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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恒小声对张幺爷说:“蟒蛇就是从罗汉松上下来的,一口就把张子银咬住了。”
张子恒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心有余悸。
张幺爷却小声说:“别出声,看这庹师要怎么弄?”
张子恒还是压着声音说:“是你喊他来的?”
张幺爷摇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庹师的背影。
庹师居然对祠堂里阴森森的气氛没有丝毫畏惧,他那颗与身体极不成比例的大脑袋灵活地在肩膀上转悠着,朝着祠堂里的各个角落东张西望。
张家祠堂原先是张家本家的一个叫张韦博的大军阀建造的。张韦博和张幺爷是同辈分的,但却比张幺爷年长几十岁,靠乱世起家,后来又跟了国民党,国民党吃了败仗,这个张韦博携带家小跟着蒋介石一溜烟地逃到台湾去了,至今音信全无。除了张幺爷尚且依稀知道这个人的一些事情外,后辈人倒是对这个人完全淡忘了。
现如今只有这个祠堂,还能够见证这个人曾经在这儿显赫过。
不过,现在这座祠堂已经充公,做了村里的仓库和开大会用的场所。祠堂的格局没有任何改变,里面却已经空落落的没有一样家什,有的只是农耕用的各种农具。
张家祠堂修得相当森严气派,用轴线对称布局,房分四进,大门、仪门、享堂、寝堂一应俱全。
天井正对的就是享堂,也是祠堂的正厅,喜哥说的巨蟒就挂在享堂的中梁上。
庹师用他的塌鼻子在空气中使劲地继续嗅着。突然,他短短的脖子缩了起来,背也拘谨地弓着,就像一只突然要朝着对手发起攻击的野物!
张幺爷和张子恒的心随着庹师背影的突然变化而紧缩了起来。
张子恒小声说:“他闻到蟒蛇的气味了?”
张幺爷说:“兴许他早就闻到蟒蛇的气味了。”
张子恒说:“他发现它了。蟒蛇还在享堂的中梁上。”
张幺爷说:“你先去找几个人拿点硬点的家什,听到动静不对就冲进去。再大的蟒蛇也是怕人多的。”
张子恒听了张幺爷的吩咐,退下去找人拿家什去了。几个紧紧跟在后面的愣小子此时腿肚子开始打颤。远远围观的村民也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庹师变得相当拘谨,轻手轻脚地踏进了天井里。天井里有积雪化成的雪水,湿漉漉滑溜溜的,天井里镶嵌的青石板起了一层青苔,只有经常被人踩过的地方形成一条路影子通向享堂……
几个愣小子聚集在张幺爷的身后,小声问张幺爷:“他是专门逮蛇的吗?”
张幺爷朝这些愣小子示意别出声。
庹师越来越拘谨地朝着享堂靠近,尽管他穿着破旧的棉袄,可是从他弓腰缩背的背影可以感觉出,此时庹师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绷得紧紧的!
阴冷的空气就像冰似的在这个时候凝固了,只有小青瓦上积雪融化时落下的水声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
紧张沉闷的空气令几个愣头青牙齿打颤,磕得咯咯地轻响……
享堂里黑乎乎的,享堂两边的花岗岩的石鼓显得格外僵硬,上面雕刻有非常精美的龙虎。麒麟浮雕却在这个时候栩栩如生的似乎要动起来。
庹师走到右手边的石鼓旁停了下来,他用石鼓作为掩护朝里边窥探了一阵,突然,他两个纵步跳进了享堂里,在外边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庹师却啪的一声把享堂的两扇雕花门给死死地关上了,动作快得几乎在眨眼之间。
在众人还没有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只听见享堂里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动,被关死的两扇雕花大门一阵剧烈地摇动,紧接着又是一阵堆放的农具稀里哗啦倒地的声音。
张幺爷和后生们都被享堂里弄出的大动静吓傻了,一个个动弹不得。远远围观的村里人也知道享堂里出事了,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
张幺爷转身朝围上来的村里人大声吼道:“别过来,都躲远远的!”
张幺爷的话音刚落,只听见享堂的雕花门发出轰的一声爆响,一扇雕花门已经倒了下来,紧接着,庹师的影子也呼地一下暴射出来,就像一个皮球似的朝天井里滚落。
张幺爷知道大事不妙,朝身后的愣头青大声喊道:“赶快关门!”
说着首先跳出门槛拉动左边的厚重大门。几个愣小子也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跳出门槛拉另一边的门。
就在拉门的瞬间,只见从享堂里唰地闪出了一条青幽幽的巨蟒……
第四章 人蛇激战
张幺爷和几个愣小子连巨蟒的样子也没来得及看清楚便砰的一声把祠堂的大门给死死关上了。
动作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大门关上后,张幺爷和几个愣小子吓得脸色煞白,扶住门呼呼喘气。
围观的村里人也是呆若木鸡。
当张幺爷反应过来庹师还在天井里时,火燎了似的大声朝喘着粗气的愣小子们问:“庹师呢?庹师跑出来没有?”
几个愣小子已经吓傻了,连话也说不出来,只会瞪着眼睛朝张幺爷傻愣愣地摇头。
张幺爷开始跺脚:“糟了!糟了!庹师没有出来!”
虽然急得跳脚,可是张幺爷就是不敢把祠堂的大门打开。
这时张子恒领着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愣小子拿着家什撵了回来。看见祠堂门口的情形,知道里面又出事了,就朝张幺爷问:“幺爷,怎么了?”
张幺爷大声说:“庹师没有出来!庹师被关在门里边了!”
被吓得七魂八魄都已经出了窍的几个愣小子这时也稍微缓过劲来了,七嘴八舌地朝张子恒边比画边说:“好大!好大!真的好大!青幽幽的,太吓人了!”
几个愣小子说着话的时候,眼珠子依旧是瞪着的。
张子恒领着的这几个人手里多了砍刀和七长八短的顶门杠,还有两个手里提溜着瓷盆。
张子恒说:“幺爷,咋办?”
张幺爷说:“我知道个屁!那么大的东西,被缠住了咋办?”
张幺爷脸上惊惧未退。
张子恒见张幺爷一副六神无主的惊吓样子,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突然,站在大门阶梯下的村里人一起发出一阵惊呼。
张幺爷和张子恒寻着众人的呼声望去,只见这些人眼神直直地越过祠堂大门上方的屋脊,嘴巴大张着,脸上的表情惊讶至极!
张幺爷和张子恒的心就像被麻绳子勒了一下似的一紧,几步蹿下大门的四五级台阶,扭头顺着众人的眼神看去。只见一条水桶般粗细的青色巨蟒盘踞在那棵百年罗汉松的树梢上,蟒头高高地扬起,正朝着大门外的人呼呼吐着邪恶的芯子!
罗汉松被巨蟒缠得摇晃起来,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而下!
这样的情景对张幺爷来说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张幺爷和张子恒手脚发软,围观的人也惊呼着朝四下里奔逃……
此时的张幺爷魂不附体,喉结剧烈地蠕动着,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几个颤抖的音节:“怎么办……妖……孽!妖——孽啊!”
张幺爷颤抖的声音越发加重了恐惧的气氛……
这时,盘踞着巨蟒的罗汉松摇晃得更加厉害了,只见一个矮小的人影手脚极其敏捷地攀爬着罗汉松遒劲的树枝,像猴子般灵活地蹿上了树梢,一下子抱在了巨蟒扬起的蟒头上。
张幺爷和张子恒定睛细看,正是那个丑陋的庹师!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惊呼。
巨蟒的脖子被庹师死死箍抱住了,变得异常躁动起来,邪恶的蟒头在树梢上使劲地甩动,庹师矮小的身子就像荡秋千一般在树梢上飞来荡去。
如此惊险的场面让所有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巨蟒的身子继续朝罗汉松的树梢盘卷着上升,庹师也被荡得越来越高。
张子恒突然回过神来,朝愣在当场的人大声喊道:“快捡石头打!快捡石头打!使劲打!”
说着身先士卒地捡起石头就朝罗汉松上的巨蟒狠命扔去。
早已经吓得没有了任何主意的愣小子们在张子恒的提醒下,立刻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瓦块朝高处的巨蟒扔去。
但是,鞭长莫及,石头瓦块只是越过祠堂大门上方的屋脊,落在瓦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那两个拿着瓷盆的村民这时也使劲地敲打起瓷盆来,发出砰砰砰的击打声响。
巨蟒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分了心神,蟒头甩得越加厉害,庹师矮小的身影就像一片树叶似的在空中飞来荡去。终于,庹师被甩得飞起来,如同一个皮球般朝东边的厢房抛了过去。
挣脱了庹师箍抱的巨蟒又扬起蟒头,朝向对着它攻击的村民。这些村民见巨蟒挣脱了庹师的纠缠,又把邪恶的蟒头朝向这边,纷纷扔了石头就跑。
出人意料的情景再一次发生了,只见巨蟒的喉咙部位奇怪地鼓起,一个黑乎乎的物体从蛇口里滑出,落进了天井里。
张子恒大声喊道:“是子银!是子银!吐出来的是子银!”
而这时巨蟒突然转过身,直直地挺起大半个蟒身朝着享堂的屋面扑去……
巨蟒落在了享堂的屋面上,发出一声巨响,似乎屋脊也被打断了,接着又听见一阵瓦片噼噼啪啪摔落的声响从祠堂的天井内传来。
张幺爷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道:“跑了,朝后山跑了……”
第五章 残局
惊魂未定的村民们战战兢兢地重新聚集过来。大家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各个脸色青黄不定。
祠堂的天井里这时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声息。
张子恒带着几个愣小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祠堂大门,从细细的门缝里朝天井里窥视。
有几个受惊过度的村民此时松懈下来,直挺挺地躺倒在坝子上的柴草垛里。
已经稳住心神的张幺爷对张子恒说:“派几个人到后山看看。”
张子恒没有理会张幺爷,而是小心翼翼地推开祠堂那两扇沉重的大门。
众人又紧张起来,那几个刚躺在柴草垛子里的人也翻身站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慢慢开启的大门。
大门的转轴发出绵长沉闷的吱呀声,这声音要是发生在晚上,非得把人的神经绷断不可!
门终于被推开了,天井里一片狼藉,积雪瓦砾和罗汉松的枝条落了一地,积雪上还有斑斑的血迹……
人心惶惶,触目惊心……
张子恒和身边的几个愣头青相互看了一下,都畏畏缩缩,没有人敢带头朝门槛内抬腿。
张子恒一咬牙,朝几个愣头青小子骂道:“跑都跑了,还怕个鸟!”
说完率先迈进了祠堂的大门。
所有的人都支棱着脖子看着迈进大门的张子恒。
张子恒不敢贸然走进天井,而是走一步看一阵,走一步看一阵,一步一步朝天井靠近。
几个愣头青也壮着胆子紧紧跟着张子恒。
突然,又是一阵瓦砾坠地的声响,张子恒和那几个愣头青们条件反射似的呼地一下子转身就蹿了出来,比兔子跑得还快。
过后,天井里又归于平静。
原来是松动的瓦砾掉下来的声音。虚惊一场!张子恒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他稳住心神,朝跟着他跑的愣头青们吼道:“跑个鸟!”
一个愣头青说:“你比我们跑得还快。”
张子恒觉得理亏,又领头走进大门。
享堂的屋顶堆着厚厚的积雪,一道巨蟒爬过的痕迹异常清晰,显然,巨蟒已经翻过享堂的屋脊逃到祠堂背后的后山上去了。
只是屋脊上巨蟒爬过的痕迹洒着斑斑血迹。
难道是庹师流出的血?
大家已经顾不上分析是谁的鲜血,他们警惕地巡视四周,看在哪个阴暗的角落会不会还潜伏着危险。
天井里狼藉一片,被巨蟒吐出来的张子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