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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在松涛声里,去种一块小小的菜地,或者花圃,入夜,夜的松涛,怎又不叫人向往?夜,山月悄然升起,月儿皎皎的,洗净了一般,山冈上弥漫着月的清辉,月辉淡淡飘忽,如丝如缕,只有悄悄的风,抚动千万松针,摇响如诉如歌的涛音,这永世的涛音里,沉浸着月沉浸着梦沉浸着地远高天,这样的坐在月辉下的草棚里,吟咏着心爱的诗歌,或吹一支萧,或弹一只吉他,或者索性斟上一杯老酒,慢慢地品饮,这情境用什么可以换得?
我终于是听到久长时间里不曾听到的松涛了,我想,旧历年已经过去了,春天又来了,我也将要像候鸟一样,飞往北方去。哦,南方,我能够带走你的什么呢?只有这如诉如歌的松涛,只有它,我把它听入心底,在最不容易被市声侵扰的部位,然后,在北方的某些个夜里,独自静静地回放与怀想,我的南方山冈上永远的松涛,我生命中的声音。
简约的丰盛
有时候看翻译语言很有味道,或许它的原文的味道鲜美得可以,翻译语言去掉一些原文枝蔓,简洁精确的表达猛然精神了面对面的松散表述。翻译语是第三种语言,简约而丰盛,读之有趣,精确或误解临摹释溢内蕴。《彼岸视点》(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中有一篇《古老中国独特的餐桌礼仪与圣人崇拜》(卡纳斯•;朱诺1938年),对中国餐桌礼仪描写道:
最尊贵的客人都坐在左位,因为只有在这个位置上,主人才能以最优雅、最高贵的方式向他表示在这个场合中必须表达的礼仪。主人身居右位,他能容易地用筷子夹起各种细小精致的菜肴,或是将它放在客人面前的碟子里,或是直接将它放入客人的嘴里。反之若此时客人坐在他的右面,那就非常不方便了。出于礼仪,客人必须强迫自己在这餐饭中塞下过量的食物,以表示对这宴席的欣赏感谢。他不能在自己的碗里剩下任何东西。他会当着主人的面打嗝,表示自己这顿饭吃得非常满意。
有关冬天,朱诺写道:在许多地方,他们在灶上铺上砖床度过寒冷的夜晚;而在连这种灶也没有的地方,人们只能靠一层层的衣服御寒,穿得很多,以致都不怎么能活动了。他们在手上携着一个小篮子似的暖手炉,里面装着发热的木炭。
还有家庭婚姻:男孩和女孩还是婴儿时便定亲了,长大后便结成夫妻。这个将来的新娘来到夫家,成为其婆婆的女仆,只要婆婆活着一天,她便得侍奉一天。在中国处处可以看到这样的小村庄,他们全都是一家人,甚至于整个城市都是同一血脉。
北方人睡的炕,我开始也觉得他们是睡在灶上,还令人担心他们在熟睡的时候,会将屁股烤焦了。不过,我相信他们会在暗中设一个机关,以备在屁股烤焦以前报警。《彼岸视点》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探险队来中国考察的产物,它主要是反映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极富挑战性。
为中国写作《中国科技史》的科技史学家英国人李约瑟博士笔下的景亦简约得很,看过令人不忘。他有一段关于昆明的描写有味道,不过,我还是喜欢他对竹子的描写,这能体现他的科技史学家的观察与思维逻辑:中国多山,因此在山上开凿梯田非常必要。稻田看上去就像山坡上的巨大台阶,常常一块梯田可能只有十二英尺宽。另一个差异是河岸边山坡上成片的竹林。从远处看,比如从江轮上看,新奇繁茂的枝叶使竹林像正在展开的爆炸气浪。几百年来,中国人将嫩竹笋作为食物,完全成长的主干被制成纤藤、缆绳、滑竿和箩筐,以及用做篱笆、建筑房屋。现在用于制造飞机和滑翔机,竹子纤维的拉力强度特别高。当然,竹子也用来造纸。(《李约瑟游记》贵州人民出版社)
我欣赏李约瑟先生将竹海看成是爆炸后的气浪的描写,这种感觉由来已久。南方的竹海,竹浪滔天,大风吹过,竹浪深浅交织,浪涌波伏,直把时间耕耘进了山谷,巨樟与红枫的深渊,水上浮满了白云。
《徘徊的鱼》PART5
江南落雪
江南的冬天,总也是会落雪的。今年的冬天和往常的冬天一样,我从北京回到江南山坳上的小镇,就逢上了一场小雪,山野是一片的白。久长的时间里没有听到的八哥的叫声,也悉数地听到了,它们栖落在满是白雪的冬青树上,把叶子上的雪粉儿抖得纷纷扬扬,还原出冬青树的新鲜的绿色。旧历年已是很近了,城里已经禁绝的鞭炮,在小镇上仍是间或地哗嘭响起,老屋的房头,还有米泡机吱吱地摇着。
但江南的雪,却总也新鲜,它是江南的冬天里开放的昙花,美丽且短暂。所以江南人士,也总要怀着赏花的心情看雪,对那忽然一夜间白茫茫的山野感到无比的新奇。即便你是北方人,怕也会要对江南的雪发生别一样的心情。因为这里的雪,它生得很嫩,像小鸡小鸭雏儿的绒毛,很轻很轻地覆盖在山野上,稍有阳光的触摸,它们就承受不住,会溶为清清的水滴,洗出泥土上的新绿。
我想,唯有现在,江南落雪的景致才符合我的心情。无论是时间走的久,或者路途上奔走的远,回到了江南,我的在冬天里仍然漫山披绿的江南,我的风中飞翔着许多精灵般小鸟的江南,雪飘然而落,它无比的洁净的白,可以拂去我无尽的旅尘。我现在站在阳台上,看雪花悠悠飘落,渐渐积白了山野的心情,这大山深处的寂静,我亲切的往昔今昔。
落雪的江南,无论如何很值得一看,即是匆匆一瞥,也能够留下久长的记忆。现在,雪白了满山,又从山中扯出一条涧来,涧上是些白的胖乎乎的卵石,清泉扭出一道乌亮,潺潺地往着山外流去。而田间白茫茫,近看另有风景,因为那雪间,总有一些盖不住的青苗,探出几片青青的叶子,还有一些冬天开放的小黄花,它们也会在雪中亮出几朵惊喜。水塘中更能见到一些水鸟,它们在一些枯荷间游弋,被雪挤得小了的空间未曾使水鸟感到困难。放眼看那山间的农户,红墙黑瓦的房屋,已让白雪压得低矮,一缕淡蓝的炊烟,袅袅地飘往山中,屋后的竹,也垂下了枝头。这似乎还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落雪的江南,特别是我的山拗上的小镇,落雪以后,会有一种宁静,一种忽然而至的洁净,单纯和悠然。还有,毕竟江南有莽莽群山,雄峰耸立,波迭起伏,大写意地横亘在天地之间。而神秘的苍郁的森林,俱由雪来铺陈,山几乎成为白的群山,雪的群山,间或露出一两处褐色的山崖,绿的植被,红的梅花,有山鹰悠悠盘旋,寂静的雪谷,幽幽传来一两声鸟啼或山麂的鸣叫,悠然而飘渺。
我以为,江南的雪景,最美丽的还不是雪野,是雪野之上,雪后一场小雨,积雪的枝头挂起无数冰凌,如水晶般透明剔亮,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千万种光芒。那红梅腊梅,满树的梅花开放,忽然悉数冻在冰凌中,就如水晶中的花了。而花的细微处被冰凌放大,清亮又朦胧,冰的千种,花的千种,构成一个美妙而神奇的童话世界。那么,加以几处残雪的点缀,几束阳光的照耀,几只鸟雀的啼鸣,几道山泉的流淌,人在其中,梦耶幻兮,不知进入何境……我的江南。
江南落雪,江南总要落雪,江南的雪总给我们以纯洁的媚态,总是风情万种地装饰着江南的冬天,这并不算很冷但还是冷着的冬天,经由时间的封存,却能够暖暖地装在我的心里,像那冷冰却又热烈着的美酒。
凤阳男人:老歌新唱走四方(1)
“说凤阳,唱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凤阳出了个朱元璋。”
正式知道凤阳这个地方,便是因为凤阳率先联产计酬,分田到户,从而引发了20世纪末叶的中国农村经济体制改革,这场改革涉及整个中国大陆农村,引起全世界关注中国前途之人士的关注。于是,凤阳成为中国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的策源地。而非正式知道凤阳,是小时候看《英烈传》,写的是明太祖朱元璋,记得书中描写朱皇帝出生的一刹那,从天空的东南方坠落一颗紫星下来,正落在朱元璋家房子的天井内,只听见哇的一声,朱元璋出世了。可惜,当时没有记住出皇帝的这个地方。另外,我以前还以为皇帝都是北京土生土长的,说标准普通话,从小就在故宫大院里放风筝,有比一亿个还要多的鞭炮,长大了也不高考就直接顶职做皇帝。不然,皇帝为什么总是在北京而不是在别的城市上班呢?且都没有文凭。
朱元璋是凤阳男人,但凤阳男人不都是朱元璋,凤阳男人见有远方客人来,就自称是朱元璋爷爷的后代,实际上并非如此,朱元璋当年准备在凤阳建都,叫做中都,建设中都城时曾移民数十万人到凤阳,皇帝是不讲计划生育的,可是再不计划生育,也不会有这么多后代吧?而且好多人也并不姓朱。
算起来凤阳才是一座真正的废都,因为朱元璋建起中都城以后,却并未在凤阳立都,而是到应天(南京)称帝(1368年),结果六百年来,凤阳男人呆在中都城想入非非,以至到20世纪末分田到户时,凤阳仍是一个穷县,那个香火甚旺,青年朱元璋曾经撞过钟的龙兴寺也没能力关照这方水土的经济发展起来。
今天的凤阳男人提起20年前的分田到户仍是津津乐道,千百遍地进行一个经典回放,这境况令人好有几分感慨,做个体经济的温州农民发展起来了,坚守集体经济的南街村农民的发展也声名在外,惟有农村经济改革的带头人凤阳男人――不见其变。当年凤阳男人在山头上镶嵌的飞机上都能看见的“三年建成大寨县,誓将凤阳变昔阳”的豪言壮语,那字迹是依稀可辩的。
也许是凤阳男人的中都情结坚持作怪,凤阳男人怎么也摆脱不了榜样的影响。朱元璋于1327年出生于凤阳濠水,幼时父母双亡,先沿街乞讨,后入皇觉寺(后改称龙兴寺)做和尚,25岁那年,濠州的元军被郭子兴的农民起义军红巾军打败,元军撤退时,放火烧了朱元璋做和尚的皇觉寺,和尚没了寺庙,就无家可归,朱元璋只得到濠州城投奔郭子兴领导的红巾军参加革命。设若是普通人有这段人生历程则不足为奇,事情一沾上“真龙天子”就发酵成“有深层次的内涵”,于是凤阳男人就将乞讨立为人生头件大事,600年以降凝成牢固的强势传统。
传统中的凤阳男人,吃腊八粥就把年过了,然后拿起钱杆子,挑上乞讨专用被包军人般上路了。那钱杆子有讲究,是约一米五长的竹杆,一握粗,每节沿轴向开有一槽,横向插销,每销上串有三四枚铜钱,沿街乞讨时,手握钱杆子中段,边舞边以凤阳钱杆子调的节奏绕体周身打击,但见钱杆子漂亮地挥舞,铜钱哗哗的脆响,把一节凤阳钱杆子调的过门给打过去,引来路人围观,就用凤阳钱杆子调唱:说凤阳,唱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凤阳出了一个朱元璋。唱罢,就开口乞讨。当然,这是在明朝,到清朝了,就不敢这么唱了,清跟明是冤家对头,再那么唱不仅不能乞讨,还要被杀头,就改唱:凤阳来了康熙皇;乾隆时期:凤阳来了乾隆皇;民国时期:凤阳来了国民党;在新中国,凤阳男人的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