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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幺爷有点不可思议地说:“难道庹师真的没有死?”
白晓杨说:“他本来就没有死的。”
张幺爷说:“那为什么我探他的鼻子没有气息,心坎也冰凉,一点动静都没有?哦,对了,刚才我忘了扣他的脉了。”
白晓杨微笑着边继续给庹师揉着太阳穴边说:“你扣他的脉也是没有丁点动静的,不信你试试。”
张幺爷还真就伸手去扣庹师的脉门了,拿起庹师的手,又说:“男左女右。”又换了一只手。
白晓杨轻声笑道:“错了幺爷,是庹师的左手,不是你的左手。”
张幺爷挺不好意思地讪笑道:“你看我这老糊涂。”
他拿起庹师的左手,在脉门上仔细地探了一阵,说:“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晓杨说:“我没有骗你吧?”
张幺爷非常好奇地说:“那这是咋回事呢?”
白晓杨看着张幺爷,脸上全是轻松自信的微笑。张幺爷也看着白晓杨,一副急于想知道答案的样子。
白晓杨说:“幺爷,我给你打个比方好吗?”
张幺爷说:“好,我听。”
白晓杨说:“你睡觉的时候都是要关上房门的,是吧?”
“关。”
“关上房门睡觉外边的人就进不来,也不能打搅你了是吧?”
“是。”
“然后你就睡得很香很沉。”
“对。”
白晓燕说:“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张幺爷更是被搞得一头雾水了,说:“不明白!你咋又说起睡觉这个事情了?这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啊!”
白晓杨说:“现在的庹师就是相当于关上门在里面睡觉,没有人去叫醒他,他就不会醒过来的,说不定就睡死过去了。”
张幺爷恍然大悟地说:“有这么神奇吗?”
白晓杨说:“就是这么神奇。”
说着白晓杨停止了用手给庹师揉太阳穴的动作,从盒子里捻了两根银针,手法熟练地慢慢插入了庹师两边的太阳穴里。
张幺爷依旧不相信白晓杨的话,说:“庹师真的能够活过来?”
白晓杨说:“幺爷你就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叫醒他。”
张幺爷觉得白晓杨说的话简直太过离奇了,看得也就越加的仔细认真。
白晓杨接着在庹师的头顶上也扎入了银针。她又让张幺爷把庹师的腋窝亮出来,也分别扎入银针,又让张幺爷把盖在庹师身上的棉袄褪到腰际的部位,在庹师的丹田处继续扎入一根银针。
然后,白晓杨从盒子里的底层拿出一个绒球状的东西,这小小的东西一拿出来,顿时便有一股异香飘来。
张幺爷极端好奇,说:“小白,你这是啥东西?咋这么香?”
白晓杨说:“这是艾绒。”
张幺爷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白晓杨朝张幺爷说:“幺爷,把你点烟的火给我用一下好吗?”
张幺爷急忙取出火柴擦燃了一根。
白晓杨将艾绒点着,一缕奇异的香味随着袅袅青烟飘了出来,顿时满屋异香!
白晓杨用点着的艾绒在庹师的丹田部位轻轻地熨起来。
一会儿,艾绒燃尽,一缕袅绕的轻烟香消玉殒。
白晓杨脸上浮现出一抹调皮的微笑,朝看得全神贯注的张幺爷说:“好了,幺爷,我们这就叫醒庹师好吗?”
张幺爷频频点头地说:“好,好。”
白晓杨将稻草垫移到庹师的脚底,坐下,然后将两根银针分别扎入庹师的脚心,又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将银针搓动。
奇迹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张幺爷眼睁睁地看到庹师的大脚趾动了一下。
这下张幺爷惊讶得嘴巴都大张开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定睛再看,庹师的大脚趾又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动了一下……
张幺爷抬头看白晓杨,白晓杨正盈盈浅笑着看着他。此时白晓杨的笑容纯洁美丽,就像春天里的一池湖水,在这间温暖的屋子里层层荡漾开来。
张幺爷激动得双眼放光。
这时,他看见庹师的手指也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两下,三下……
张幺爷大声朝白晓杨喊:“动了!动了!庹师动了!”
白晓杨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张幺爷,不说话,手指继续在银针上搓动……
张幺爷喃喃道:“这可真是太神了,简直比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还神啊!”
白晓杨略带逗趣地说:“幺爷,我没骗你吧?”
张幺爷连声说:“没骗我,真的没骗我,呵呵……太神了!简直是太神了!神了!啧啧……”
白晓杨说:“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所以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还是有好东西哈?”
张幺爷说:“老祖宗留下的当然有好东西。你看看现在,一会儿破四旧,一会儿清匪反霸,一会儿破除封建迷信,一会儿又横扫牛鬼蛇神,人都像疯了似的,砸的砸,毁的毁,抢的抢,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糟践得都成啥样了。唉!纯粹是瞎乱搞!这世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抽风了!”
白晓杨温和地轻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这话可不要拿出去乱说哦。在这儿说给我听就行了。”
张幺爷说:“我知道!这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可是就是不敢说。今天要不是碰上你,我也只有把这些话烂肚子里了。”
白晓杨说:“幺爷,看来你还算是这里的一个明白人。”
张幺爷有点骄傲起来地说:“那是!要不然我幺爷的威信也不会在卧牛村这么高!”
白晓杨说:“我看出来了,就连年轻人都挺听你的话的。”
张幺爷更飘飘然了,说:“那是,谁敢在我幺爷面前黄腔走板的,除非是想挨脚头了。”
白晓杨被张幺爷的话逗乐了,娇媚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得越加灿烂……
第二十二章 张幺爷的隐忧
庹师的阴阳眼睁开了,里面泛发着神奇迷离的光芒。
张幺爷兴奋地吼了起来:“庹师的眼睛睁开了!他醒过来了!”
可是庹师依旧直挺挺地没有动,神态安静,眼神在张幺爷和白晓杨脸上游移。
白晓杨轻轻地从庹师的身上拔出一根根银针,庹师就坐起来了。当他发现自己光溜溜地只盖着一件长棉袄时,极其惊慌地用棉袄一下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嘴里咿咿唔唔的,仿佛很急躁。
张幺爷笑道:“就我和你老婆两个,你还怕什么羞嘛?”
白晓杨却低下头收拾她的小盒子,朝张幺爷说:“幺爷,看他的衣服烤干没有,烤干了就给他穿上吧。”
张幺爷就去捡铺在地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
张幺爷说:“还湿着呢。”
白晓杨朝庹师打手势,告诉他衣服还没有干。
庹师又规规矩矩地就着长棉袄躺下了。
张幺爷突然异想天开了,朝白晓杨说:“小白,我再求你一个事。”
白晓杨说:“什么事?幺爷!”
“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再把天井里躺着的那个人救活过来。”
白晓杨笑起来,说:“幺爷,你还真把我当成起死回生的神仙了呀?”
张幺爷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现在不就是神仙下凡吗?”
白晓杨说:“幺爷,我刚才不是给你打过比方了吗?刚才庹师只是睡过去了,我是把他叫醒。”
张幺爷说:“我懂了!呵呵……”
这时张子恒推开享堂的门走了进来,首先看到的是睁着阴阳眼躺在稻草堆里的庹师,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朝张幺爷惊呼道:“庹师真的没死啊?”
张幺爷现在倒是显得很平静了,朝张子恒说:“你惊呼呐喊的干什么?庹师是好人!好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张子恒用很怀疑的眼神看正在收拾着盒子的白晓杨。
白晓杨对进来的张子恒瞟也没有瞟一眼,专心地收拾着盒子。
在摇曳的火光下,白晓杨脸部的轮廓显得柔和俊美。
张子恒的眼神一时半会儿有点收不回来了,仿佛粘在白晓杨俊美的脸上了一般。
见张子恒有点失态,张幺爷轻咳了一声,张子恒幡然醒悟,连忙收回了目光。
张幺爷朝张子恒说:“子银的后事你去安排了没有?”
张子恒就说:“刚才我们在外面商量了一下,说这个事情闹得村子里鸡犬不宁的,是不是还是报下大队和公社?”
张幺爷一听,脸色就严峻了。白晓杨也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张幺爷很严肃地足足看了张子恒有三四秒钟,又用手搔了搔后脑勺,说:“你先给老子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狗日的说!”
张子恒就把门关上了。
张幺爷想了想,说:“你刚才在外面没做正事,就和大家商量这个事情?”
张子恒说:“这个也是正事啊!”
张幺爷突然大声说:“你正事个屁!我说你是正做不做豆腐放醋!子银的尸首你就让他摆在天井里,等晚上狗来拖猫来咬?”
张子恒说:“我安排了人守的,可是都怕。”
张幺爷说:“谁不怕?我都怕!那咋办?”
张子恒说:“我就是不知道咋办嘛。”
张幺爷说:“咋办?马上架起柴火烧咯!你是队长还是外边的人是队长?别人叫你报公社你就去报公社?你的脑壳里是不是装的不是脑水?装的豆腐渣?啊?”
张子恒委屈得有点冒火地说:“幺爷,你咋朝我发火呢?我这不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吗?现在大家都站在外面不敢回家,你说咋整?”
张幺爷手一挥,说:“咋整?先把张子银的尸首烧了再说!反正这个事情坚决不能报公社!”
“为什么呢?”
“我说不能报就不能报!你狗日的还嫩得很,好多事情老子摆都没有给你摆!”
见张幺爷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张子恒就显得很有些为难了。
而一旁的白晓杨却一直在很专心地听着张幺爷朝张子恒发飙的话,她的眼神随着张幺爷的话在起着微妙的变化。
张幺爷似乎也觉得自己对张子恒的态度严厉得有点蛮不讲理了,毕竟张子恒现在还是个三十岁不到的人,人生阅历浅薄得很,偏偏碰上这么离奇凶险的事情,要让他做到从容应付也的确是有点难为了他。
于是张幺爷终于放缓了口气,朝张子恒说:“今天这个事情,我幺爷表的这个态自然是有我幺爷的道理。你也不要去想那么多,反正就一句话,我幺爷只想着让卧牛村的人过得太平。你今天先啥事也不要过问,最主要的就是把张子银的尸首火化了。过后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解决。啥事都得有个先后、主次,别他妈的自己先乱了阵脚了。”
张子恒嘟囔道:“真不知道你咋就会发那么大的火!神经兮兮的。”说着很不服气地要走出去。
张幺爷又叫住他,说:“你先出去给大家封个嘴,就说谁要是把今天这个事情拿出去造谣,弄得人心惶惶的,就把谁弄进学习班里吊鸭儿浮水。反正现在正搞运动,谁造谣谁倒霉!”
张子恒气嘟嘟地往外走,没有回应张幺爷的话。
张幺爷又说:“对了,一直忙着逮蛇的事情了,那个张子坤回来没有?还有我的黑子?”
张子恒停住脚,说:“我就是打算来跟你说这个事情的。张子坤可能现在还在老林子里,村子里的人都没见着他。”
张幺爷说了句:“麻烦了!”眉头皱了起来。
他又叫住张子恒,用商量的口气对他说:“要不组织几个人到老林子里去找找?”
张子恒说:“幺爷,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轻巧?现在天都黑尽了,谁还敢去老林子?再说,子坤疯疯癫癫的,找回来又能做什么?”
张幺爷盯着张子恒说:“你的意思就是等他自生自灭了,不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