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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找你,”她对查林杰说,“他们告诉我你在这儿,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我那只表取回来。”
“哦,取回来了,我今天上午去取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表来交给她。这是一只式样不寻常的表——圆圆的像个球,配上了一对黑色的皱纹表带,我记得在尼克·巴克利的手腕上也看见过同样一只表。
“我希望现在它能走得比较准些了。”
“这可真是个讨厌的东西,老是出毛病。”
“这东西只是为了好看,太太,而不是为了派用场。”波洛说。
“难道不能两全其美?”她把我们一个个打量过来,“我是否打断了你们的谈话?”
“没有,太太,真的,我们只不过随便谈谈罢了,并不在谈那桩凶杀案。我们在谈消息传播得多快,现在怎么每个人都知道了尼克小姐已经跟死去的飞行勇士订了婚?”
“这么说来尼克确实是跟迈克尔·塞顿订了婚的!”弗雷德里卡惊叹了一声。
“这使你惊奇吗,太太?”
“有点儿,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去年秋天他对尼克很感兴趣,他们老在一起,后来,圣诞节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冷淡下来了。就我所知,他们几乎不见面了。”
“这是个秘密,他们一直守口如瓶。”
“我猜这是因为那个老马修爵士的缘故,我觉得他有点老糊涂了。”
“你一直没有猜疑过尼克小姐和塞顿先生的关系,太太?你跟小姐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呀。”
“只要有必要,尼克是守口如瓶的,”弗雷德里卡喃喃地说,“但现在我明白了近来她为什么老是那么神经质,啊,其实从她昨天说的话里我就应当猜到的呀!”
“你那位年轻朋友很迷人呐,太太。”
“吉姆·拉扎勒斯那好小子也有过同感。”查林杰说着很不策略地大笑起来。
“哦!吉姆——”她耸耸肩,但我想她心中老大不高兴。
她转向波洛:
“告诉我,波洛先生,你有没有——”
她停住了,修长的身子摇晃起来,脸色逐渐变得更加苍白,像要昏过去似的。她的双眼牢牢盯在桌子上。
“你不大对劲呀,太太。”
我推过去一张椅子,扶她坐了下来,她缓过气来摇摇头,含糊地说:“我没什么。”身子凑向前去,把脸搁在双手中间,我们很不自在地看着她。
一分钟后她站了起来。
“多荒唐呀!乔治,亲爱的,别那么担心,我们来谈谈那件谋杀案吧。那是个有刺激性的话题,我想知道波洛先生是否已经找到了路子。”
“现在来说还为时过早,太太。”波洛不着边际地说。
“但你总形成了某种看法——对吧?”
“可能。但我需要大量的证据。”
“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突然她站了起来。
“我头疼,得去躺一躺,也许明天他们会让我去见尼克的。”
她走出去了,查林杰蹙起了眉头。
“你永远也猜不透一个女人的心思。尼克可能很喜欢她,但我却不相信她喜欢尼克。
不过,女人的事情是说不准的,一天到晚是‘亲爱的’、‘心肝’、‘宝贝儿’,心底里的称呼却更可能是‘该死的’、‘鬼东西’、‘狐狸精’。你要出去吗,波洛先生?”这时波洛已经站了起来,正在小心翼翼地掸去帽子上的一星灰尘。
“是的,我要进城去。”
“我没事干,可以和你同去吗?”
“当然可以。很高兴。”
我们离开了房间,波洛道歉了一声又转回去。
“我的拐杖。”出来以后他说。
查林杰难以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根拐杖镶着镂花金箍,的确是件华美的装饰品。
波洛首先到花店去。
“我得送些花给尼克小姐。”他解释说。
他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一只华丽的金色花篮,里面装着橙红色的康乃馨。花篮和花儿被一条蓝色的带子扎在一起,头上还打了个巨大的蝴蝶结。
女店主给了他一张卡片,他在上面用花体字写道:“赫尔克里·波洛鞠躬致意。”
“今天早上我送了一些花给她,”查林杰说,“我想再送一点水果给她。”
“毫无意思!”波洛说。
“什么?”
“我说毫无意思。可吃的东西是不让送进去的。”
“谁说的?”
“我说的。我定下了这条规矩,并且已经把它深深地印在尼克小姐心里了,她理解我的用意。”
“老天!”查林杰说。
他呆呆地盯住波洛。
“原来是这样!”他说,“你还在——害怕!”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
第十六章 访惠特菲尔德先生
验尸是件枯燥无味的事,先验明了死者确系玛格黛勒·巴克利,然后我对发现尸体的地点做了见证。接着进行了医学检查和化学处理,一星期后作出结论。
圣卢谋杀案成了报纸上的重大新闻。在这之前,引人注目的标题大都是这样的:
塞顿仍无下落 英雄生死未卜
现在人们业已证实了这位飞行员之死,各种应有的悼念活动也都举行过了。报馆的编辑和记者开始忧心忡忡,担心出现八月份常见的那种新闻萧条。于是圣卢的这个谋杀案对于报界来说无疑成了天赐良机。
验尸结束后,我巧妙地躲开了那些记者,同波洛一起去看望贾尔斯·巴克利牧师和他的夫人。
马吉的双亲是高尚朴实的人,一点没有尘世的俗气。
巴克利太太看上去意志坚强。从她高高的身材和白皙的肤色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祖先是北方人。她丈夫个子瘦小,头发花白,对人和蔼可亲。两位可怜的老人一生中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呆若木鸡。
“我,我真的不懂,”巴克利先生说,“多好的一个孩子,波洛先生!她是那么惹人疼爱,老是为别人着想,难道会得罪什么人吗?”
“那个电报我怎么也看不懂,”巴克利太太说,“就在我们送她走的第二天早上!”
“阳光多明媚啊,”她丈夫喃喃地说,“但可怜的女儿再也看不见了……”
“韦斯顿上校对我们很好,”巴克利太太说,“他告诉我们正在尽一切力量查出凶手。一定是个疯子干的,不然怎么解释呢?”
“太太,我对你的同情是无法表达的。在这样的不幸面前你能如此坚强,更叫我十分钦佩。”
“痛哭流涕并不能让马吉复活。”巴克利太太惨然地说。
“我的妻子是了不起的,”牧师说,“她的信心和勇气都比我强。这样的祸事叫人怎么受得了,波洛先生。”
“我理解你——完全能够理解,先生。”
“你是个出名的大侦探家吧,波洛先生?”巴克利太太问。
“他们是这么说的,太太。”
“我知道的。甚至在我们那种穷乡僻壤,你的大名也是家喻户晓的。你会把这件事搞清楚的,对吗,波洛先生?”
“否则我决不罢休,太太。”
“你一定会查出真相的,波洛先生,”牧师颤颤地说,“邪恶是逃避不了惩罚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先生。不过有时报应是悄悄下手的。”
“这是指的什么呢,先生?”
波洛只是摇摇头。
“可怜的小尼克,”巴克利太太说,“我该怎样安慰她才好。我收到她一封伤感的信,说她觉得是她断送了马吉,因为是她请马吉到这里来的。”
“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巴克利先生说。
“是啊,但她心中的滋味可以想象得出。我希望他们会让我去看看她。连家属都不让进去探望是不合情理的。”
“医生护士是从不通融的。”波洛推诿说,“他们订下了章程,什么也没法叫他们改变做法。而且他们不希望她的感情出现波动,因为见到你们,她很自然地会感情冲动起来的。”
“这也有点道理,”巴克利太太疑惑地说,“但我觉得让她住在休养所里也不是办法。要是他们让尼克跟我们一起回家——马上就离开这个地方——对尼克更有好处。”
“可能是的,但我怕他们不会同意。你们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尼克小姐了吧?”
“从去年秋天起就没见过。那时她在斯卡伯勒,马吉到她那儿去待了一天,然后她来同我们一起住了一夜。她讨人喜欢,可是她那些朋友我不赞成,还有她的生活方式。
不过这不是她的错,可怜的孩子。她从来就没有受过好好的教养。”
“她住在那幢古怪的房子里——悬崖山庄。”波洛好像在想什么。
“我不喜欢那房子,”巴克利太太说,“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也很不喜欢老尼古拉,想起他就要发抖。”
“恐怕他不是个好人,”她丈夫说,“但他身上确实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我倒不觉得他有什么魅力,”巴克利太太说,“这幢房子鬼气森森,我真不想让尼克再住在里头了。”
“啊,真的。”巴克利先生摇摇头说。
“好吧,”波洛说,“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只是来向你们表达我真诚的同情。”
“你对我们真好,波洛先生。对于你在进行的工作我们将永远感谢的。”
“你们要回约克郡去——什么时候?”
“明天。多伤心的旅行啊!再见,波洛先生。再一次谢谢你。”
离开他们之后,我说:“真是善良的人。”
波洛点点头。
“真叫人心酸,不是吗,我的朋友?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悲剧。这位年轻的姑娘——啊!我怎么责备自己都不过分。我,赫尔克里·波洛,当时明明在场却没能阻止这次凶杀!”
“谁也没法子阻止的。”
“别乱说了,黑斯廷斯。一般的人当然阻止不了——但如果赫尔克里·波洛也没法办到一般人办不到的事,那么他脑子里那些灰色细胞虽然比别人的质量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啊,”我说,“如果你硬要这么说的话——”
“当然要这么说,因为正是这么回事。我在走下坡路,惭愧呀惭愧,我完全不中用了。”
波洛的自谦与别人的自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所以听了他这一番自怨自艾的话之后,我慎重地缄口不言。
“现在,”他说,“动身。到伦敦去。”
“伦敦?”
“对。我们可以惬意地乘上两点钟那趟火车。这里平安无事,小姐在休养所里也不会有任何意外,谁也碰不了她。警犬们可以去逛荡一回啦。我还有一两个情况需要了解。”
到了伦敦之后,第一步,我们先去拜访已故塞顿上尉的律师,帕吉特和惠特菲尔德律师事务所的惠特菲尔德。
波洛同他有约在先,因此虽然六点已过,我们还是很快见到了事务所的负责人惠特菲尔德先生。
像一切高级律师一样,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一眼之后就能叫人十年不忘。他面前放着两封信,一封来自警察局,另一封来自苏格兰场某高级长官。
“塞顿的婚约非同寻常,呃,波洛先生?”他边说边用一方绸绢揉拭他的眼镜。
“是啊,惠特菲尔德先生。但这个凶杀案也是非同寻常的——并且我有幸能这样说,非同寻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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