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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马上要去参加信教自由会的一次演讲,只能先起身告辞。他已下定了三顾茅庐的决心,临别前,又意味深长地瞥了陈独秀一眼。
“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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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景山往东不远,隐约可见一片颇为宽绰的殿屋式建筑群,这就是当年的和嘉公主府。
和嘉公主是乾隆帝纯惠皇贵妃苏氏的四女儿,生于乾隆十年冬月,乾隆二十五年,以十六岁的花龄下嫁给大学士傅恒之子福隆安。皇恩浩荡,赐第在马神庙路北。马神庙原是明御马监马神的旧祠,改为皇家府第后,因这位公主红颜薄命,仅二十三岁就香消玉殒,庭院也由此渐趋荒芜。“百日维新”时,京师大学堂急待开学,清廷下诏,拨此地的空闲府第做了校址。这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皇家大学,先不说环境,离帝城仅一步之遥。倘若在夏日,往西望去,护城河的荷花会顺着紫禁城根,一直开人望不清的金黄红碧之中。那是神武门的石桥、牌坊,还是景山前的朝房和宫殿?在烟雨迷濛中远眺金碧辉煌的皇城景色,也确实令人神思恍惚,浮想联翩。
也不说建筑,府院留痕里似乎处处弥漫出一股“乾隆气”。这座昔日的皇家庭院,当初还是很有些气派的。坐北朝南的清式门庭前,守着两只威猛的石狮子。府第四周全用巨型古砖垒成高达四米的围墙,东西四十丈,南北六十丈。头门前上方高悬“大学堂”三字匾额,历年夏天学生投考,录取的红榜总是张贴在门外的。进门有一荷池,立一石柱刻有篆文的日晷,也可见一合人环抱的古槐在风中摇曳出苍凉。后面是五间公主府正殿,上面藻井依然,明柱朱漆斑剥,一派皇家旧气,开办时先做了大讲堂。大讲堂后,东、北、西三面都有房,西侧耳房,成了后来许多名教授讲课前的休息处。北房高大考究,辛亥后做了国立北京大学的宴会厅。最令古建筑学家叹息的,还是后排两层砖木旧房子,俗称公主楼,开办时凑合著做了藏书楼。遇见这样的楼,好像有幸撞见了《红楼梦》里贾蓉借玻璃炕屏时,凤姐叫平儿拿楼门上钥匙去取的那一种,在老北京也是仅剩几处 西路后部几进大屋,原为公主居住之所。虽枝干犹存,已由清爽变为杂乱,成了学校的办公处。
这座全国的最高学府,自1898年开办于今,校址已从四公主府,扩展到汉花园、松公府。今年九月,校方又终于向比利时仪品公司贷款二十万,准备筹建后来将成为北大象征的“红楼”。但影响中国进程的新旧两股势力,围绕着如何办学的较量,却始终没有松过劲。
先是那位羸弱而好幻想的光绪皇帝,在康有为等人的推动下,下令设立了京师大学堂。他是想为推行他的新政办一所新型大学,还请来了名噪一时的梁启超起草大学堂章程。这是个与历朝太学和书院完全不同的章程,规定了各省学堂皆归大学堂统辖,提出了一整套中西并用的办学方针。光绪还任命了曾历任工部、礼部、吏部尚书,政治上倾向维新的孙家鼎为首任管学大臣。当时真可谓人才济济,中学总教习为嘉兴人氏许景澄,这位曾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的外交官,出使过法、德、意、奥、荷、俄等国,颇长于经世之学。西学总教习为美国传教士丁韪良,随他掌教的还有一批欧美来华的传教者,著名的有李提摩太、李佳白、林乐知等人。当时的朝廷还规定开办经费为白银三十五万两,常年用款二十万零六百三十两。
但好景不长,光绪二十四年的八月六日,西太后发动了政变。马上下令恢复了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维新派的新政措施几乎全被取消,惟京师大学堂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西太后自有她的打算,自汉武帝元朔五年设立太学后,从魏晋到明清,一直以国子监相沿袭,她要让大学堂回到祖宗开创的老路上去,先是借八国联军进京,以“主和”的罪名杀了锐意革新的许景澄。又在1903年重新修订大学堂章程,在大学分科中增设了经学科,使大学堂完全成了旧式书院。当时的学生多数出身于贵族官僚门第,讲授经史的也多为翰林院腐儒和政府官吏。学生入学堂是为了找“恩师”做靠山,谋求升官之道。被传为轶闻的是进士馆里每个学生几乎都有听差伺候,上课铃一响,得先由听差来请老爷上课。据说当时的体育课,有些教员叫口令也毕恭毕敬地喊什么:“老爷,向右转!大人,开步走!”
光绪三十三年,优级师范科的一百零四名学生毕业了,他们是京师大学堂的第一期毕业生。当时毕业生的成绩,分最优等。优等、中等和下等四种。最优等和优等者被授予师范科举人学位,并分等授以官职。虽授有官职,因为是师范毕业,还要尽满五年的教席义务,才能候补。至于何时能补上,又要轮班子,找门路,真是遥遥无期。难怪当时有个学生,为一位早逝的同学写下这样的挽联:“未博得五年义务,七品虚衔”,为死者也为自己的功名未就喟叹不息。
辛亥革命后,蔡元培一度主持教育部。将京师大学堂正式改称国立北京大学,向总统推荐严复为第一任校长。根据蔡元培主持制定的《大学令》,废去了忠君、尊孔等信条,将经科和文科合并,取消了经学科。但袁世凯为了加快复辟帝制,一面干方百计摧残北大,曾先后两次以经费不足提出停办北大;一面又拼命拉拢师生,在去年的下半年,竟要封北大校长和教授为所谓的“中大夫”和“下大夫”,遭到了胡仁源和教授们的严正拒绝。当袁世凯准备举行“登极”大典时,北大师生群起反对,最轰动者为文科教授马叙伦的挂冠而去,在京城一时传为美谈。
如今,面对这动荡不宁的政局,这座古老的校园终于渐呈衰相。北大好像有些老了,不仅房子老、工友老,连历任校长坐的汽车也老得快走不动 白天,教师中不少人是靠印旧讲义混日子的。学生中有钱的就整夜地吃花酒,捧名角,打麻将,对读书兴趣不大。都说要看北大人的散漫,只要去学生宿舍。不说别的,一走进东斋西斋矮小卑湿的宿舍,光看那布局就令人咋舌。有的房间,开前后门,用书架和帐子一隔为二,各走各的门。同房之间,说话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有的还要绝,像演话剧似的,纵横交错地挂了许多长短高低的白布幔,将房子隔成一块块互不干涉的独立单元。同一宿舍的人在走廊上相遇,也互不招呼。好像各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只是与意气相投者交往。
傍晚时分,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寒冷的冬夜降临了,范文澜刚从图书馆借书回来,微颤着掸去蓝布长衫上的雪花,走进了宿舍。这是间不大的房子,白布单中悬,正好隔出两个狭窄的空间。他刚进门,就被一阵刺耳的喧闹震住
“张公子,俗话说玩遍‘水、陆、空’,做人才不空。昨夜里你把白云庵里的空门女子都做了,真是艳福不浅哟。”
范文澜的眉宇皱紧了,像吞进只苍蝇,只觉得一阵恶心。这位张治秋仗着是徐树铮的远房外甥,平时张狂得很。还与几位臭气相投的富家弟子搞了个“探艳团”,整夜在八大胡同里与妓女鬼混。当时社会上流传着“‘两院一堂’为八大胡同主顾”的说法。“两院”说的是众议院和参议院里的那帮老爷,“一堂”就是指昔日的京师大学堂里,他们这批公子哥儿。
白布床单上映出个瘦猴的嘴脸,耳边又传来那个细声细气的娘娘腔。
“玩一般女子已看不出弟兄们的手段,听说云南的蔡锷已死,他留下的那位绝色美人么,嘿嘿……”
“你是说小凤仙?”
“哈!哈!哈!”
范文澜再也待不住了,他重重地一摔门,顾自掉头就走。这真是北大建校以来的耻辱,这位徐佩铣身为英文教员,不能为人师表,却被那帮人捧成了什么“探艳团”的团长。学校里的许多丑闻,都是由他出谋划策的。
范文澜是三年前靠叔父资助,考进北大国学门的。他出生在古越绍兴的书香门第里,父亲范寿钟,知书达理,通古博今,其诗文在江浙一带名噪一时,并以悬壶济世的医术著称乡里。追溯其渊源,可至宋代的范仲淹,至今在锦鳞桥的范家台门上方,还悬有“清白世家”的匾方。
他迎着漫天的风雪走进校园,摩挲着刻了“译学馆”三个大字的石碑,遥想当年住在这里的人,每月只领四两学银的清苦岁月,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耿耿不平的愤憾。当时的学校曾有规定,学生有事想和校长接洽,必须写呈文,由校长批示后,再贴在告示牌上。书生意气的他,曾几次给胡仁源写过呈文,呼吁应从整顿校风开始,清除败类,均石沉大海。
他终于在寒风中哆嗦着冻僵的手脚,无奈地返回宿舍楼,走进傅斯年和顾颉刚的房间。这是他的两位同窗好友,傅斯年小他三岁,长着一张胖胖的娃娃脸,却一样好激动,爱打抱不平。这位山东聊城人氏,字孟真,为国学门章太炎大弟子黄侃教授的得意门生,因与其先生过从甚密,被他俩戏称为“黄门侍郎”。顾颉刚呢,与他同年,也许是来自苏州的缘故,清癯的脸上架着副斯文的眼镜片,为哲学门硕儒陈汉章、崔适的高足。他从小读书不肯盲从,尤喜在书上批抹。传闻八岁时就能以《四书》和祖父讲述的远古神话,串联成一篇《小史》。这是位典型的江南才子,平生有两大怪癖,一是嗜观京戏,二是雅好著书。自前年冬月作《寒假读书记》始,每夜闭门谢客,已写了厚厚一大摞文稿。近年又一头钻进故纸堆,不分昼夜地撰写《清代著述考》,居然已成稿了洋洋二十册。
范文澜也只有在这里才能一吐积郁心头的怨气。
他俩正好在谈学校里的事,傅斯年今天特别冷静,好像已与顾颉刚商量出什么对策。只见他稳稳一笑,说:
“听说蔡元培要来当校长了,他好像也是绍兴人吧?”
范文澜的眼倏然一亮。
“我看是否由我们三人联名给蔡先生写一份呈文,谈谈学校的事。给他来个先入为主,也顺便探探他的态度。只是这位校长大人还没上任,该通过什么门道才能送上去 ”
范文澜的心里冒出了一个人,他突然想好了对策,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
“这事就由我包 只是肚皮已饿得咕咕直叫,得先去喂饱肚子,夜里才好干活哟。”
傅斯年应声而起,他块头长得大,饿不起。顾颔刚却瞟了眼桌上早已备好的冷馒头,又一头钻进了故纸堆。
两人朝校门外的小饭铺逶迤而去。自从大学堂开办以来,马神庙附近的沙滩一带,早成了市井闹肆。许多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掌柜们凭着多年的耳濡目染,对学校的逸闻轶事了如指掌。他们喜欢结交名教授,尤其是脾性乖戾的。喜欢在新生面前摆谱,像白头宫女话天宝沧桑似的倚老卖者。什么八国联军占领大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