里参杂着一些奇怪的腐臭味。再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我马上停住了,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脑袋霎时间空白一片。
我就站在她的旁边。
水口奈奈美就在那里。
在树林与山崖问的一棵大树的阴影下,在夏天微暗的光线之中,她一丝不挂地坐在那里。
她腰部着地,背靠着粗大的树干。双臂和双腿无力地张开。
颈部以上什么也没有。头被放在剖开的肚子里。两个眼球已经被割下,放在她紧握着的左右两只手里。
空空的眼窝中塞满了污泥,她的嘴里也填塞着腐叶和泥土。
她背靠的树干上还缠绕着一些东西。那是本该在水口奈奈美腹中的内脏。
整个地面上残留着发黑的血迹。稍这一点的地方散落着她的衣服。我们呆呆地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具尸体。
第二天,森野用手机发给我一条短讯。〃把笔记本还给我。〃
她的短讯向来合洁精悍,绝对不会有多余的只言半语。这一点与她憎恶叮咚作响的钥匙圈和手机绳的性格也是相通的。
笔记本由我带了回来。离开水口奈奈美所在的地方时,我没有还给森野。
在回程的火车上,森野呆呆地盯着远处,好像还未从强烈的刺激中恢复过来。
她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把水口奈奈美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袋子里。虽然衣服大多被撕开了,但帽子、手提包,以及里面的东西则幸免于难。
水口奈奈美的手提包里有化妆用具、钱包及手绢等物品。我在回程的火车上仔细把它们看了一遍。
放在钱包里的学生诅:显示水口奈奈美是邻县的高中生。此外,手提包里还有一个贴满贴纸相的笔记本。从学生证上的照片和贴纸相中,可看到她生前的样子。
水口奈奈美和许多朋友在一张张小小的贴纸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收到短讯的那天下午,我和森野约好在车站前的麦当劳餐厅见面。
今天的森野与往常不同,没有穿灰暗色调的衣服,所以起初我还没有认出她来。她头上的帽子跟昨天从水口奈奈美遗体旁捡来的那顶一模一样。据此我可以断定,她这样打扮的目的,是为了模仿死去的水口奈奈美。
连发型和化妆,森野也极力模仿贴纸相中的水口奈奈美。由于原本的衣服已经破烂,她身上穿的大概是自己买的类似款式吧。
她兴高采烈地接过笔记本。
〃遗体在树林里的事,要不要告诉水口奈奈美的家人?〃我问道。
她想了一想后,最终还是宣布放弃。〃警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呢?〃
森野打扮成水口奈奈美临死前的样子,讲了许多关于她被杀的事情。
水口奈奈美的家人现在怎样呢?是不是以为她失踪了呢?她有男朋友吗?在学校里的成绩好吗?
森野跟平时有些不同。聊天的时候,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手势动作,都不像平常的她。她开始注意自己额前头发的式样,甚至还把坐在远处的一对情侣的观感作为话题。这一切都是以前从未在森野身上看过的举动。
水口奈奈美与我素昧平生。然而,森野现在的举手投足,使我觉得真正的水口奈奈美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森野将手肘放到桌上,脸上浮现出兴致高昂的表情。身旁放着曾属于水口奈奈美的手提包,而且拉链的提纽上还挂着一个卡通人物的钥匙圈。
〃这段时间,你就穿这一身?〃
〃对啊,挺有趣吧?〃
这便是森野的模仿游戏。不是简单地模仿笑容,或照镜子时反复打量自己睫毛那一类高中女生的普遍行为。我感到水口奈奈美已经开始侵蚀森野,并成为她本性中更深沉的部分。
从麦当劳走出来的时候,森野非常自然地牵着我的手,而她自己对此却毫不察觉,直到我向她示意,她才把手松开。握住我手的一定是已经死去的水口奈奈美。
在车站前与森野分手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启电视机。
电视里仍然播放着有关这猎奇杀人案件的报道。
焦点都集中在第一和第二名受害人,所有消息都曾经反复提及,完全没有新意。
根本看不到水口奈奈美的名字。
报道首两个受害者的情况时,电视上播放了她们朋友和亲属痛哭流涕的情景。
电视荧幕上出现了两位受害者的照片……
这时,我想起森野,心中不禁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可是,这样的事情几乎没可能发生。想到这里,我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照片中两位受害者的发型和服饰,与水口奈奈美的颇为相似。
即是说,现在的森野也正是一个合平杀人恶魔口味的猎物。
在麦当劳会面后的第三天傍晚,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讯。
这条短讯是森野发过来的。
〃救救我!〃
液晶画面上出现了这短短的一句话。我赶紧回了一条,询问情况。
〃发生什么事?〃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覆。
我又试着打电话给她,可是她的手机无法接通。可能是关了机,亦有可能己经被毁坏。
到了晚上,我打电话到森野家里。以前她曾告诉我她家的电话号码,不过,当初我记下这个号码,并不因为将来有可能会打电话到她家。森野曾告诉我,她家电话号码的谐音,正好可以组成一个饶舌的句子,因此我便把它记住了。
接电话的是她妈妈。声音很刺耳,且语速极快。
我说我是森野的同学,老师有事要我转告她,能不能让她接电话。
她还没回来。
森野应该不会遭到不测吧。
既然那个笔记本上所记载的都是事实,那么,杀人犯极有可能曾与她同在一家咖啡室里。当然,犯人亦有可能在街上偶然看到森野的这副打扮,疑惑怎么会有人穿着与前几天被自己杀害的水口奈奈美完全相同的衣服,于是起了邪念。
即使如此,犯人加害森野的可能性也很小。因为大街上有许多女孩都穿着类似的衣服。
如果犯人真的要加害森野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森野与犯人的生活圈子存在着重叠他们两人曾去过同一家咖啡室。假设犯人往咖啡室的那一天并没有离家走得太远,而是处于日常的活动范围内的话,森野就极有可能会再次与他相遇。
半夜里,我陷入了沉思。
或许,森野现在已经惨遭毒手。某处的山里可能埋藏着四分五裂的尸首。
我一边想像着那景象,一边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我又给她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她还是没有回来。她妈妈很担心,说这还是女儿第一次事
前没告诉她就在外面过夜。
〃顺便问一下,你是她的男朋友吗?〃听筒中传来了森野母亲的声音。
〃不,不是不是。〃
〃你用不着一口否定。我可什么都知道啊。〃
森野的母亲坚定地认为我就是她女儿的男友。她的理由是森野根本就没有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朋友,而且自从小学毕业以后,还没有哪个同学给她们家打过电话。
〃而且,最近她穿的衣服也比以前鲜亮多了,我想她一定是交了男朋友。〃
我开始为手机的通话费心痛了。
〃她房间里有没有一本啡色的小笔记本?〃
她妈妈一听这话,马上开始为我寻找。听筒的杨声器随之沉默了一会儿。不久,又传来了声音。
〃她桌上倒是有一本,只是不知这是不是你要找的。〃
森野外出的时候似乎没有把它带在身上,否则,就不能排除犯人碰巧看到她在翻看笔记本,为了杀人灭口而对她下毒手的可能。
我对森野的母亲说自己准备到她们家去拿那个笔记本,并请她告诉我住址。
我挂了电话,随即赶往森野家。虽然以前就知这她家住在离车站不远的地方,但这次还是我第一次登门拜访。
她家在车站背后一栋公寓的三楼。
刚按下门铃,在电话里听过的声音便招呼我进去。开门后,一位主妇从房里走出来。毫无疑问,她就是森野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