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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光潜谈读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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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徒惹得心花意乱,空手而归。世间许多人读书只为装点门面,如暴发
户炫耀家私,以多为贵。这在治学方面是自欺欺人,在做人方面是趣味低劣。
读的书当分种类,一种是为获得现世界公民所必需的常识,一种是为做
专门学问。为获常识起见,目前一般中学和大学初年级的课程,如果认真学
习,也就很够用。所谓认真学习,熟读讲义课本并不济事,每科必须精选要
籍三五种来仔细玩索一番。常识课程总共不过十数种,每种选读要籍三五种,
总计应读的书也不过五十部左右。这不能算是过奢的要求。一般读书人所读
过的书大半不止此数,他们不能得实益,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而阅读时又
只潦草滑过。
常识不但是现世界公民所必需,就是专门学者也不能缺少它。近代科学
分野严密,治一科学问者多固步自封,以专门为藉口,对其他相关学问毫不
过问。这对于分工研究或许是必要,而对于淹通深造却是牺牲。宇宙本为有
机体,其中事理彼此息息相关,牵其一即动其余,所以研究事理的种种学问
在表面上虽可分别,在实际上却不能割开。世间绝没有一科孤立绝缘的学问。
比如政治学须牵涉到历史、经济、法律、哲学、心理学以至于外交、军事等
等,如果一个人对于这些相关学问未曾问津,入手就要专门习政治学,愈前
进必愈感困难,如老鼠钻牛角,愈钻愈窄,寻不着出路。其他学问也大抵如
此,不能通就不能专,不能博就不能约。先博学而后守约,这是治任何学问
所必守的程序。我们只看学术史,凡是在某一科学问上有大成就的人,都必
定于许多它科学问有深广的基础。目前我国一般青年学子动辄喜言专门,以
至于许多专门学者对于极基本的学科毫无常识,这种风气也许是在国外大学
做博士论文的先生们所酿成的。它影响到我们的大学课程,许多学系所设的
科目“专”到不近情理,在外国大学研究院里也不一定有。这好像逼吃奶的
小孩去嚼肉骨,岂不是误人子弟?
有些人读书,全凭自己的兴趣。今天遇到一部有趣的书就把预拟做的事
丢开,用全副精力去读它;明天遇到另一部有趣的书,仍是如此办,虽然这
两书在性质上毫不相关。一年之中可以时而习天文,时而研究蜜蜂,时而读
莎士比亚。在旁人认为重要而自己不感兴味的书都一概置之不理。这种读法
有如打游击,亦如蜜蜂采蜜。它的好处在使读书成为乐事,对于一时兴到的
著作可以深入,久而久之,可以养成一种不平凡的思路与胸襟。它的坏处在
使读者泛滥而无所归宿,缺乏专门研究所必需的“经院式”的系统训练,产
生畸形的发展,对于某一方面知识过于重视,对于另一方面知识可以很蒙昧。
我的朋友中有专门读冷僻书籍,对于正经正史从未过问的,他在文学上虽有
造就,但不能算是专门学者。如果一个人有时间与精力允许他过享乐主义的
生活,不把读书当做工作而只当做消遣,这种蜜蜂采蜜式的读书法原亦未尝
不可采用。但是一个人如果抱有成就一种学问的志愿,他就不能不有预定计
划与系统。对于他,读书不仅是追求兴趣,尤其是一种训练,一种准备。有
些有趣的书他须得牺牲,也有些初看很干燥的书他必须咬定牙关去硬啃,啃
久了他自然还可以啃出滋味来。
读书必须有一个中心去维持兴趣,或是科目,或是问题。以科目为中心
时,就要精选那一科要籍,一部一部的从头读到尾,以求对于该科得到一个
概括的了解,作进一步作高深研究的准备。读文学作品以作家为中心,读史
学作品以时代为中心,也属于这一类。以问题为中心时,心中先须有一个待
研究的问题,然后采关于这问题的书籍去读,用意在搜集材料和诸家对于这
问题的意见,以供自己权衡去取,推求结论。重要的书仍须全看,其余的这
里看一章,那里看一节,得到所要搜集的材料就可以丢手。这是一般做研究
工作者所常用的方法,对于初学不相宜。不过初学者以科目为中心时,仍可
约略采取以问题为中心的微意。一书作几遍看,每一遍只着重某一方面。苏
东坡与王郎书曾谈到这个方法:
“少年为学者,每一书皆作数次读之。当如入海百货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并收尽取,
但得其所欲求者耳。故愿学者每一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兴亡治乱圣贤作用,且只作
此意求之,勿生余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迹文物之类,亦如之。他皆仿此。若学成,八面受
敌,与慕涉猎者不可同日而语。”
朱子尝劝他的门人采用这个方法。它是精读的一个要诀,可以养成仔细
分析的习惯。举看小说为例,第一次但求故事结构,第二次但注意人物描写,
第三次但求人物与故事的穿插,以至于对话、辞藻、社会背景、人生态度等
等都可如此逐次研求。
读书要有中心,有中心才易有系统组织。比如看史书,假定注意的中心
是教育与政治的关系,则全书中所有关于这问题的史实都被这中心联系起
来,自成一个系统。以后读其它书籍如经子专集之类,自然也常遇着关于政
教关系的事实与理论,它们也自然归到从前看史书时所形成的那个系统了。
一个人心里可以同时有许多系统中心,如一部字典有许多“部首”,每得一
条新知识,就会依物以类聚的原则,汇归到它的性质相近的系统里去,就如
拈新字贴进字典里去,是人旁的字都归到人部,是水旁的字都归到水部。大
凡零星片断的知识,不但易忘,而且无用。每次所得的新知识必须与旧有的
知识联络贯串,这就是说,必须围绕一个中心归聚到一个系统里去,才会生
根,才会开花结果。
记忆力有它的限度,要把读过的书所形成的知识系统,原本枝叶都放在
脑里储藏起,在事实上往往不可能。如果不能储藏,过目即忘,则读亦等于
不读。我们必须于脑以外另辟储藏室,把脑所储藏不尽的都移到那里去。这
种储藏室在从前是笔记,在现代是卡片。记笔记和做卡片有如植物学家采集
标本,须分门别类订成目录,采得一件就归入某一门某一类,时间过久了,
采集的东西虽极多,却各有班位,条理井然。这是一个极合乎科学的办法,
它不但可以节省脑力,储有用的材料,供将来的需要,还可以增强思想的条
理化与系统化。预备做研究工作的人对于记笔记做卡片的训练,宜于早下工
夫。
选自《谈修养》,1943 年5 月重庆中周出版社版
论自然画与人物画——凌叔华作《小哥儿俩》序
我认识《小哥儿俩》的作者已经十余年了。已往虽然零星的读过她的几
篇作品,可是直到今天才有福分把《小哥儿俩》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想
到梅特林和他的姐姐在一块儿住了三十多年,一直到他母亲临死的那一刻,
才认识她向未呈现的一种面目那一个故事,我心里感到一种喜悦,如同一个
人在他也久住的家乡突然发现某一角落的新鲜境界一样。
作者自言生平用工夫较多的艺术是画,她的画稿大半我都看过。在这里
面我所认识的是一个继承元明诸大家的文人画师,在向往古典的规模法度之
中,流露她所特有的清逸风怀和细致的敏感。她的取材大半是数千年来诗人
心灵中荡漾涵泳的自然。一条轻浮天际的流水衬着几座微云半掩的青峰,一
片疏林映着几座茅亭水阁,几块苔藓盖着的卵石中露出一丛深绿的芭蕉,或
是一湾谧静清莹的湖水的旁边,几株水仙在晚风中回舞。这都自成一个世外
的世界,令人悠然意远。看她的画和过去许多人的画一样,我们在静穆中领
略生气的活跃,在本色的大自然中找回本来清净的自我。这种怡情山水的生
活,在古代叫做“隐逸”,在近代有人说是“逃避”,它带着几分“出世相”
的气息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另一方面看,这也是一种“解放”。人为什么一
定要困在现实生活所画的牢狱中呢?我们企图作一点对于无限的寻求,在现
实世界之上创造一些易与现实世界成明暗对比的意象的世界,不是更能印证
人类精神价值的崇高么?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这种意象世界是否只在远离人境的自然中才找得
出呢?我想起二十年前的电车里和我的英国教师所说的一番话。他带我去看
国家画像馆里的陈列,回来在电车上问我的印象,我坦白地告诉他:“我们
一向只看山水画,也只爱看山水画,人物画像倒没有看惯,不大能引起深心
契合的乐趣。我不懂你们西方人为什么专爱画人物画。”他反问我:“人物
画何以一定就不如山水画呢?”我当时想不出什么话回答。那一片刻中的羞
愧引起我后来对于这个问题不断的注意。我看到希腊造型艺术大半着眼在人
物,就是我们汉唐以前的画艺的重要的母题也还是人物;我又读到黑格尔称
赞人体达到理想美的一番美学理论,不免怀疑我们一向着重山水看轻人物是
一种偏见,而我们的画艺多少根据这种偏见形成一种畸形的发展。在这里我
特别注意到作者所说的倪云林画山水不肯着人物的故事,这可以说是艺术家
的“洁癖”,一涉到人便免不掉人的肮脏恶浊。这种“洁癖”是感到人的尊
严而对于人的不尊严的一面所引起的强烈的反抗,“掩鼻而过之”,于是皈
依于远离人境的自然。这倾向自然不是中国艺术家所特有的,可是在中国艺
术家的心目中特别显著。我们于此也不必妄作解人,轻加指摘。不过我们不
能不明白这些皈依自然在已往叫做“山林隐逸”的艺术家有一种心理的冲突
——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或者说,自然与人的冲突——而他们只走到这冲突
两端中的一端,没有能达到黑格尔的较高的调和。为什么不能在现实人物中
发现庄严幽美的意象世界呢?我们很难放下这一个问题。放下但丁、莎士比
亚和曹雪芹一班人所创造的有血有肉的人物不说,单提武粱词和巴惕楞
(Parthenon)的浮雕,或是普拉克什特理斯(Praxiteles)的雕像和吴道子
的白描,它们所达到的境界是否真比不上关马董王诸人所给我们的呢?我们
在山林隐逸的气氛中胎息生长已很久了,对于自然和文人画已养成一种先天
的在心里伸着根的爱好,这爱好本是自然而且正常的,但是放开眼睛一看,
这些幽美的林泉花鸟究竟只是大世界中的一角落,此外可欣喜的对象还多着
咧。我们自己——人——的言动笑貌也并不是例外。身分比较高的艺术家,
不尝肯拿他们的笔墨在这一方面点染,不能不算是一种缺陷。
我在谈《小哥儿俩》,这番讨论自然画与人物画的话似乎不很切题,其
实我的感想也有一种自然的线索,作者是文学家也是画家,不仅她的绘画的
眼光和手腕影响她的文学的作风,而且我们在文人画中所感到的缺陷在文学
作品中得到应有的弥补。从叔华的画稿转到她的《小哥儿俩》,正如庄子所
说的“逃空谷者闻人足音跫然而喜”。在这里我们看到人,典型的人,典型
的小孩子像大乖、二乖、珍儿、凤儿、枝儿、小英,典型的太太姨太太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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