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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思秋此时已经解好一只湖蟹,威在盘中,恭敬递到师父身前。
斋主看着盘中邪只看似完好如初、实际上早已壳肉分离,哪怕最细微的腿肉也都被剔了出来的螃蟹,说道:“吃蟹的乐趣就在于自己动手,无论大嚼还是细剔,现在这局面还有什么乐趣呢?”
去年秋天的时候,一位男人离了太虚观,然后他出现在草原极西深处的原野间,他的身前是数百名道法精湛、境界深厚的道士,那些道士看着这名神情温和,满身灰尘的男人,如临大敌。
原野间响起一道只能用恢宏二字形容的声音,那声音先宣了一声道号,然后淡然问道:“大先生光临我太虚观,不知有何贵干?”
“见过讲经首座,我想知道您有没有见过我家小师弟。”
其后三日,太虚观内钟声大作,道光大威,清影流离,似有风在观内不停飘拂,那名男人寻无所获,告辞而去。
今年春天的时候,那名男人拜访丐帮烟雨七十二大观,莓至一处道观,便会从怀中拿冉一张画像,问观中道士:“您可见过我家小师弟和这位小姑娘?”
夏天的时候,那男人到访道观,寻访无所得。
秋天的时候,男人回到了太虚观,请太虚观观主观海道士发动逾千民工,掘起后观里的几块巨石,然后他站在那片废墟中,看着断井残垣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始终觉得,小师弟生死不知是自己的责任。
片刻后,他来到一座很破旧的道观前,礼貌地敲门而入,从怀中掏出已经发皱的邪张画像,看着观中的老道士,难受地咳了两声,然后声音微哑问道:“如果您来自瓦山小镇,请问你是否看见过这二人?”
老道士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解于这名男人怎么知道自己来自瓦山小镇,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
男人脸上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平静向那老道士告了声扰,转身出了道观,向着下一个地方而去。
从秋天到秋天,一年三百多日,清梦斋大师兄在世间寻找秦杰和张楚楚的踪迹,他去了两千一百座道观,四十七座城市,游遍诸山,阅尽四海,他疲惫而憔悴,满身风尘,却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
秋雨落沈州。
一只猫趴在枫林别墅的墙头,浑身湿漉,对着天空凄厉地叫了一声,然后跳入小院,熟门熟路地走进卧室,上床后便倒下,用被褥把身上的雨水蹭干。
这家小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那个很可恶地喜欢用石头砸它的年轻男人也不知道死去了哪里,所以猫儿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它在蒙着灰尘的被褥上甜蜜地睡觉,趴着睡,仰着睡,夹着尾巴睡,抱着尾巴睡,四脚朝天睡,换了无数种姿式,睡了很多天,终于觉得有些无聊。
猫儿屈着两只前腿,把头垫在软软的爪上,微偏着看着房门,忽然觉得有些孤单,甚至开始期望能够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雁鸣湖畔宅院里的仆役都已遣散或回到柳编府,整座宅院里没有一盏灯光,显得格外冷清,湖水里的荷叶又残,在秋雨中随波微伏,不知有没有哪片荷叶还记得从前的那些雷,还记得当年的邪些事。
草原上悬着一轮冰冷的太阳。
黄草皆霜,被围在洼里的两只手指粗细的小鱼,即便想相儒以沫,吐出来的沫子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被冻成冰粒,忽然间,浅洼骤深!
车轮呼啸再过。
一辆黑色的悍马,从空气里冲了出来,带着狂暴的气势,重重地落在微硬的草原地面上,速度奇快向前继续冲刺,仿道是想要追上远方那轮太阳!
第473章 太虚主观!(一)
人间四时皆有花,即便寒冬时节也有腊梅可赏,秋天的时候自然也有花太虚观的秋天著名的便是桂花,秦杰抱着浑身是血的张楚楚,不知道为什么,竟在临死前这一刻想起塔林孤坟边的那几树桂花来。
此时那自天外来的一剑,已经距离悍马极近,下一刻大概便会刺中张楚楚和他的身体。
其实他并没有真实地看到那道飞剑,但他感知到了,并且确定这剑来自剑圣李山,所以他清楚自己和张楚楚马上就会死去,于是他没有再做任何事情,只是把怀里的张楚楚抱的紧了些,然后安静等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秦杰的想像和推算,那道自天外而来,理所当然要杀死自己二人的破云一剑,居然擦着悍马疾掠而飞!
清静的道光在悍马后敛灭,太虚观道殿的残破景象和那些秋雨,全部被隔绝在了外面,然后消失无踪,周遭一片安静。
秦杰知道悍马已经完全进入了棋盘里的世界,绷紧到了极点的精神骤然放松,汗水像暴雨一般涌了出来,瞬间打湿全身。
道路本就在棋盘世界里的一座高山上,前方忽然崩塌断裂,自然便成悬崖!
身离绝境,哪里想到只不过是片刻功夫,又会面临这样的危险!
“轰”的一声沉重撞击声,悍马重重地落在地面上,车轮碾破一处将要结冰的水洼,然后碾压着微硬的寒冷地面,向着远处那轮冰冷的太阳继续狂奔!
剧烈的撞击。
把车厢里的秦杰震的弹了起来,他的头重重地撞到厢板上,疼痛让他从完全措手不及的变化所造成的惘然情绪中清醒过来,下意识里向车窗外望去,只见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荒芜,原野黑寂,偶有几株枯树。
这里不是太虚观,但也不是棋盘里的世界。
那些带着霜色的白草早已死去。
那些水洼里的细鱼想必早已冻僵,时间还是肃杀的秋天,这些景致自己看着有些眼熟。
但应该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这里是草原?
可明明前一刻,悍马还在太虚后观殿前。
为什么下一刻便出现在草原?
要知道太虚观在东南边陲领海处,与草原近的距离也要超过数千里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秦杰看着车窗外的草原景致,震惊的无法言语,然后他醒过神来,急切地望向怀中的张楚楚,发现小姑娘虽然还是很虚弱,但生命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不由沉重地喘息了两声,用力地挥动了一下拳头。
只要张楚楚还活着,只要这里不是太虚观,只要没有道光笼罩悍马,别说是莫名其妙横穿数千里来到草原,就算是到了冥界他也不在乎。
张楚楚醒了过来。
艰难地睁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的天空。
发现自己没有死,秦杰也没有死,不禁有些惘然,问道:“这里是哪里?”
秦杰抱着她靠近车窗,向窗外望去,沉默思考了片刻,想起歧山老道前些天和自己讲过的某个典故,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不过哪怕亲眼看到了,他依然很难相信自己所遭遇到的这一切。
“如果没有猜错,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西荒。”
听着他的回答,张楚楚鼻一酸,伤心说道:“西荒和瓦山之间要横穿整个大陆,隔这么远,怎么可能一眨眼便到?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里是不是冥界?我们都已经死了,秦杰你怎么还喜欢骗我呢?”
秦杰把她苍白小脸上的泪水擦掉,哄道:“你如果真死了,我骗骗你也无所谓,你没死的时候,我什么事情骗过你?这里真是西荒。”
张楚楚精神略好了些,强撑着身体在他怀里坐起来,向窗外望去,发现真的很像她和秦杰都不陌生的草原,不由好生吃惊。
“前些天,歧山老道对我说过太虚观的一个典故。”秦杰若有所思道:“传闻当年道祖在瓦山修行时,曾经感应到山下有个地方与太虚观有某种隐隐相通之处,便命弟在那里修建了太虚观,后来道祖悟得空间通行无碍的至高法门,便在那处砌了座简易石塔,可以让僧人直抵极西净土。我问过道长那法阵现在还在不在,道长说数千数万年过去,道祖留下的法力早已消失无踪,那座石塔也化作了飞灰,观中僧人在传闻里石塔的位置上,修了一座道殿,便是先前我们在的那坐道殿。”
张楚楚无法相信这个解释,睁大眼睛问道:“你是说道长先前开启棋盘世界的同时,也开启了道祖留下来的石塔法阵,所以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
秦杰摇了摇头,说道:“道长既然以为道祖留下的空间法阵已经失效,那肯定不是他开启的,大概悍马进入棋盘之后,太虚观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想必动静不小。”
太虚后观道殿里地基深处的石塔法阵,被掩埋多年,道祖留下的法力确实已经几乎完全流失,然而观中僧人无数年来不停颂经礼道,在那些道性的薰染之下,石塔竟还保留了后一线法力。
秦杰不知道悍马进入棋盘之后,太虚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猜测的很正确,能够把道祖留下的法阵重开启的动静,自然不小。
在那一刻,道宗行走天机破了十六年的闭口道,想要强行逆转棋盘世界的规则,三师兄冯思秋则是以毕生功力掷出了那道铁剑。
道宗闭口道和清梦斋铁剑。
已是如今修行界强大的手段,可如果只有其中一样,依然不足以开启法阵,但当二者叠加在一起时,却发生了非常神奇的变化。
断井里隐藏着的道祖法力被触动,石塔里法阵重开启,或者是因为棋盘也是道祖遗物的关系,法阵自动把棋盘送到了极西草原。
于是当悍马冲出棋盘世界时。
自然也就落在了草原之上。
“还有件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能够自行冲出棋盘世界。”
秦杰很是不解。
张楚楚此时已经相信了这番神奇的遭遇,又因此而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小脸微白,说道:“如果那个法阵是联通太虚观和太虚观的,那我们现在岂不是……”
秦杰看着远处那棵树皮微灰,叶若的菩提树,神情凝重说道:“不错,我们现在应该离太虚观很近。”
秦杰把张楚楚小心放到被褥上。
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
以手压眉遮眼,抬头向空中望去,极为认真地看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说话。
“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秦杰有些不解说道:“难道说那个法阵通往的不是太虚观?可明明那棵菩提树有些问题。”
车轮滚动,悍马向着远处那座带着几抹绿意的小土丘而去。
开始的时候,秦杰的神情还很平静,然而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秦杰警意渐生。
秦杰看到悍马前的画面,身体骤然僵硬,震惊的无法呼吸。
……
草原在悍马十余丈前,陡然下陷,形成一道陡峭的悬崖,因为草原地势极平,先前根本无法看到,直到走到悬崖前,能发现。
原野间忽然出现一道向着地底陷落的悬崖,确实是件极诡异的事情,然而让秦杰震惊到不敢呼吸的却不是悬崖本身。
这道悬崖极为宽广,向着草原前方的四周散开,两方竟似看不到边际,然后在极远处的天边合拢,形成了一个无比阔大幽深,大到人类根本无法想像的天坑!
看着眼前令人震撼无语的画面,秦杰甚至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就算把整座长安城放进去,只怕也无法填满这个天坑!
他曾经去过魔教山门,震撼于千年之前荒人在天地间开凿出来的宏伟建筑,可如果和这个天坑比较起来,魔教山门就像是个不起眼的草屋!
就在天坑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极为雄峻的山峰,这座山峰竟似有岷山高峰那般高,然而因为天坑太过幽深,山峰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