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胖子讲述走进坟墓的情景时,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周围的听众们纷纷窃窃私语。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不时响起,甚至掩盖了胖子的话音。越来越多的酒客向他这边转过了头。猪皮小帽中的硬币也多了几个。许多听众不住地摇着头,嘲笑胖子只懂得胡言乱语,而一些人却露出了不安的微笑。卡尔蒂姆是一座混乱的城市。关于黑色魔法和恶魔的传说一直在激发着市民们的各种想象。
大约十尺以外,角落中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名手捧蜂蜜酒的金发男子。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微微侧着头,也在倾听胖子的讲述。他的身上穿着简单的游牧民族土色长袍,腰间系着黑色布带,上面插着一把带鞘的短剑。这个人身材细瘦,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隐在阴影中。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似乎找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看样子,他不像是卡尔蒂姆本地人,如果要细究他究竟来自于哪里,酒馆里所有的人大概都说不出来。自从他走进流浪者酒馆以后,其他酒客没有一个来搭理他——仿佛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并不想和别人打交道。
胖子继续讲着他的故事,一双短粗的胳膊不住地挥舞着,仿佛他随时都会一仰头从椅子后面翻过去。在他的故事里,他的主人哈兹尔遇到了由石头和沙子组成,没有半点人类模样的巨型怪物。当依仗法术和利剑的冒险者们纷纷败落的时候,哈兹尔却用他的智慧战胜了这些怪物。“在许多个世纪以前,古耶就已经被赫拉迪姆处以枭首之刑。这是为了防止他死而复生。”胖子绘声绘色地说道,“我们在一座仪式大厅中找到了他可怕的遗体,而那个法师不顾我的主人的警告,擅自开始使用法术。哈兹尔曾经看过《恶魔之书》。那可是佐尔坦·古耶亲笔写成的……”
“嘿,给我滚出去!”那名酒保突然喊道。就在胖说书人滔滔不绝地讲着故事的时候,他一直在努力地用脏抹布擦抹那个伤痕累累,满是岁月沧桑的吧台。现在,他的脸已经被怒火憋得通红。“我听够了!到街上去胡说八道吧。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的生意!”
七弦琴手突然停住了动作。酒馆中所剩不多的,还没有聚拢到火炉旁的几名酒客都愣了一下。说书人用力眨了眨眼,说道:“下一轮酒我请,玛雷伊,既然我给你造成了麻烦……”
酒保用力将抹布摔在吧台上,扯下满是污渍的围裙,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他从墙边的柴堆里抽出一根木头,把它像棍棒一样挥舞着,向说书人大步走去。“这里不欢迎你。我说了,现在就给我出去。”他向火炉边那群听故事的人用力挥了两下木棍,“你们如果还想听这种垃圾故事,就跟他一起走,到外面找个角落去喝冷风吧。或者就留在这个暖和的地方,花钱把你们的肚子填饱。”
说完话,酒保用力将木棍扔进了炉火。爆起的火星在人群中引起了连声抱怨。一团黑烟从火堆中冒起,一直蔓延到坐在周围的听众那里,让许多人一边咳嗽着,一边向后退去。酒馆中其余的酒客都笑了起来。说书人依旧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带着浓重的酒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抓起猪皮小帽,却被酒保一扯他的胳膊,差一点将帽子里的钱币洒落到地上。这让他不由得又低声骂了几句。
“去找你的主人吧。”酒保一边说,一边牵着他向门口走去,“也许他能够在你的舌头上施一个法术,让它不至于打结。”
“我恳求你再考虑一下。”当酒保猛地拉开酒馆大门,让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进酒馆大堂的时候,胖说书人开始进行最后的努力,“我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讲。大家一定要听听这些故事!哈兹尔曾经遇到过泰瑞尔本人,正义大天使……”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知道那个小皇帝是在哪里屙出了最后一泡屎。”酒保说道,“但肯定不会是这里。你也一样,别想在这里继续放屁了。”
他把那个胖子推了出去。酒馆大门被狠狠地关上,挡住了门外的严寒。炉火在强风的吹袭下开始剧烈地跳动,将摇曳的黑影洒落在人们的脸上。没有人动弹一下。然后,酒保示意琴师继续演奏。走调的琴音再一次飘进了酒客们的耳朵。人们纷纷将目光转回到自己的酒杯上,还有一些人依旧在发出一阵阵笑声,和“吡啵”作响的炉火声纠缠在一起。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金发男人站起身,悄然走到大门口,幽灵一般消失在狂风呼号的黑夜中。
酒馆外,流浪者老旧的木招牌不停地敲击着挂起它的立柱。细小的铁链在寒风中抖动着。街道上的沙砾随风而起,变成了一片片恼人的尘雾。同样夹杂在强风中的,还有一团团干草和附近马厩里粪便的气味。沿街的火把被吹灭了许多,月亮被乌云遮蔽,让街道上更显阴暗。
斯托布里克的雅各暂时停下脚步,掀起束腰长外衣的兜帽,并将下巴上的系绳勒紧,眯斜起眼睛,在飞舞的沙砾中寻找那个说书人。泰瑞尔,身佩圣羽之辉的大天使——他听到说书人说出了这句话。关于佐尔坦·古耶复活的细节,那个胖子在许多地方可谓是大错特错。他只是一个小丑,可能从没有真正见过恶魔,但就在他被赶出酒馆之前,曾经在无意间提到了那位大天使。这让雅各不由得心思一凛。他必须确认那个说书人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家炼金店铺的店主正卖力地将厚木板钉在百叶窗上,以免窗扇被风吹走。敲钉子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如同战斧击中盾牌时的震响。除此之外,整座城市仿佛都被抛弃了。人们全都缩进了自家的屋檐下面,躲避着这场风暴。雅各终于在那个胖子彻底被黑暗遮没之前看到了他——他弓着背,抵抗着强风,因为醉酒而步履蹒跚。雅各立刻加快步伐,紧跟在那个说书人身后。
说书人转过一个街角,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始终没有回一下头。他已经将猪皮小帽里的钱币收进了口袋,将那顶旧帽子扣在了脑袋上。他每向前走一步,那顶帽子就会向上跳一下,但他离开酒馆越远,脚步也变得越发稳健。当他走到卡尔蒂姆郊外一条泥土街道上的时候,脚步已经再没有半分踉跄的样子。现在,除了街道两旁的破烂茅舍之外,周围只剩下了紧跟在他身后只有几步之遥的雅各。
卡尔蒂姆靠近贸易帐篷的这一部分居住的大多是散工和妓女,其中也不乏窃贼和疯子。这里的街道两旁没有照明用的火把,所以显得格外阴暗。无论怎样集中精神,也只能看到一点最模糊的影子。那个看似喝醉的说书人并不属于这个地方——即使是城市卫兵也很少会在天黑后进入这一地区。这里的房屋全都是用泥土沙石堆砌而成的,铺成房顶的玉米秸在大风中“簌簌”作响,这种杂乱的声音遮住了雅各的脚步声。无论如何,那个胖子也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雅各曾经用过很多年时间学习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目标。
雅各觉得,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正义之剑——圣羽之辉,他变得软弱了,或者,是更加沉不住气了。如果有这把剑,他肯定能搞清楚这个男人真实的目的。雅各已经在这个世界中流浪了将近二十个年头,四处寻找善与恶的平衡被打破的地方。大天使泰瑞尔的佩剑曾经像他的呼吸,像他身体的一部分。没有了这把剑,他感到自己再也看不到面前的未来,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直到他的手碰到阻碍。这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在这里——一个人们会为了他脚上的靴子在他背后捅刀子的地方。
他不是英雄,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实际上,无论别人怎么看他,他从没有将自己视为英雄。他只是在依照那把剑的需求,在这个世上传播正义。他已经跟着这位说书人走了这么远,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他必须知道说书人的故事的结局。
雅各差一点丢失了他的跟踪对象。现在,那个人正摇晃着肥大的身子,向这里最高大的一幢房子走去,那也是雅各视野中唯一亮着灯光的地方——格外厚实的泥墙上,一扇小窗户中能隐约看到一团红光。这足以让那幢茅屋像灯塔一样兀立在黑夜中。也许那个说书人只是因为看到了光亮,才在无意中走过去的,他只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远离凛冽的寒风。或者,也许他正是住在那里。他的衣服曾经肯定是属于有钱人的。既然在流浪者酒馆附近并没有人被杀,那么这衣服也许原来就是他的,他也的确有过钱,只是现在落魄到了这里,这个处在卡尔蒂姆边缘,紧邻荒芜戈壁的穷街陋巷。
雅各看着说书人一直走到门口,摸索着固定住门板的粗麻绳锁环。他便走过去,一拍说书人的肩膀。说书人发出一声低弱的惊呼。雅各将他转过来,发现这个人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只有苍白的面皮让他看上去如同黑影中的幽灵。他的身高大概和雅各相当,体重却要超过雅各两百磅,甚至更多。不过,雅各并不觉得他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你的故事。”雅各对他说,“结局是怎样的?”
“请原谅。”那个胖子有些结巴地说道。他瞪着一双猪一样的眼睛,拼命想要看清藏在兜帽阴影中雅各的面孔。“我……我没有钱……”
大风扯起了茅屋顶上的一根玉米秸,让它翻滚着落到了地上。“我想要知道,你在流浪者里讲的那个故事。对大天使泰瑞尔,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没有。我是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想要挣口饭吃的穷人。”那个胖子眯起眼睛,仿佛是在思索雅各的来历,“你到这里来是要干掉可怜的阿卜杜·哈兹尔吗?”
“哈兹尔?那个旅行作家?他在这里?”
出乎预料的是,胖子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极度困惑。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答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掏出那里面所有的东西,把它们抛洒在地上。
钱币在泥土中翻滚着。“天哪,不要。”胖子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向后退去,直到自己的脊背顶在门板上,“我只有这些了。都拿走吧……还是说,你是个恶魔,要取走我的性命?”
雅各没有回答,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枚从那个人的裤兜里掉出来的徽章,将挂住它的金链高高提起。在窗口泛出来的红色光晕中,那枚徽章和金色细链闪烁不定。徽章上面雕刻着一架天平——这是一枚炼金师的神符。一阵寒意掠过雅各全身,甚至让他的心脏也停顿了一下。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的?”
一阵呻吟声从黑暗中传来。一开始,雅各还以为那是擦过耳边的风声,但那声音无疑是从胖子身后的茅屋中传出来的。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中只剩下了玉米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然后,是一阵女人高亢凄厉的尖叫。
说书人的动作之快远超过了雅各的想象。听到尖叫声,雅各只是向窗口瞥了一眼。等他转回过视线的时候,茅屋门已经敞开,说书人不见了踪影。
雅各将徽章塞进束腰外衣里,迈步走进幽暗的茅屋。烂肉的气味立刻充满了他的鼻腔。他掀起兜帽,抽出一把短剑。他握紧了这件祖传宝物的陈旧木柄,将它的锋刃向前指去。茅屋前厅显得异常空旷,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草堆旁有一座石砌的火炉,但炉火中的木炭都是冷的,显然已经很久不曾被点燃过了。
说书人并不在这里。红色的光晕也是来自于茅屋中更靠里面的房间。雅各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是另一道虚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