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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对二弟子史青闾道:“你把师弟们都带去院门外把着,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史青闾恭恭敬敬拱手应道:“是。”十二人鱼贯而出。
尚文升这才转身对我和颜悦色道:“这位兄台,敢问台甫?”
“不用那么讲究,叫我寄奴就行了。”
“好,寄奴。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章 断手令
尚文升所谓的“这”包涵的意思很多,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答起。最后想了想,还是从华山论剑开始讲起。
我、白玉堂、易倾河三个人上华山,遇到令狐兜的埋伏,又险些遭到紫衫金客的猎杀。月圆时分,见到了好几个年轻人梦寐以求一见的世间高人,详细说了我那晚所见的情形,以及后来上山的李杜和百晓生。说到百晓生公布的秘密时,我有意跳了过去,秘而不宣。
尚文升听得如痴如醉。
当我说到长空栈道李惟春与杨柏之的对决时,尚文升的脸立刻揪紧了。又说到李惟春逼退杨柏之,尚文升情不自禁大声叫好。而当我言及李惟春以重伤的代价换取的胜利,尚文升忍不住扼腕叹息。
“他的伤势怎么样?”
我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不乐观,迁延日久,恐成沉疴。”
尚文升皱起眉头道:“喔,这么严重,我听说他在长安杀西夏兵如弃草芥,难道只是传闻不成?”
我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倦意:“这个嘛。。。。。。”
尚文升一拍大腿:“光顾着说话了,也没问三位肚子饿不饿,我叫厨房做点好吃的过来。”
我刚要客气几句,院子里稍有异动,尚文升沉声喝道:“谁?”
显然,有个人几乎悄无声息地进了师徒镖局,而且没有惊动院门外的五大弟子。
我看到了一只手,搭在尚文升的肩膀上。这是一只女人的手,绝美。尤其那指端红红的指甲,显得那么夺目。
这只手像极了浴红衣的手,却绝无可能是浴红衣的手。因为这只手并无胳膊与之相连,准确地说,是一只断手,那腕骨的切面看上去十分森然。
浴红衣的手虽然柔嫩娇美,却不柔弱。
尚文升并没有立刻掸开肩膀上的手,因为他不知道,那不过是一只断手。
“朋友,到此有何公干?”
没有人应他的话。
我不能保持沉默:“尚兄,你肩上是只断手。。。。。。”
尚文升微微侧过脸庞,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钉在那只女人的断手上,呼吸好像也不大顺畅了。
每个人都会适逢这种状况都会抖上一抖。即便他身上不抖,心里也会抖。
尚文升的肩膀抖了起来,那只手自然落到了地上。
“断手令!”
尚文升静静地看着断手,那神情跟死了爹差不多,脸都变色了,最有名的猪肝色。
说来惭愧,我只听过屠狗令一说,这断手令又是啥玩意儿呢?
“断手令出,又要掀起一场江湖浩劫。”
“有这么严重么?”我不以为意,觉得尚文升的论断有些耸人听闻,疑心他是不是在制造噱头。
“你不了解断手令的来历。如果你了解的话,你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那尚兄不妨说与我知,也好长长见识。”
尚文升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小孩子没娘,说起来话长。”
第五十一章 令出如敌
令牌可以木雕,可以金铸,可以文绣。。。。。。但用人的肢体的一部分——手来作为发号施令的工具,却是罕见的奇观。
断手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手,而是来自君山的战书。
数年来,武林中能人辈出,真正令各大门派服膺的却只有司马道德。他所依仗的并不是如其名的“道德”感化,而是武力威逼、分化利诱。
八大派中,峨眉、昆仑、丐帮、崆峒都唯君山马首是瞻。少林虽贵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八大派之首,却也只是静观其变,保持中立。
小股势力中如南海十三门、金陵镖局、长沙会馆、马帮等是君山的常客,苍鹰堡、金钱帮、湘北剑客更是铁了心惟其命是从,还派弟子投效君山。另外,受过打击的类似五毒教、漕帮等组织也一一归顺。不少塞外奇侠、中原豪客亦为君山所用,有的甚至成了司马道德的左膀右臂。
而六大神秘组织中蜀中唐门与君山关系暧昧,新近崛起的海北海鲨宫也主动向君山示好。辽东山海派、江南霹雳堂、湘西凤凰城、苍山明月楼亦但求自保,没事不敢叫板,有事也藏着掖着。
现在唯一能够或者敢于对抗君山势力的,大概只剩下八大派中的名剑山庄与白虎堂,前者恃朝廷支持,后者直接隶属公门,与司马道德分庭抗礼。再者就是被誉为“小武圣”的紫阳真人,带领武当弟子与君山抗衡。
至于散人侠士,还有一些血性汉子,代表人物如恒山派的杜雁归,或明枪实刀,或暗杀捣乱,打击了君山嚣张的气焰,但零敲碎打无法动摇君山的统治地位。
十年前,第一面断手令出现在烟雨十二轩。
当时烟雨十二轩是江南的一面旗帜,打着男女平等的旗帜,其矛头直指君山的以名教欺世的司马道德。。。。。。
十二轩的轩主个个如花似玉,虽为女儿身,武艺却不弱,都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而且又颇得士林——尤其是相国的同情,是以舆论一边倒。
君山对相国有所顾忌,可对烟雨十二轩却不买账。
于是,第一面断手令就送到了烟雨十二轩的总部金陵。
十二轩依然故我,渐有坐大之势。
七日后,君山大总管萧老生孤身闯金陵,平了烟雨十二轩,轩主割首悬门,门下生还弟子悉被充入青楼为妓。
八年前,巨鲸帮掌控长江沿岸,帮里有人误劫了福州镖局保的镖,事后又不认账。福州镖局无奈,诉求君山出面。
第一道断手令出现在巨鲸帮总舵。帮主不为所动。三天后,第二道断手令出现,帮主身首异处。继任帮主扬言报仇雪恨,下令巨鲸帮遇到凡通往君山的船只一律凿沉。
仅一天,断手令第三次出现,巨鲸帮香主以上(包括香主在内)人员双手齐断,无一幸免。新帮主最惨,竟然被开膛破肚,肝肠寸断。。。。。。
巨鲸帮自此一蹶不振。。。。。。
五年前,五毒教与点苍派有点摩擦。君山派使者前往调解。君山自然偏袒听话的点苍派,五毒教因此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那五毒教众心一横,毒毙君山使者,顺便捎带了点苍十六名弟子。
三日后,断手令即送至五毒教总坛。那只断手就是五毒教左护法的手,就地取材一向是君山的风格。
三十六名蝎系门人在梦中被杀,经过验尸发现耳垂下有一针刺大小的孔,据说是君山七雄之一的贺兰若的杰作。
四十二名蛛系门人的头骨被做成了酒盅,挂在五毒教的饲虫洞中。。。。。。第四天,五毒教主亲自赴君山负荆请罪。。。。。。
从那以后,五毒教不再踏足中原。
三年前,庐山五老在当年的武林大会上拥立末世王孙为盟主,意欲上演夺宫之变。在五老的游说下,与会的武林人士几乎有一半支持末世王孙,打了君山一个措手不及,差点就要变天。但君山苦心经营七年,根基已深,因此盟主之争一度演变成僵局。
头天没有结果。夜里,庐山五老接到了断手令。
庐山五老在江湖上那是德高望重,资格很老。这一次,少林无学大师,师徒镖局尚文升,武当田蓑衣都出动了,还有很多热血沸腾的青年侠客。
两天后,大会还是无法达成共识。
第二面断手令出,无学断了两根肋骨,尚文升痛失爱子,田蓑衣身受重创。
三天后,末世王孙下落不明,他的支持率直线下挫。
四天后,司马道德以高票当选武林盟主,连续七次连任。
庐山五老在回程途中接到第三面断手令,暴毙,死因不详。
一个月后,末世王孙在长沙出现,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武当因为田蓑衣掺入其中,从此成为君山的眼中钉。两年前的某个傍晚,我在青微铺茶寮里,见证了武当为田蓑衣的错误所付出的代价。
武当山遭到灭绝性的打击,剩下不到二十名活口。外界传闻紫阳真人已殁,武当头号剑客丹珍子下落不明,内家拳高手寂然子重伤,有智囊之谓的碧游子流亡。。。。。。
第五十二章 剑指九五
尚文升怒容满面:“这十年来,断手令一共出现过六次,行事一次比一次诡秘,手段却一次比一次霹雳,波及的范围也更大。我也深受其害。”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有几许伤感。
“这是第七次,这只手又是从谁的身体剥离的呢?”
“是我的七姨太。。。。。。”尚文升垂下头,双手攥成了拳头,他在努力控制着情绪。
“君山是想一统武林,没想到贵镖局也与君山是对头。”
“子仇不同戴天!”尚文升捏紧了拳头,慢慢地,又松开,“然而势小力薄,武当都认怂了,我还有什么说的。”
“武当山一役我亲身经历,只是当时不知道是君山幕后指使。”
“噢?”
“攻打武当的是苍鹰堡、金钱帮、湘北剑客。。。。。。对了,还有长沙会馆。”
“长沙会馆?那是襄阳王的势力范畴,你一定是搞错了。”
“千真万确,武圣人,还有我盟兄白玉堂当时都在场的。”
尚文升的面色变得跟暮色一样沉重。
“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这次断手令必是奔李兄而来,如之奈何?”
“李兄?他何时跟君山结了梁子,我还亲见他参加君山的武林大会呢。”
“我刚才说过,断手令出现过六次,五次都成功地达到目的,只有一次。。。。。。哼,偏偏没有。”
我转了转眼珠,想到了。
“一定与李兄有关?”
尚文升一笑:“你说的没错。李大哥跟君山大大小小的冤仇结了无数,但最震撼的一次当属三年前力挑君山七雄之一的阮逢甲。”
“阮逢甲?可是那位号称‘夺命三环’的阮逢甲么?”
“正是。”尚文升点点头,又一怔,“小兄弟也认识?”
“听说过。。。。。。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尚文升道:“当时九江、江夏一带经常有小孩子莫名失踪,报案后官府也细心查访,可是都没什么眉目。李大哥正巧经过这一带,古道热肠,怎能坐视不理?更巧的是,有一个人也欲追查此事,助了李大哥一臂之力。”
“这个人是谁,江湖上怎么评价他?”
“此人侠肝义胆,雷厉风行,武功不见来历,亦正亦邪,凡是与君山作对的事,他是绝不放过。你刚刚还提到他呢,就是你盟兄白玉堂了。”
我不禁失笑:“他为什么与君山作对?”
“百家之言,莫衷一是。我也说不上来,论他的武功,或能与君山七雄一拼,但绝对架不住萧老生。白玉堂为人一向孤傲,朋友极少,他手段之霹雳不在君山之下,暗杀、决斗、饲窥、突袭,没有一成不变的风格。但他向来喜欢单独行动,尤其是对敌,不过即便只有这么一个人,就足够君山头疼。。。。。。”
我心中对白玉堂的义举也极为赞成,关切地问:“后来怎么了?”
“本来白玉堂一个人在查,这时李大哥也来插足,无疑会有一些误会。。。。。。后来,误会澄清,两个人明察暗访,查出来拐卖儿童的真凶是一个叫‘孤星门’的组织,他们把孩子拐走,然后培养成杀手。”
孤星门?!我仿佛兜心挨了一记闷棍,又添堵又愤懑:“那孤星门与阮逢甲又有什么关系?”
尚文升不答话,反问我道:“你知道孤星门背后的靠山是谁么?”
我摇摇头,呃,确实不知道。
尚文升眼中泛起郁色,字字颤音道:“襄阳王。”
我闻言身上掠过一丝轻微的战栗。
这潭水好深!
“这么说,孤星门与襄阳王勾结在一起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