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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4日,在曹锟、张作霖的催促下,徐世昌终于罢免了徐树铮。段祺瑞被激怒了,见他两颊发红,精神颇有错乱之象地咆哮道:“罢免吴佩孚,万事皆休!”当即以边防督办名义命令边防军紧急动员,自任“定国军”总司令,徐树铮为参谋长,段芝贵为第一路军司令兼京师戒严总司令。同时,派兵包围了总统府,硬逼着徐世昌下令惩办吴佩孚。
然而一纸空文并不能决出雌雄,真枪真炮才能判定胜负。吴佩孚于7月13日发布出师讨贼电文,矛头直指所谓再造共和的上将军段祺瑞,打破了北洋派的传统,撕掉了“清君侧”这块遮羞布。他的这份电文流传很广,也为他赢得了不少民心。
自古中国,严中外之防。罪莫大于卖国,丑莫重于媚外。穷凶极恶,
汉奸为极,段祺瑞再秉国政,认化做父,始则盗卖国权,大借日款以残同
胞;终则导异国之人,用异国之钱,膏吾民之血,绝神黄之裔。实乱国之
贼臣,民国之汉奸也。
7月14日两军交战,吴佩孚采用“擒贼先擒王”的战术,先夜袭团河,吓得段祺瑞匆忙逃回北京。又迂回包抄了松林店的定国军前敌总司令部,生擒了老段的“四大金刚”之一曲同丰,还逼他在保定向曹锟献上军刀,表示投降。在廊坊指挥东路作战的徐树铮,一时敌不住直、奉两军夹攻,也丢盔弃甲地逃回了北京。段祺瑞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吐血的旧病又复发 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军队几天功夫全军覆灭,今后还凭什么本钱去逞“虎”威 他实在伤心极了,拿起手枪对着脑袋就是一枪。子弹擦耳飞过,身后的卫士应声倒地,他却没有死。他本打算躲入外国使馆,隐声息影算 但转念一想,觉得还应该留条后路,以便东山再起。于是,在7月20日厚着脸皮给徐世昌递了份辞呈,自请免职以谢国人。
徐世昌看了辞呈,冷笑一声说:“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呵!”
曹锟与张作霖联手战败了皖系军阀后,又开始争夺中央和地方人员的安排及权力分配。7月28日,曹锟应张作霖之邀到”天津参加会议。在会上,曹锟对张作霖作了重大让步,改变了推举直系元老王士珍组阁的想法,同意张作霖请其儿女亲家靳云鹏复职的建议。8月4日这天,曹锟、张作霖又分批前往北京。徐世昌在火车站前铺下黄土,以帝王之礼欢迎这两个大军阀。两人进京后每天都忙着政治分赃,很快就按他们的意志组成了内阁,共同垄断了北京政府。
这一天,因李石曾刚从法国回来,胡适又新添了女儿素斐,为表示庆贺,蔡元培特请了蒋梦麟、李大钊、钱玄同、周作人等在六味斋吃饭。见李石曾迟迟不来,同人们先谈起了前不久七教授联名发表的那份《争自由的宣言》。胡适、蒋梦麟等教授呼吁新一届政府取消限制自由的一切条例,恢复言论自由、出版自由、集会结社自由、书信秘密自由。还提出要实行《人身保护法》,提倡发扬为自由而战的精神。据说曹锟看了《晨报》非常恼火,大骂了一通蔡元培和北大的新派教授。
蔡元培见周作人闷闷不乐,便想起刚刚失败的那场“新村”运动。先是工读互助团生产的袜子、手套等卖不出去,几乎全部亏本。后来又人心不齐,很快散伙 而胡适又公开发表演讲指责他们,说新村主义实际上是孟子独善的个人主义,是想跳出社会去寻找一种超然的理想生活,实在是一种荒唐的书生之见。
为了宽慰周作人,蔡元培谈起了刚在北大开课的鲁迅和他深受学生欢迎的小说史课。
他不解地问大家:“豫才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听说预备钟还没敲响,教室里早坐满了人,找不到座位的就站在门边、走廊,甚至坐在窗台上,而且还有不少别系、外校的青年从老远赶来听。”
是呀,胡适作为名教授,也扪心自问地感叹了一声。他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身材矮小,常穿着一件黑色的旧长袍。臂弯和衣领上打着惹人注目的补钉,皮鞋的四周也缝补过。不常修理的头发根根直立,使整个方正的前额袒露出来。两条粗浓的眉毛平躺在高起的眉棱骨上,眼窝微微凹陷,眼角朝下低垂着,仿佛永远挂着忧郁。他讲话的声音平缓而清晰,既不抑扬顿挫,也无慷慨激昂。他的表情是那么宁静,即使他的话激起了满堂的笑声,那苍白的脸也始终不会露出一丝微笑。但只要他一打开黑底红色的条纹布包,一开始讲课,教室里就会发出一种沙沙的细响,如千百只甲虫在干草上急急爬行,那是许多铅笔在纸片上作着记录。整段的时间都保持着一种少有的静肃。
“是呀,他的魅力究竟在何处 ”胡适终于自言自语地问出了声。
蒋梦麟深思熟虑地说:“在这专制的时代,思想始终是吸引人们注意的中心。树人先生讲课的特点,就在于他突破了课程的规范,把原来的小说史讲成了中国社会和国民灵魂的历史。让人处处感受到他独有的思想批判的锋芒。”
正在这时,李石曾气喘吁吁地来了,手里还拿着份《时事新报》。
他神色有点慌张地将报纸递给蔡元培,说:“你先看看,千万不要急,我正在想办法避免摩擦。”
蔡元培匆匆一阅,脸色有点愠怒。见众人不解,便将报纸递给了蒋梦麟。蒋梦麟终于轻声念了起来,教授们听得大惊失色。
《曹、张宴客时之趣语——忽谈“姓蔡的”》
曹锟、张作霖两使来京之日,特于中央公园宴请各部总次长及军警长
官。席间,张作霖卒然问曰:“诸公可曾听说北京有个姓蔡的闹得很凶么?”
曹锟卒然应曰:“是不是那个男女同校的蔡元培?”张作霖曰:“可不是。”
曹锟即环顾王怀庆曰:“老弟何不看管他起来。”王未答,幸有阁员以他语
岔开。当时曹、张两使一唱一和,所言多在可解可不解之间,席间竟有相顾
失色者也。
李石曾担心地说:“这两个军阀不比段祺瑞,一个出身布贩子,一个是马贼,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我想去运动政府,为缓和摩擦起见,派蔡先生出国考察大学教育,先避一下再说。”
蔡元培突然赌气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式:
“我不走!再说对付反动军阀,避也不是个办法。”
蒋梦麟想起孙中山“率领三千学子,助我革命”的嘱托,终于目光炯炯地对李大钊说:
“看来在中国,非发动一场革命不可 ”
胡适是消息灵通之士,他沉思片刻,权衡利弊后说:“蔡先生还是避一下为好,现在曹、张二人正和徐世昌讨价还价,先向北京政府索取了一千多万的军费。徐世昌想以边防吃紧为借口要他俩早日离京,可二位偏偏不走,还想让徐世昌任命曹锟为直、鲁、豫三省巡阅使,张作霖晋授镇威上将军。我想他们折腾一阵子后迟早要走。对付这帮丘八大帅,犯不着动真。”
众教授一致同意,便委托李石曾去疏通关节。他带着李平原背出李鸿章的名头,找了一些北洋旧僚说情。徐世昌也想息事宁人,巴不得蔡元培不在眼皮底下。范源廉又重新出任了教育总长,所以很快就批准 凑巧罗文干等人也要赴欧洲考察司法,正好结伴而行。
临行前,蔡元培又做了几件事。一是先后两次在北大召开授予名誉学位典礼,第一次授予法国数学家班乐卫、理学博士儒班、美国前驻华公使芮恩施和杜威为北京大学名誉博士学位。二是与梁启超等人共同发起邀请英国哲学家罗素来华讲学。罗素刚访问完苏联,带着他的情人,年轻的社会学家多拉·布莱克同行。当时的中国,很快掀起了一股“罗素热”。他受欢迎的程度,可以从两个事实看出来。一是“罗素研究会”的成立,二是《罗素月刊》的创办。罗素对现象世界和现实本质的看法,与中国佛教哲学的吻合常常达到惊人的程度。同时,他的和平主义和政治激进主义,给那些已被苏俄的社会主义实验吸引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他的情人在女子学校和无政府主义团体的演讲也很有影响力。她在演说中毫不掩饰自己与罗素的关系,赞扬苏俄对男女关系的改革,告诉中国青年要大胆站起来,反抗旧的婚姻模式,追求自己的精神和经济自由。在当时的中国,罗素和布莱克带来的信息是过于激进 他们不仅深受保守人士的痛恨,英国驻华使馆曾几次想赶他们回国,也让一些左派人士感到不安。在湖南,毛泽东听了罗素提出的共产主义可以不用暴力革命,而用教育和启蒙方式实现的观点,非常警惕和反感。他在给法国的蔡和森信中明确表示反对。他认为中国的学校和报纸都掌握在资本家手里,如果只是温和地等待,革命将是遥遥无期。但对一些浪漫的自由派知识分子,罗素却是最让他们发狂的偶像。连远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徐志摩,也曾用诗一般的语言描述了对罗素著作的感觉,说它犹如“夏日黄昏时穿透海上乌云的金色光芒——冷静、锐利、千变万化。”
追溯徐志摩一生的周折,大都寻得出一点感情的线索。罗素来中国时,他已经在美国。一天他忽然惊悉了罗素的死讯,悲痛地哭了一场,还做了悼诗。后来又听说他没死,已回剑桥去了,就毅然摆脱哥伦比亚大学博士衔的引诱,买船票过大西洋直奔英国,想跟这位二十世纪的伏尔泰认真学一点哲学。没想到当他抵达英国时,发现罗素不但没有从中国回来,而且几年前就被剑桥大学驱逐 理由是他的同事们不赞成他在一战期间所持的和平主义观点,也反对他最近的离婚行为。
蔡元培出国前还去了趟长沙,他是应湖南教育会的邀请,与杜威、罗素和章太炎、吴稚晖、胡适等中外著名学者,去参加学术演讲活动的。当时长沙《大公报》特请毛泽东等人作记录,供该报自行刊布。师生俩又一次见面了,毛泽东还为他亲录了两篇演说词。毛泽东此时已担任第一师范附小主事,正在秘密组建湖南共产党小组。鉴于蔡元培和已故老师杨昌济的友谊,毛泽东每天陪伴左右,谈的十分投机。
一天傍晚,师生俩在湘江边散步。毛泽东谈起蔡元培夏天时为李季所译《社会主义史》作序的事,大为赞叹。没想到蔡元培却天真地说:
“我试图说明在中国本来就有一种社会主义的学说。像孔孟的许多观点,就包含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意义,还有男女平等和泛劳动主义的思想。我发现西方许多先进的学术思想,都可以从中国古代哲学史中找到源头。”
毛泽东听了暗自叫苦,却不敢当面直说,只是觉得这位蔡先生实在单纯的太可爱
他又谈起想倡办一所平民主义的大学——湖南自修大学,目的在于为将来改造社会培养人才。蔡元培听了欢喜得满脸放彩,当场要毛泽东起草办学报告,还亲自去湖南省政府和教育厅游说。凭着他的声望,当局很快就批准了办学申请。毛泽东从此创办了一所真正属于他的“党校”,培养出一批令统治者胆战心惊的共产党人。
当师生俩在长沙车站依依惜别时,谁也没有想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