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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共议,奈何已经议定的行事计划,却因大公子一时意气用事而置诸脑后,以至于才有了现下诸多不便。”
祖昭等人并不愚笨,见陈县君突然之间变脸,又用这般口吻说出这番话,哪里还不明白对方心中真实的意图。祖恪本来情绪就不好,这会儿面对陈县君近乎落井下石般的埋怨,自然面色更难看,要不是祖繁在一旁频频使眼色,只怕当场就要爆发出来。毕竟陈县君不比王县君,自家地头多少还是要有所礼让。
陈县君从茶缸里舀起一碗茶水,给祖昭的茶杯填满,不动声色的又说道:“前几日郡府派下官文,本已决定协商本地驻军协助此次剿贼。届时协同两县之力,配合官军行动,料定贼子插翅难逃。可惜啊……”
祖恪忍不住抱怨道:“陈县君难道就不怕官军调来时,贼人早已闻风而逃么!”
陈县君瞥了一眼祖恪,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而看向祖昭,缓声说道:“大公子,本官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以此事为一个教训。”
祖昭之所以没有急着说话,就是想弄清楚陈县君心里到底盘算着什么。他现在大致上已经看得出来,此次剿贼原本能算作两县合力办案,换言之,事后也是两县共同领这份功劳。现在正因为他擅自行动,以至于无法按照原计划那样实现功绩分配,自然而然,让一直抱着投机心理的陈县君心中很是不甘。
他不疾不徐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脸上不见波澜,正声说道:“陈县君,此次我祖家上下浴血讨贼,最终未曾说过有郡府赞许,所求所做之事,到头来仍旧是让邻县王县君三言两句敷衍过去。想来,目下绝非是讨论此次讨贼孰对孰错,可以说,讨贼迟或早都没有错,所谓计划无非只是一个草考,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善将兵者必善于随势而变。所以说,讨贼之事,于情于理,任谁都没有错。”
就目前形势而言,如果连陈县君都开始责怪祖家擅自行动误了大事,那此事必定可大可小,甚至对祖家会有大不利。到时候王县君随便煽风点火,陈县君这边再添油加醋,纵然祖家有通天般的能耐,也会陷入一口难辨的困境。相反,如果能拉拢陈县君一起来针对王县君,那形势一下子便能扭转过来。
无论如何,王县君捏造事实辩无可辩,只要能揪住这一点不放,定能拨乱反正。届时也能给陈县君带回相应的好处,想必陈县君是能够辨清楚其中利害。
听完这番话,陈县君眼色一亮,旋即又恢复到不动声色,他平静的说道:“大公子此言,会否有些托大?郡府那边已然听闻此事详细奏报,刘使君与邻郡张县君业已联络此事。是对是错,应迟应早,定论昭然,何以再言其他?”
祖昭笑道:“定论昭然?怕是未必。事实胜于雄辩,当日发生何事,还有谁能比我祖家亲于讨贼更能了然?王县君藏有私心,我祖家牺牲的族众可绝不答应。说来,此事还要请陈县君为之主持公正。”
陈县君眯起眼神藏在冉冉升起的茶碗热气后面,显得扑朔迷离,又放佛是在盘算什么。他自然明白祖昭接连几番话的用意,自己这几日与祖家几位长辈皆有往来,祖家长辈对祖昭带队讨贼褒贬不一,褒扬的当然还是祖昭少年英勇,一夜破贼,颇有微词则还是未按规矩与官军同往。在他看来,祖昭眼下自是希望消除所有非议,争取挽回祖家应有的荣誉。
对于他而言,自己同样能从个中获取好处,总不至于让邻县那个姓王的矮冬瓜一人独贪功劳,更何况那个姓王的矮冬瓜本来就是坐享其成。
慢慢饮了一口茶水,陈县君严肃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笑容,和气的说道:“细细想来,祖公子这番话不无道理,事实胜于雄辩,此次祖公子浴血出力,岂能让一些奸诈之徒投机取巧?虽说府君大人对此事甚为忧心,但相信只要祖公子能当面澄清,必然还是能有一个结果。”
祖昭颔首谢道:“有陈县君这番话,晚生心下释然。”
陈县君接着又道:“如若本官猜测不错,过几日郡府那边便会有消息。届时本官陪同大公子同去一趟平刚,争取将此事说一个清楚。”
祖昭微笑道:“多谢陈县君成全。自劫马案伊始,陈县君便操劳不已,这一份恩情晚生必会铭记在心。”
陈县君深意的笑了起来,惺然推辞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循规蹈矩罢了。”
祖昭见此事已经说通,陈县君断然不会不顺这个人情,想必纵然是郡府那边同样也希望能争取讨贼的功勋,今日已见,无非是陈县君故意摆谱加以试探罢了。他起身准备告辞,祖陵、祖厉、祖恪等人也都明白今日谈话的用意,好歹没算与陈县君白有这份矫情,哪怕对方矫情一些、打打官腔亦是无妨。
就在这时,陈县君不疾不徐的再次开口说道:“大公子,可别忘了本月初十察举,毕竟是本官一番心意,还望大公子多加记心。”
祖昭下意识看了陈县君一眼,先是一阵面无表情,随后露出真挚的笑容,躬身行礼道:“多谢陈大人关心,晚生必不辜负。”
第58章,公孙伯圭
出了县城回到北郭里,如今祖家庄园仍然悬挂着许多黑白幡,法事经诵之声漫漫卷来。
里内石板大道左右,不少人也都有装饰祭奠之物,或应祖家庄园之景,又或正是遇难者的家属。祖昭等人缓缓行走在大道上,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袭来,都道北地男儿多义气,可一旦真正经历生死攸关才会明白有些事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容易。又也许,是这冬季来得越来越迅猛了一些……
祖家庄园大门最近几日是敞开着,过了大门便是前院前厅。如今这里布置成礼堂,向西一侧是做法事的僧道,整整齐齐列席而坐,各式法器奏出低沉却又匡怡的韵律;向东则是设宴场所,预计持续二十余日的祭祀,每一日每一时都会大摆宴席,菜碟酒食不停轮换,宾客到场凭吊之后便随即入席。寻常人止在院内外围,族内亲从止在院内靠厅,贵客和长辈们则列席前厅之上。
每逢这样盛大又持续甚久的宴席,最是人多也最是更换频繁的必然是最外围的客席。三九交流、邻里街坊,只要稍微认识遇害牺牲者家属人,便能上庄园待上一会儿。
此时虽是午后,祖昭等人沿大门进庄后,仍然看到前院前厅觥筹交错。许多食客、访客见到大公子等人回来,忙不迭起身问礼,其中多有摇摇晃晃、醉不成形者。不管这些人认识不认识,身份微薄还是尊贵,祖昭皆是客气答礼。
转到前厅,厅内少许客人,皆是临近县乡的豪族。祖昭又与这些人互相应礼。
刚从前厅出来,后门门侧立着两名庄上仆从,纷纷向祖昭行礼。一名仆从说道:“大公子可算回来了,庄上来了客人,这会儿正在中堂偏厅。”
不及祖昭开口发问,身后的祖恪颇有懊怨的说道:“这几日天天都有贵客临门,又算什么稀奇的事,无非是来走走过场罢了。”
那仆从低头又道:“适才来的客人好像是来商议五日前讨贼一事。太老爷还吩咐奴仆,若大公子回来便让赶去偏厅。”
祖昭在进门时看到大门外停了许多马驾,其中少不了华车、大驾,只是想到平日里也有不少车驾来往,因而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奴仆这么一说,可见家中确实来了一些了不得的客人。他没有多问,只是微微颔首应了一声,随即快步向中堂偏厅赶去。
到中堂大院外,只见正殿附近的门廊上有七、八人身影,其中几人是祖家青年子弟,另外几人却皆是身穿黑衣腰佩官刀的人,看上去像是侍卫或门客。这几人正随意闲聊着,时不时还望偏厅方向张望几眼。祖昭沿着走廊上前,祖家子弟忙行礼,那几个黑衣刀客则没有太大动静,直到有子弟介绍之后方才对祖昭拱了拱手。
一名子弟早先一步跑进偏厅通报,祖昭紧随其后入门。
偏厅气氛井然,祖父祖举端坐上席,公孙治、淳于沛陪坐一侧,而另一侧则有三位身着华服、腰悬锦带的客人。祖昭一眼认出三位客人中的一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安阳亭张远堂兄、涿郡范阳县尉张南。至于另外两位客人,居上席者仪容端庄、姿态雄伟,须髯健美,其年龄不过三十余岁,颇有一番贵族风度;居侧者体型健硕、颇有威仪,年龄与张南相差无几。
祖昭心中尚有疑惑:此番前来理应是达官显贵,为何却只让公孙治、淳于沛陪坐?
祖举见祖昭进门后,脸色端严,向三位客人介绍道:“此子便是吾孙。昭儿,快来见过三位大人。这位是辽东属国长史公孙伯珪大人。”在介绍完祖昭之后,他示向那居上的客人。
祖昭听得“公孙伯珪”名字,心头顿时一震,忍不住暗叹:原来这人是公孙瓒?然而惊叹之余,他很快又有了几分不解,这个时期的公孙瓒应该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官,怎么这时会来到徐无县拜访自己家?
略微迟疑,他收拾两袖,躬身向公孙瓒行礼:“小子见过公孙大人。”
公孙瓒爽声笑了一阵,伸手虚扶,说道:“祖公子果然仪表不凡,当之无愧少年英杰。今日一见,甚为宽怀。”
公孙瓒虽为贵族,但出身卑微,少不了慎言慎行,因而还是懂的与世家子弟来往。
祖举又介绍道:“这位是车骑将军府从事中郎郝叔尚郝大人。车骑将军张伯慎张大人上月奉皇命假节北上,来我幽州募兵,准备出征凉州平韩遂、边章之乱。前日听闻本地胡贼闹境,专程派郝大人前来询问此事。”
张伯慎即是东汉名臣张温,字伯慎。张温此次北上幽州,与公孙瓒发迹有着莫大的联系。可以说公孙瓒从一名文职小吏一跃成为带兵将军,正是因为张温一手提拔。祖昭忍不住有所寻思,他倒是没有顾及到原来幽州境内在这段时间有那么多不约而同的大事件发生。
他再次躬身向郝叔尚行礼问候,后者微微颔首答礼。
祖举正要介绍张南,张南却带着微笑先一步说道:“不劳祖老将军引荐,在下前月在安阳亭曾与大公子见过一面,已是认识。”
祖昭同样笑着应道:“文乔兄长别来无恙。”说完,依旧行了一礼。
祖举对祖昭与张南相识,倒是有些许诧异,不过却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介绍罢了后,他让祖昭在一旁下席落座,祖昭入席前又向公孙治、淳于沛二人行礼。
“此番,三位大人到访所为之事,还是因为近日边地多有胡贼造乱。前几日昭儿带本庄义勇大破贼众,虽是快心义举,但也有担忧之处。”祖举语气深沉的说道。
“我家张将军此次到幽州募兵,本是为了镇压凉州异族叛乱,前日本郡刘太守乘书令支县贼乱,我家将军获悉此事尤为重视,故委派我郝延前来了解详情。”叔尚是其字,其本名原是郝延,他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姿态,一丝不苟的说道。
“昭儿,适才你刚去见过陈县君,可有什么说法?”祖举问道。
先前祖昭与陈县君相见,根本没有谈及贼乱影响,他本打算先拉拢陈县君把明正此事,如此方才能让更多人知道此次令支县贼乱别有阴谋。若是连这一点都办不到,一切都由令支县王县君胡乱编纂说法,指不定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不过,难得现在公孙瓒、郝延、张南等人在场,他自然要借助这几位的职威表达自己的观点。
“在下见过县君大人之后,详细呈述讨贼始末。由贼人劫马伊始,到他们聚众潜伏于树林之中,从始至终都有太多可疑之处。再加上此事同时牵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