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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以人际关系的表面淡化来谴责这种新型关系的建立是传统道德的滑坡和堕落。大锅饭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国家体委副主任刘吉先生在回顾和总结马家军解体的具体原因时曾说:“一是管理队伍越来越粗暴,运动员受不了。像王军霞这样一个世界上著名的运动员,一个22岁的大姑娘,马俊仁拿着棍子打,这是不行的,对其他运动员也有管理上的粗暴行为。二是经济问题。马俊仁这几年取得好成绩,社会赞助包括广告费,收入是很丰富的。但这事他没有处理好,运动员这些年的奖金,至少要发给她们,但他都管在自己手里,包括工资他都扣在手里。有一次他把运动员的工资点一根火柴烧掉了。运动员们当时都很担心,这几年辛辛苦苦得的奖金都在马指导手里,他哪一天一把火都给烧了受得了吗?所以强烈要求把钱发给她们。他长期没有发,这也是矛盾激化的一个方面。”——刘吉先生所分析的关于奖金问题这条直接原因,是调查研究后得出的结果,是符合实际的。
这时候的王军霞情绪确实坏到了“历史最低点”。就在前不久,马俊仁又当着全体队员的面,狠狠地把她臭骂了一顿。队友们人人自危,实在也难以给予王军霞多少安慰。这位世界运动场上最坚韧的女性之一,现在却到了崩溃的边缘。可是她天生不会与人吵架,她无从发泄无处申冤。队员们人人都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感觉。人是不是应该学会吵架?有时候,心中憋得难受,吵一吵干它一架,反而痛快些。事情反倒不至于真正恶化。可惜姑娘们还学不会同马指导正面去吵,吵的结果似乎准是挨揍。那就憋在心里吧,越憋越危险。最终,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在这样一种状态下,王军霞终于率先走进了马俊仁的办公室。她没有与任何队友相约,她独自一人,她要同老马正面拼杀一次。这个看似瘦小的乡村姑娘曾经无数次向世人证明了她在跑道上拼杀的无穷力量,如今,她又一次爆发出令老马不可思议的强悍。
这是一个化雪天的下午。老马刚刚打过长途电话,在电话里他又一次向省府有关负责人重提离队看病的愿望,得到的答复是他满意的。此刻他正在沉思中。忽然,王军霞昂首推门而入,并径自坐在沙发上。二人并不打招呼。沉默中,老马点燃一支香烟,他对于王军霞此刻的到来实在没有多大兴趣。
“马导,”王军霞首先说话,“我很正式地向你提出,我不干了,我要退役。”
对王军霞突然提出的要求老马并不感到有多么意外,这些天老队员们普遍情绪低落,他并非一点儿看不出来。他只是盼着自己早日一走了之,我脱身以后,你们爱干不干。所以老马淡淡地回了一句:“真的不想干啦?现在还不行,现在你王军霞还不能退。”
“为什么?”王军霞问。
“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那能行啊?以后你不干能行,反正现在不行。”他有他的心思,他想把一切问题留给自己离队以后的新人去解决,而不是现在解决。离队以前,他不想发生和处理任何棘手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之后,王军霞很平静但很清楚地说道:“你要是不同意我的申请,我这就走,现在我离开基地,一切后果你要负责任。”王军霞说完就往起一站。
马俊仁一怔。他没有想到王军霞要以走人相逼,这一招儿使他很被动。王军霞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如果她真的卷起铺盖一定,势必对老马总退却的战略计划造成诸多不利。情急之中老马也急忙站起身:“王军霞你坐下,”老马的语气温和下来,“你咋能说走就走呢?你好好想过没有,明年打世锦赛,得了冠军又是一台奔驰车,你不想要啦?再说,你坐下,你不干了可以,那也得慢慢说嘛,年轻人办事欠考虑,一个运动员退役不是小事情,退役以后怎么办呐?干啥呀?你还是要好好想想嘛!——难道你啥都想好了?”老马想试探一下对手的决心。
王军霞并不落座,她悲哀而又坚定地说:“我都想好了,如果马导你硬逼我干下去,我随时都可以死在基地,我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所谓了,活着太没意思!”两行凄楚的眼泪从王军霞削瘦的脸颊滚落到水泥地板上,“我随时可以死!”她低沉地强调说。
马俊仁倒抽一口冷气,真发慌了。王军霞一旦独自出走,当教练的已经责任重大,如果她再来个基地自杀,马俊仁他更受不了。
——经济谈判就是在老马毫无退路的情况下得以开始的。整整一个下午,王军霞态度强硬坚定不移。马俊仁不断调整对策,他大主意不变:说一千道一万,在自己离队以前王军霞不能走掉,他实在不想给自己的光辉结尾添加任何暗影。要走,我老马先走,你们后走,以后的事情我就管不着了。于是,老马首先表示同意王军霞退役,表扬她为队里立了大功,吃过大苦,也为老师争过气添过光彩,他要稳住这个倔强的小女子。
王军霞坚意表示:“既然同意我退役,就应该把属于我的奖金和金牌还给我,你为什么把这些并不属于你的东西长期扣留在自己手中?无非就是为了更严密地控制我们。但这种办法只是暂时的,你管得住钱管不住心,现在你如果不把这些东西还给我,我可以暂时不要,东西拴不住人,我可以离开基地先走,然后通过领导,通过新闻媒体跟你慢慢往回要。”
办公室外,所有的老队员都在密切关注着这场对话。王军霞终于率先冲破了僵局,说出了大家早就压在心底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她喊出了全队的心声。她们感到了许久没有过的兴奋,她们奔走相告,她们希望王军霞打头炮能够夺取这次胜利。室内,面对这个表相瘦弱却要以死相拼的小姑娘,马俊仁实在想不出对付她的好办法。可是老马又担心把奖金和金牌一旦还给她,她还是个扬长而去,或者走得更快,那又怎么办?老马且战且退,且退且守:“这些东西老师肯定不会要,该给你的迟早要还给你,你要相信马老师啊!”
王军霞说:“既然迟早都要还给我,为什么不可以现在给我?你给了我,我才更相信老师的话是真的。”
马俊仁做悲苦状:“不是老师现在不给你,东西在家里放着永远是现成的,多会儿也给你留着的。但是,你也要替老师想一想,发给你一个人好办,我给不给其他人发呀?给你发,不给其他队员发,不合适吧!”他想用整个集体来钳制王军霞,把事情拖延下来。
却不料王军霞毫不犹豫地回击:“你不给别人发同样是错误的!是谁的东西谁就有权力跟你要,你就应该给。现在我跟你要回属于我的那一部分。既然东西在家里很现成,咱们现在就可以去取。你说从这里开车去别墅要多长时间?”老马一时无语。
王军霞转而询问同老马对面而坐的张娟:“张娟老师,你每天跟马导在路上打来回,你说现在去一趟别墅要多长时间?”
张娟是后来进到办公室的,她见到师徒俩的这场谈判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严峻局面,就始终没有插话,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此刻王军霞突然向她发问,她一时没想好,便匆匆回答说:“要十几分钟吧……。”
“对呀,”王军霞说,“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咋就不能去取一趟呢?”
老马到这时候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了,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看来不做相应的妥协,还说不定要发生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王军霞这个小姑娘如今分明是拉开了一个鱼死网破的架式,靠骂、靠打、靠哄、靠拖显然都不行了。这个小姑娘的倔脾气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怎么办呢?老马只好同意按照王军霞的意见,在一两天之内,尽快把奖金发给王军霞,同时也发给其他队员。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集体中违背自己的意愿向队员们屈从。又很遗憾,在这个紧要关头,老马只是为了自己尽快圆满脱身为了挺住这最后一仗而采取的被动防御措施。他没有积极地从自身角度去反思失误颇多的过去。因此事态并不能得到根本性的转变。
老马为了最后控制队员出走,决定分两步走,他提出奖金可以早发,但金牌却存在银行里,暂时还取不出来,只能随后发——这就是为什么直到兵变前一两天才发放金牌包括健力宝金钥匙的原因。
从王军霞和马俊仁正面谈判的这个下午之后,老队员们胆壮了许多,坚定了许多,于是她们也纷纷向马俊仁很不含糊地提出了奖金和金牌问题——集体辞职那是数日以后的事情了。此刻奖金问题的提出并非集体一致提出,而是在一两天的时间里队员们相继提出的。我们不必去在意老马的记忆是否有小的误差,总的情况确已向老马形成了一个大的攻势。老马后来对我回忆说:“……马士慧他们送来玉雕梅花鹿大仙,没呆多时他们走了,我把那玉雕供奉到客厅点上香火,当时我没注意到神鹿那两个字,转天就不对劲了。王军霞跟我要奖金要金牌,我当然跟她没好气儿,哎,可是怪了,张林丽也气哼哼的跟我闹,我寻思不对呀,刘丽也要,张丽荣也要,马宁宁也要,那两天都管我要奖金要金牌,开始我还解释,说奖金退役后肯定分给你们,我马老师一分钱不要你们的,中央首长都说过嘛,早给她们没好处嘛,35岁以后保证给清嘛!后来我看这势头不对,心想发就发吧,我就在家里给她们准备了一个书包,转天晚上给她们把钱分下去了。这样才稍微平静了几天……”
应该说,奖金之争是兵变前夕马家军队员同马俊仁教练第一次正面斗争的胜利,尽管队员们认为所给的数额远远不够。但这毕竟是自己要回来的呀!奖金问题以分散提出、集中发放的方式暂缓了一下紧张的空气——初战告捷。发奖金那天晚上,马俊仁召集全体老队员开会,彼此在会上争论并不很大。一方索要自己的东西,一方也想尽早脱身,会议开了没多长时间,老马表示同意发放奖金给队员。他指令唯一滞留队中的男队员宁礼民和女队员吕欧相跟上,去别墅家中取回放有巨额奖金的那只背包。这是一只蓝色的耐克运动背包,世界名牌。宁礼民曾对我乐哈哈地回忆说:马导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和吕欧就去马导家取那个耐克包,外面黑咕隆咚的,出了楼外,老半天才拦了个出租车,就去马导家,马导他爱人把包交给我们,我们掉头又回来。当时咱也不知道害怕,我把那包搂在怀里,回来的半道儿上只觉得这个包也够沉重的,黑灯瞎火糊里糊涂就回来了。现在想起来真有点儿后怕,幸亏路上没遇上坏人呐,要是有坏人知道实情,这包可值老钱了,那非一刀杀了我不可,出租司机肯定也活不成……
严格地讲,这回队员们所分得的奖金只含两项,一项是七运会比赛的奖金,一项是公开报道过的几项美金。并不包括历次广告费及收纳到公共队费中的诸多款项,还不包括多项利息和多次出场费。按照老队员们的粗略估算,这次所分得的这笔奖金只是她们数年来应得款项的一少部分。
宁礼民和吕欧把那只大钱包取回来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