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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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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座,不想个法子,怎对得起几千几万年来少林寺的高僧?你死了以后,见到法什么禅师、灵什么禅师,还有我的师兄晦智禅师,大家责问你,说你只是吃饭拉屎,却不管事,不想法子保全少林派的威名,岂不羞也羞死了?”澄观老脸通红,十分惶恐,连连点头,道:“师叔指点得是,待师侄回去,翻查般若堂中的武功典籍,看有什么妙法,可以速成。”韦小宝喜道:“是啊,你倘若查不出来,咱们少林派也不用再在武林中混了。不如请这两位小姑娘来,让那大的做方丈,小的做般若堂首座。由她二人来传授武功,比咱们那此笨头笨脑的傻功夫,定是强得多了。”澄观一怔,问道:“她们两位女施主,怎能做本寺的方丈,首座?”韦小宝道:“谁教你想不出武功速成的法子?方丈丢脸,你自己丢脸,那也不用说了,少林派从此在武林中没了立足之地,本寺几千名和尚,都要去改拜两个小姑娘为师了。大家都说,花了几十年时光来学少林派武功,又有什么用?两个小姑娘只学得一年半载,便喀喇、喀喇,把少林寺和尚的手脚都折断了。大家保全手脚要紧,不如恭请小姑娘来做般若堂首座罢。”这番言语只把澄观听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双手不住发抖,颤声道:“是,是!请两位小姑娘来做本寺的方丈、座首,唉,那……那太丢人了。”韦小宝道:“可不是吗?那时候咱们也不收少林派了。”澄观问道:“那……那叫什么派?”韦小宝道:“不如干脆叫少女派好啦,少林寺改成少女寺。只消将山门上的牌匾取下来,刮掉那个‘林’字,换上一个‘女’字,只改一个字,那也容易得紧。”澄观脸如土色,忙道:“不成,不成!我……我这就去想法子。师叔,恕师侄不陪了。”合十行礼,转身便走。韦小宝道:“且慢!这件事须得严寒秘密。倘若寺中有人知道了,可大大的不妥。”澄观问道:“为什么?”韦小宝道:“大家信不过你,也不知你想不想得出法子。那两个小姑娘还在寺中养伤,大家心惊胆战之下,都去磕头拜师,咱们偌大少林派,岂不就此散了?”澄观道:“师叔指点的是。此事有关本派兴衰存亡,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心中好生感激,心想这位师叔年纪虽小,却眼光远大,前辈师尊,果然了得,若非他灵台明澈,具卓识高见,少林派不免变了少女派,千年名派,万动不复。韦小宝见他匆匆而去,袍袖颤动,显是十分惊惧,心想:“老和尚拚了老命去想法子,总会有些门道想出来。我这番话人人都知破绽百出,但只要他不和旁人商量,谅这笨和尚也不知我在骗他。”想起躺在榻上那小姑娘容颜如花,一阵心猿意马,又想进房去看她几眼。回头走得几步,门帷下突然见到蓝裙一晃,想起那蓝衫女郎出手狠辣,身边没了澄观保驾,单身入房,非大吃苦头不可,只得叹了口气,回到自已禅房休息。次日一早起来,便到东禅院去探望。治病的老僧合十道:“师叔早。”韦小宝道:“女施主的伤处好些了吗?”那老僧道:“那位女施主半夜里醒转,知道身在本寺,定要即刻离去,口出无礼言语,师侄好言相劝,她说决不死在小……小……小僧的庙里。”韦小宝听他吞吞吐吐,知道这小姑娘不是骂自己为“小淫贼”,便是“小恶僧”,问道:“那便如何”?那老僧道:“师侄不敢阻拦,反正那女施主的伤也无大碍,只得让她们去了,已将这事禀告了方丈。”韦小宝点点头,好生没趣,暗想:“这小姑娘一去,不知到了哪里?她无名无姓,又怎查得到?”怪那老僧办事不力,埋怨了几句,转念一想:“这两个小妞容貌美丽,大大的与众不同,出手时各家各派的功夫都有,终究会查得到。”于是踱到般若堂中。只见澄观坐在地下,周身堆满了数百本簿籍,双手抱头,苦苦思索,眼中都是红丝,多半是一晚不睡,瞧他模样,自然是没想出善法。他见到韦小宝进来,茫然相对,宛若不识,竟是潜心苦思,对身周一切视而不见。韦小宝见他神情苦恼,想要安慰他几句,跟他说两个小姑娘已去,眼下不必着急,转念一想:“他如不用心,如何想得出来?只怕我一说,这老和尚便从事偷懒了。”倏忽月余,韦小宝常到般若堂行走,但见澄观瘦骨伶仃,容色憔悴,不言不语,状若痴呆,有时站起来拳打脚踢一番,跟着便摇头坐倒。韦小宝只道这老和尚甚笨,苦思了一个多月,仍然一点法子也没有,却不知少林派武功每一门都讲究根基扎实,宁缓不速。这等以求速成,正是少林派武功的大忌。澄观虽于天下武学几乎无所不知,但要他打破本派禁条,另创速成之法,却与他毕生所学全然不合。天所渐暖,韦小宝在寺中已有数月。这些日子来,每日里总有数十遍想起绿衫少女。这一日闷得无聊,携带很两,向西下了少室山,来到一座大镇,叫作潭头镇人,去衣铺买了一套衣巾鞋补袜,到镇外山洞中换上,将僧袍僧鞋雹入包袱,负在背上,临着溪水一照,宛然是个富家子弟。回到镇上,在一间酒楼中鸡鸭鱼肉的饱餐一顿,心想:“这便得去寻找赌场,大赌一番。”知道赌场必在小巷之中,当下穿街过巷,东张西望。他每走进一条小巷,便倾听有无呼幺喝六之声,寻到第七条巷子时,终于听到有人叫道:“天九王,通吃!”这几个字钻入耳中,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比之少林寺中时时刻刻听到的“南无阿弥陀佛”,实有西方极乐世界与十八层地狱之别。他快步走近,伸手推门。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歪戴帽子,走了出来,斜眼看他,问道:“干什么的?”韦小宝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在手中一抛,笑道:“手发痒,来输几两银子。”那汉子道:“这里不是赌场,是堂子。小兄弟,你要嫖姑娘,再过几年来罢。”韦小宝饿赌已久一听到“天九王,通吃”那五个字后,便天土塌下来,也非赌上几手不可,何况来到妓院就是回到了老家,怎肯再走?笑道:“你给我打几个清倌人,打打茶围,今日少爷要摆三桌花酒。”将那锭银二两重的银子塞到他手上,笑道:“给你喝酒。”龟奴城喜,见是来了豪客,登时满脸堆欢,道:“谢少爷赏!”长声叫道:“有客!”恭恭敬敬的迎他入内。老鸨出来迎接,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甚是华贵,心想:“这孩子是偷了家里的钱来胡花,可重重敲他一笔。”笑嘻嘻的拉着他手,说道:“小少爷,你们这里规矩,有个开门利是。你要见姑娘,须得先给赏钱。”韦小宝脸一板,说道:“你欺我没嫖过雏儿吗?咱们可是行家,老子家里就是开这个调调儿的。”摸出一叠银票,约莫四百两,往桌上一拍,说道:“打茶围的五钱银子一个姑娘,做花头是三两银子,提大茶壶的给五钱,娘姨五钱。老子今日兴致挺好,一律成双加倍。”一连串妓院行话说了出来,竟没半句外行,可把那老鸨听得呆了,怔了半晌,这才笑道:“原来是同行的小少爷,我这可走了眼啦。不知小少爷府上开的是哪几家院子?”韦小宝道:“老子家里在扬州开的是丽春院、怡情院、在北京开的是赏心楼、畅春阁、在天津开的是柔情院、问菊院、六家联号。”其实这六家都是扬州著名的妓院,否则一时之间,他也杜撰不出六家妓院的招牌。那老鸨一听,心想乖乖不得了,原来是六院联号的大老板到了,他这生意可做得不小,笑问:“小少爷喜欢怎样的姑娘陪着谈心?”韦小宝道:“谅你们这等小地方,也没苏州姑娘。有没有大同府的?”老鸨面有惭色,低声道:“有是有一个,不过是冒牌货,她是山西汾阳人,只能骗骗冤大头,可不敢欺骗行家。”韦小宝笑道:“你把院子里的姑娘通统叫来,少爷每个打赏三两银子。”老鸨大喜,传话出来,霎时间莺莺燕燕,房中挤满了姑娘。这小地方的妓院之中,自然是些粗手粗脚的庸脂俗粉,一个个拉手搂腰,竭力献媚。韦小宝大乐,虽然众妓或浓眉高颧,或血盆大口,比他自己还着实丑陋几分,但他自幼立志要要妓院中豪阔一番,今日得偿平生之愿,自是得意洋洋,拉过身过一个妓女,在她嘴上一吻,只觉一股葱蒜臭气直冲而来,几欲作呕。突然间门帷掀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韦小宝道:“好!两个大妹子一起过来,先来亲个子邬……”一言未毕,已看清楚了两女的面貌,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将搂住他的两个妓子推倒在地。原来进来的这两个女子,正是日思夜想的那绿衫女郎和他师姊。那蓝衫衣郎冷笑道:“你一进镇来,我们就跟上了你。瞧你来干什么坏事。”韦小宝背上全是冷汗,强笑道:“是,是。这位姑娘,你……你头颈里的伤……伤好……好了吗?”绿衫女郎哼了一声,并不理睬。蓝衫姑娘怒道:“我们每日里候在少林寺外,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报辱我师妹的深仇大恨。哼,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叫你这恶僧撞在我们手里。”韦小宝暗暗叫苦:“老子今日非归位不可。”陪笑道:“其实……其实我也没怎样得罪了……得罪了姑娘,只不过……只不过这么抓了一把,那也不打紧,我看……我看……”绿衫女郎红晕上脸,目光中露出杀机。蓝衫女郎冷冷的道:“刚才你又说什么来?叫我们怎么样?”韦小宝道:“糟糕,这可又不巧得很了。我……我当做你们两位也是……也是这窑子里的花姑娘。”绿衫女郎低声道:“师姊,跟我为非作歹的贼秃多说什么?一刀杀了干净。”刷的一声响,白光一闪,韦小宝大叫缩颈,头上帽子已被她柳叶刀削下,露出光头。众妓女登时大乱,齐声尖叫:“杀人哪,杀了人哪。”韦小宝一矮身,躲在一名妓女身后,叫道:“喂,这里是窑子啊,进来的便是婊子,你们两个还不快快出去,给人知道了那可……难听……难听得很哪……”二女刷刷数刀,但房中挤满了十来个妓女,却哪里砍得他着?刀锋掠过,险些砍伤了两名妓女。韦小宝纵声大叫:“老子在这里嫖院,有什么好瞧的?我……我要脱衣服了,要脱裤子啦。”扯下身上衣衫,摔了出去。二女怒极,但怕韦小宝当真要耍赖脱裤子,绿衫女郎转身奔出,蓝衫女郎一怔,也奔了出去,砰砰两声,将冲进来查看的老鸨,龟奴推得左右摔倒。一时之间,妓院中呼声震天,骂声动地。韦小宝暂免一刀之厄,但想这两位姑娘定是守在门口,自己只要踏出妓院门口一步,立时便给她们杀了,叫道:“大家别乱动,每个人十两银子,人人都有,决不落空。”众妓一听,立时静了下来。韦小宝取出二十两银子,交给龟奴,吩咐:“快去给我备一匹马,等在巷口。”那龟奴接了银子出去。韦小宝指着一名妓女道:“给你二十两银子,快脱下衣服给我换上。”那妓女大喜,便即脱衣。余下七嘴八舌,纷纷询问。韦小宝道:“这两个是我的大老婆、小老婆,剃光了我头,不许我嫖院,我逃了出去,她们便追来杀我。”老鸨和众妓一听,都不禁乐了。嫖客的妻子到妓院来吵闹打架,那是司空见惯,寻常之极,但提刀要杀,倒也少见,至于妻妾合力剃光丈夫的头发,不许他嫖院,却是首次听闻。韦小宝匆匆换上妓女的衣衫,用块花布缠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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