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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三上现在等于是正在架设要把刑事部送上断头台的刑场,正在打造让最后一幕看起来更高潮迭起的舞台。因为视察当天,在现场安排突击采访也是广报官的工作。
信号变成绿灯之后,三上继续驱车前进,但是就在雨宫渍物的工厂映入眼帘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打了方向盘。他记得沿着河岸前进的地方有个小小的亲水公园,公园里有白杨木和樟树,还有一些运动用的游乐器材和老旧的电话亭。除了树木枝叶更加繁茂外,眼前的风景就跟十四年前的记忆一模一样,就连电话亭也还是原来的样子。随着行动电话的普及,电话亭的拆除工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然而在64以后,这一带再也不曾出现带小孩来玩的家庭身影,就连这座公园的存在本身或许也早就被遗忘了。
三上把车停在电话亭旁。
再也回不去刑事部的恐惧终于变成现实。一直以来被他刻意深藏、不愿意去面对的那股对刑警工作的迷恋,在知道真的回不去之后,宛如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无从选择只能向赤间低头。在把一切都生吞下来并戴上服从面具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放弃希望。总有一天,亚由美会回家、赤间会被调回东京,然后一切都会好转。他可以脱下虚伪的面具,铺好广报改革的路,抬头挺胸地回刑事部。他不知道在心里描绘出多少次这样的蓝图。
然而,刑事部是不会原谅三上的。帮凶、打手、背信忘义。一旦他脱下面具,马上就会被刻上背叛者的烙印。事到如今,脑海中又浮现出槌金说过的话:“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待在二楼坐办公桌直到退休吗?”
只要把刑场的地基破坏掉就行了。
魔鬼以充满诱惑的口吻在耳边低语,三上终于慢慢地点头。
只要放弃对雨宫的述说,长官慰问的盘算就会泡汤。不过,依照现状来看,不管述不述说,雨宫接受长官慰问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是为了要做做样子给赤间看,还是得再次登门拜访。只是并不需要积极地述说。这么一来,长官的慰问也就无疾而终。长官还是会做出重大发言吧,也许是在案发现场,也许是在专从班面前,但无论地点选在哪里,效果都很微弱。跟在被害者家里发表的冲击性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正因为广报官是三上,才能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只要想尽办法让这件事传到刑事部,就还有一线希望。
赤间肯定会暴跳如雷吧!但是他责怪的点顶多是三上的能力太差、无法说服雨宫,应该还不至于想到三上是故意失败的。不管,就算被赤间看穿是三上搞的鬼,他能给三上的处罚也很有限,毕竟还是有他不能逾越的那一条线。就算他可以拿亚由美来要胁三上,也不能真的对“自家人的女儿”做什么。无论他和三上今后的关系演变得多么恶劣,当初他亲自下达的特别搜索令也会继续被执行着。换言之,只要三上换个角度来看,眼前的风景就会截然不同。要不是心里还残留一丝感念,谢谢他将协寻亚由美的传真传给本厅,三上也不会在知道他的伎俩之后还能忍着不反抗。一旦抹去这点感恩之心,在广报改革处处碰壁的今时今日,他早就没有在赤间面前让自己矮一截的理由了。他当然对人事戒慎恐惧,一旦搞破坏的事被发现,他肯定会被发配边疆。但是就算被发配边疆、就算他的刑警生涯因此被迫画下句点,也比被“开除”来得强。与其要他背负着搞垮刑事部的罪名在警务部里苟延残喘,他宁愿在深山里的小辖区,重新从最基层的员警做起。不管路多么狭窄,只要还有路可走便行。只要不辞职,亚由美永远是“自家人的女儿”,二十六万名弟兄一定会……。
怀里的手机震动着。
看了一眼液晶屏幕,是家里打来的。美那子吗?三上以不敢置信的心情按下通话键。
“怎么了?”
讲话的速度很快,情绪也有些亢奋。
“发生什么事了吗?”
脑海中无法立刻浮现出日期,但美那子既然这么说,应该就是那一天没错。
“好像是吧!”
“你打电话问了吗?”
“两回事?怎么说?”
“我没告诉你吗?”
美那子的语气中带有责备。
“一个月以前跟三个礼拜以前,不是同一个时期吗……”
当三上知道美那子要跟他说的事就是这件事之后,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美那子肯定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想着这件事。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三上努力挤出这句话。美那子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耳边又重新恢复宁静。
三上把驾驶座的窗户全部打开,让新鲜的空气灌入车内。尽管耳边传来潺潺的河流声,但是紧缩的气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上微微张开嘴巴,想要深呼吸却呛到了。
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让他的心也纠结了起来。
美那子不可能跟他去深山里的辖区重新来过,她只想在家里守着电话,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一声不吭跑回来的亚由美。他可以丢下美那子一个人走吗?他可以自己跑去深山里当他的警察,把美那子一个人丢在那个家里吗?
想得太美了。三上自嘲。他竟然还在组织里寻找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竟然还梦想着透过亚由美的不幸,最后能以一个刑警的身份死得其所。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一旦被发配边疆,一旦跟美那子分隔两地,这个家就真的四分五裂了。
三上握紧拳头,一拳打在膝盖上。
他不是发过誓了吗?就算是当警务部的狗也无所谓。怎么就忘了呢?
“一定要说服雨宫。”
三上命令自己。
33
雨宫芳男不在家。
因为三天前才看过他那仿佛由悲伤化成的身影,所以完全没想过他会出门。话说回来,自从妻子敏子撒手人寰后,雨宫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买菜和做饭可能全都要靠自己也说不定。三上绕到玄关旁,看了看停车场。那儿只有一辆脚踏车。虽然车子不在,但不见得就是出远门。雨宫家附近没有任何像样的商店,在交通原本就很不方便的D县,即使住在市区,汽车还是不可或缺的“代步工具”。
三上又开了大约十五分钟的车,走进一家县道沿线上的家庭式餐厅。跟昨天去的是同一系列的餐厅,面积比较大一点,内部看起来像是刚重新装潢过而美轮美奂,但明明是礼拜天的中午却连一半也坐不满。
该怎么说服雨宫呢?在车上也好,进来店里也罢,三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然而思绪愈是停不下来,心情愈是乱成一团。雨宫不在让三上松了一口气。那感觉与其说是获得拟订战略的时间,还比较接近得知不擅长科目的考试延期时的心情。
“请问要点什么?”
看起来像是家庭主妇来兼差的中年服务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点餐的态度像是有谁得罪她一样,跟昨天的女服务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种店里可以见识到两种毫不掩饰的真实表情,倒也是非常难得的巧合。
三上点了咖喱和咖啡。
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在踏进这家店以前,他的确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再度拜访雨宫。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要是今天还不行的话就没时间了。当然,不同于上次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拜访,这次他从柿沼口中问到了许多情报。自宅班和雨宫之间有过一通“不存在的恐吓电话”,录音失败之余,还落得被隐瞒的下场。雨宫的态度变得强硬,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自宅班的这些作为。话虽如此,如果要以此做为开场白,必须要慎重再慎重才行。既然这件事已经成为会给D县警带来致命伤的炸弹,要是由三上主动提出可能会刺激到雨宫,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赌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呢?像上次那样,明明是警方自己的问题却说是为了对方好,三上现在就可以看到雨宫连眉毛都不会挑一下。
三上把咖喱送进嘴里。有得吃就吃,明天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呢!父亲的战友笑着把巧克力和当时还很稀奇的冰淇淋蛋糕交给他。“快吃快吃,不赶快吃的话就要融化了”。咖喱的味道有点甜。味觉的记忆总是伴随着少许的幸福感受。
——雨宫都吃些什么呢?
就从这里开始,三上心想。首先要贴近雨宫的心情。套一句刑事部的用语,就是要试着跟嫌犯同化,看穿对方的心路历程,借此找出“关键性的一句话”,再一举突破对方的心防。
三上点起一根烟。
录音失败就发生在雨宫的眼前。尽管如此,雨宫并没有责备自宅班的成员,反而为自己擅自接电话的行为道歉。
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雨宫当时能依靠的只有警方。所以当自宅班要求他按照指示行动时,一心只想着要救回独生女翔子的他当然是满口答应。自宅班的成员由始至终都绷紧神经,这点雨宫也看在眼里。雨宫家的人和自宅班的成员全都一条心地等待绑匪打来的电话,然后电话真的响了。对于录音机没有正常运作,雨宫就算心急如焚,大概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吧!他担心让绑匪等太久会触怒对方,也期待只要接起电话就能听见女儿的声音。不管怎样,电话一旦挂断就万事休矣,所以才会想都没想就拿起了话筒。
录音机肯定有事先试过吧!听说在准备阶段都可以正常录音。所以录音失败与其说是故障,更有可能只是一时的接触不良。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雨宫再耐心地让电话响几声,或许就可以录到“绑匪的声音”。电话挂断以后,雨宫终于注意到这件事,是他破坏了跟警方的约定,白白放掉了搜查上的宝贵线索。或许还会自责于破坏了跟自宅班的革命情感,所以才会说出道歉的话。那肯定是雨宫当下最真实的情绪。然而……
当时,雨宫还深信翔子一定会活着回来。
烟灰落在膝盖上,三上连忙用手掸掉,把烟灰缸拉过来,将香烟捻熄。十四年了,不可能只是在叹息声中度日。雨宫肯定将事件的来龙去脉翻来覆去地想过无数次,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巨细靡遗地重新审视、分析每一个环节。
雨宫心中会如何检视录音失败的事呢?当报导协定的协议解除,跟事件有关的前因后果被写成报导、出现在电视新闻里的时候,只有那通恐吓电话从头到尾没有被提到。如同柿沼所说,雨宫肯定会知道警察因为害怕舆论的批评而隐瞒了真相。
当翔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自宅班的任务就结束了。原该是命运共同体的成员夹着尾巴逃离雨宫家。看在雨宫眼里,或许就是这幅景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上门,就连去年敏子去世的时候也一样。
这些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留在雨宫心里呢?或许跟女儿的死比起来,那些都不重要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