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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那它下边呢?”
“箱体下面有用水泥做成的巨大而坚固的洞穴。将箱底的活盖一打开,沙子
便会自动流下去。流尽之后,箱体禁不住巨塔的重量,便自已垮下来。这样就会
引起整个塔基下沈,于是失去平衡的塔身只好倒下去。——可能就是这个装置吧。
或许警察经过调查已经弄清是个什么样的构造了。”
“那么打开底盖的装置是连接在大指针上啦?”
“我想是这样的。控制墙上有色玻璃之间的沙子往下流的装置也是连在钟的
机械上。可能等墙内沙子一流完,开关便会自动把箱体底盖打开。大概如此吧!”
“说起来,建造如此危险的建筑物,建筑公司竟然放于承包下来!”
“中间不是更换过公司嘛!这个建筑物最后究竟建成什么样子,他们先是秘
而不宣,只让公司建造地基部分。然后再找其他公司建造塔身部分。简而言之,
可能是这么个作法吧。当然具体实施时,还会有详细分工。以古峨伦典为后盾的
建筑部门,肯定是总动员,一起上马的。”
“设计师中村青司没有表示不愿意吗?”
“怎麽说呢,也许他什麽都知道,也可能完全上了伦典的当。譬如说告诉他
只进行这种设计,并不真的去建造等……”
不管说什么,中村青司本人已于四年前死去。参与古峨伦典的荒唐“计划”,
并应追究责任的人均已不复存在。
“可是——”
江南把一周来一直翻来覆去思考的一个问题提了出来,“古峨伦典到底为什
么要在九年之后,把自己亲手建造的钟塔又推倒呢?”
“这可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啊!”鹿谷点起一支烟,闭上眼睛,彷佛在心中
回忆起当时那种凄惨可怕的情景。
“‘一九九二年八月五日’,这是伦典认为‘时间终结’的日子。是啊,他
可能抱着这样的幻想:时代也好,永远也好,还有他自己,一定要在这个宅院中
生活到最后一分钟。待时间终结,三个人真的迎来死亡,进入长眠的时候,那就
敲响丧钟来为全家送终……”
“那么‘罪孽深重的野兽尸骨’又是什么意思呢?”
“占卜师准确地预测到他妻子和女儿的死期。他让这个占卜师住在钟塔里这
件事本身,就是他的意图所在。塔倒,住在塔中的人也必将被压在底下,丧失性
命。”
“这么说‘野兽’中也包括由季弥吧?”
“一点不错!”鹿谷徐徐睁开眼睛,深深地吸进一口烟。
“岂不等于说,十年后聚集在时计宅院的学生以及害死他们的凶手,都作为
‘罪孽深重的野兽尸骨’,被贡献在伦典和永远的墓碑前了吗?”
江南心想:难道他果真预见到十年后的情况,所以才……。
想到这儿,江南又慌忙地摇摇头。
他觉得不可能有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因为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个自由
的“现实”世界,同伦典那疯狂的心所描绘的荒谬的“梦幻世界”毫不相干。可
以把这一切说成是命运开的玩笑。是的,这样说就足够了。
“可是,鹿谷先生!”江南问,“您把真相告诉给警察了吗?”
“你指伊波女士是凶手这件事?”鹿谷满脸不高兴,噘着嘴回答说,“还没
哪!”
“您是想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这要看你和福西君的想法。你们要是觉得仅仅这样还气不平,可以去警察
署或什麽地方嘛!”
福西君眼下虽然仍旧住在医院里,但身体恢复很快。不过,他到现在为止,
有关自已被从塔上推下来的情况,好像只对鹿谷一个人说过。
福西已经知道自已一下失去那麽多好朋友,他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呢?江南
由此联想起自已三年前那副沮丧的样子,独自摇了摇头。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
可怕的往事,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江南想改变一下心绪,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我去给您煮一杯咖啡吧。”
他刚转过身要往厨房的长桌那儿去时,突然发现里边墙上的八角钟的钟摆正
在摆动。心想可能上次见面后送去修理过,要不就是那钟自已赶在什麽点上又走
起来了。
他不由地从上衣袋中掏出怀表,仔细地核对着这一大一小两只钟表的时间。
当他准确无误地看清楚自已现在已生活在“正常”的时间当中时,心情才变得愉
快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注视他的鹿谷,说道:“福西康复后,咱们三个人
去江田岛玩一趟吧!我认识那儿的一家蛤蜊铺子,味道美极啦!”
这位年长的朋友,一句话没说,只是从厚厚的双唇之间,微微露出他那被烟
薰得黄黄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