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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看着秦杰真诚说道:““原来小师叔以剑意拟成的樊笼大阵竟有如斯威力?连师父都不知道莲世界前辈还活着,如果知晓此事,我断然不敢让你一个人进山门,本想让你修行磨厉一番,哪料到竟会遇着这多凶险,小师弟,真是抱歉。”
直到此时此刻,秦杰终于确认此次草原之行是清梦斋的安排,老诡和大师兄果然一直在暗中关注自己,只是很明显看似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师父以及火堆畔强大到无人敢于挑战的大师兄并不是真的无所不知,至少他们不知道魔教山门里还藏着一个化成骨灰都能勾出杨昊宇心魔来的莲世界。
想到在那堆尸骨山旁的凶险遭遇,想着那名低头啃噬少女血肉的如鬼老道,秦杰忍不住热泪盈眶,悲愤交加说道:“大师兄,你也太不负责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当时光顾着在雪峰里拣那些东西,真没想到。”
大师兄羞惭低头,右手不知从何处摸出四枚黝黑的弹壳递了过去。
秦杰接过四枚弹壳,手指抚摩着面细密繁复的符文,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天魔湖畔悟道破境之后,为了杀死云正铭、对付李彤,他前后一共射出四枚符弹。
那四枚符弹或射穿云正铭胸腹后深入雪崖岩体,或擦着李彤的肩头入云不见,他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寻回它们,想着清梦斋师兄师姐们为此付出的辛苦,好生遗憾,不料现在居然全部回到了手中!
大师兄……他究竟是怎么确定这四枚符弹落在何方,又如何拣回来的?
“这子弹不错,有多少师弟出了力?”大师兄看着他手中的符弹问道。
“所有师兄师姐都出了力的。”秦杰心想弹琴绣花的那几个家伙最后也在湖畔来替自己加了加油,这也算是出力?
大师兄有些遗憾,说道:“可惜当时我不在,或者这子弹能再更好些。”
秦杰生就打蛇随棍、竹杠梆梆响的性子,往大师兄身畔挪了挪位置,脸流露出真挚的神情,认真说道:“那回沈州后我们再试试?”
大师兄怔了怔,然后老实说道:“好啊!”
秦杰知道大师兄肯定看出来自己的用意,却没有揭穿,甚至连调侃取笑也没有,便这般应下,面对如此笃诚之风,他竟罕见地觉得有些羞涩起来。
“说起来,那位小姑娘对你真不错。”
“大师兄,说这个干嘛?”
“你得谢谢对方。”
“知道了。”
大师兄从火堆下的灰里用树枝扒出几颗地薯,说道:“吃,很香的,这两颗留给小姑娘和你的大黑马吃,不要动。”
秦杰伸手去摸地薯,险些被烫着,有些生气,说道:“给雨珊留颗倒也罢了,就大黑马那头憨货畜生哪里有资格吃?”
大师兄有些不适应他的说法,心想无论是老诡养的大黄牛还是冯思秋养的大白鹅,平日里都是跟着大家一起吃饭,为什么小师弟养的大黑马却不行呢?
他摇头说道:“说起来小时候刚进山的时候我一直不肯吃肉,因为总觉万物皆有灵,后来被师父拿棍子打了一顿又见着黄牛吃肉,才被拧了过来……”
秦杰一边听着大师兄絮叨的回忆,一边与滚烫的地薯战斗,忽然回过神,抬起头来恼火嚷嚷道:“师兄,你怎么又把话题扯偏了?”
大师兄茫然看着他,问道:“什么偏了?”
“杨昊宇如果是因为莲世界,误以为铁匣子里是天书,那周雄和李然呢?”
“周雄本来就不是为天书而来,他是想要杀死杨昊宇,替魔教清理门户。”
“那个叫李然的呢?”秦杰问道。
大师兄挠挠头,有些不自信试探说道:“他好像是为了我来的?”
秦杰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副董事长说明字卷会出现在魔教山门处,这些世外之人既然来了,必然便是相信副董事长的话,副董事长弄出这么一个不真实的谕示,对他对神殿有什么好处?那么那卷天书究竟在哪里?”
大师兄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问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世人都想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了,对你又有什么帮助呢?”
秦杰瞪着眼睛认真说道:“师兄,你知不知道好奇会杀死一只猫?”
大师兄摇了摇头,认真说道:“这个,真不知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副董事长为什么会发出那道谕示,如今想来,难道说多了位好奇的小师弟也是某种机缘?”
说完这句话,他从腰间取出那卷旧,递给了秦杰。
秦杰怔怔接过那卷旧书,隐约间明白了一些什么,却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卷旧书寻常无奇的封面,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终于鼓足勇气翻开了第一页,因为紧张兴奋而颤抖的手指,把页翻的“哗哗”的。
像极了雪峰山腰水潭畔曾经响起的水声。
这个世界对清梦斋大师兄的认识并不多。
他们只知道那个穿着旧袄破鞋的男人,无论身染着多少尘埃,总让人觉得无比干净。
们只知道那名男人平静喜乐,爱于山溪水池畔流连,腰间永远系着只水瓢,渴时便饮一瓢水,手中永远握着一卷书,时常诵读。
没有人知道,薛氏手中握着的那卷便是天书。
失落在草原不知多少年月,始终未曾现世的天书明字卷。
火堆畔安静了很长时间。
事实秦杰根本没有敢认真翻看那卷旧书,因为他不知道看后会发生什么。
过了很久,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声音微颤问道:“这卷天书一直在你手里?”
第207章 天书现世!
大师兄老实承认道:“那年暮时观云破境之后,师父便一直交给我代为保管。”
秦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发现今天自己倒吸凉气的次数,竟似乎要比过去十几年间加起来还要多些,忍不住感慨说道:“难怪先前师兄要叹杨昊宇何苦。”
七卷天书中的明字卷,一直在清梦斋大师兄手中,然而世间却无人知晓,无数人为此生出贪嗔之念,为之搏生斗死,甚至像杨昊宇这样不惜放弃前半生的一切。
这真是何苦来哉?
人生何其苦?
很幸运的是,秦杰现在是清梦斋小师弟。
而对清梦斋来说,人生种种悲苦,通常都是别人的苦。
当秦杰在火堆旁轻轻翻开那卷旧书时,一道气息缓缓浮出,这道气息平静淡然澄静,仿似不属人间所有,须臾间飘飘摇摇直上天穹,仿佛便要散入冬日的阴云中,再也不会重新回到书页之上。
这道气息因为过于淡然澄静,与冬穹草原上的任何事物都无法产生相斥之意,却也并不融合,就连那些柔若无物的云丝也无法融合,这和无法融合并不是抵抗和排斥,只是沉默地本性保持,便是连接触也不愿意。
没有接触自然便不会带来相互的作用,依旧是安静的冬日阴云,草原霜林,就算是世间天地灵气最强大的修真者,也不可能发现这卷书所散发的气息。
但天空可以,因为碧蓝或铅灰的天空便是一面镜子,一面属于昊天的无所不在无所不照的镜子,所以它可以清晰地反映出那道气息的模样。
冬日天空中那些密集低垂像吸饱水的旧棉褥似的云层,在天书明字卷开启之后,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反应,厚厚的云层剧烈地绞动着、撕扯着,然后互相纠缠吞噬,最终脱离开彼此的区域,变成无数万朵独立的云。
无数万朵云之间露出后方遥远湛蓝的天穹背景,正是因为这些背景,让这些云团产生了清晰的悬垂感,变成了无数颗沉默飘浮在空中的石头。
秦杰抬头望着天空里那些云石,想起魔教山门外石垒大阵里的亿万颗怪石,若有所悟,心有所感,感慨沉默不语。
……
黑色的草原某处。
李然正在望天观云,双手负在身后,仿佛已经握住那把单薄木剑,头仰的很高,仿佛已经靠住那把单薄木剑,他身上的衣衫很单薄,仿佛要随草原上的寒风而飞舞,他脸上的情绪也很单薄,那是一种自嘲神伤的淡漠形成的单薄。
……
黑色草原另一处。
周雄也在望天观云,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着像是两个坚定的石头,头仰的很高,仿佛是块悬崖边欲坠的巨石,他身上的皮袄很厚实,无论草原上的寒风劲吹却无痕,他脸上的神情也很厚实,那是一和明悟真相的平静形成的厚实。
……
黑色草原又一处。
杨昊宇停下越野车,然后他抬头望向天空那数万朵像悬石一般的云团,难以自禁回忆起了很多年前日夜能够见到的山门,想起了很多事情,深沉如铁的面色闪过几丝痛楚。
……
此时的草原上有很多人,他们都没有能力接触到那卷天书泄露出来的澄静气息,但他们看到了天空中的异象,看到了那些各自独立沉默不与天地相融的云团。
于是他们震惊,然后沉默无语。
副董事长的谕示是真的。
天书明字卷于草原现世。
遗憾的是,世人望天观云能知天书现世,却不知天书出现在草原何处。
……
“师兄,既然天书在你手里,那先前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他们没有问我,而且我真的不想告诉他们。”
“有道理,除了咱们清梦斋的人,谁也不能告诉。”
“是啊,告诉他们了,他们肯定要来抢,我又不愿意和他们打,我说过,我不怎么擅长打架,杨昊宇那些人很强大,要打赢他们很辛苦的。”
秦杰注意到大师兄说的不是很难,而只是辛苦,怔了怔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师弟,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大师兄你真是一个妙人。”
“噢?何处妙?”
“到处都妙。”
“好吧,这耳话我也不怎么听得懂。”
“大师兄?”
“小师弟?”
“这卷天书怎么关上?总不能老让它这么敞着,天穹的反应如此强烈,万一真有人能觅着痕迹追上来怎么办?”
“关书这种事情呢,一般分三步,首先……”
“大师兄?”
“小师弟?”
“这卷天书有古怪,我先前看了一眼,识海受震太剧烈,这时候想要吐血,所以我才想阖上,而现在和你说话我更想吐血,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忙?”
“喔,明白了。”
“大师兄?”
“小师弟?”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你不是让我帮帮忙吗?思秋小时候和我说话也很容易生气,那时候他就像你刚才一样,说想要吐血,所谓帮忙,自然就是闭嘴啊!”
“我说的是书……当然,以后我会谨记和师兄你聊天的注意事项。”
“喔,明白了。”
微红的火光中伸过来一只手,那是大师兄的手。
旧书的封面对秦杰而言无比沉重,夹杂着无穷威压感和,便是余光一瞥,便让他识海震荡欲破,然而在大师兄的手下却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常之处,轻轻一掀便随着书页轻轻合上,天穹上那数万朵若悬石的云团渐渐散开,互相融为一体,重新回复成阴沉绵延一片的湿漉棉絮,盖住整个草原。
草原上那些感应到天象,举头望天观云的强者们,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带着或感慨或惘然的复杂情绪,各自沉默离开。
时已近暮,极淡的夕阳红从云层那头透过来些许,照耀着草原上的寒林,如少女青丝般的细流温溪,映出无数道金丝,溪畔大黑马像只笨拙的妖怪麻雀般蹦跳着,身着白袄的清丽少女符师在后面追逐,林畔的火堆颜色越来越深。
大师兄把吃剩的地薯皮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