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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游的我十分费力,这时候我们就玩点小猫腻了——陈排水性好,他是长江边长大的,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每次一出发,我就在水底下拽着他的腰带——当然我自己也游,不过开始心里没底啊!陈排真是个好哥们,搞得我激动得不行不行的,每天多累都要帮他写封情书——当然,他替我打手电赶蚊子。后来我渐渐的不害怕了,就不用他带我了。身体底子好的话,克服了恐惧心理,其实就没有做不到的。而且渐渐发现泅渡的快乐,就是克服极限以后的舒畅,和跑路一样的感觉——回忆起来真是感慨万千,什么叫做“以苦为乐”,这就叫以苦为乐!有的人骂中国军队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但是你们知道他们每天在干点啥吗?那个时候的快乐就这么简单——唉!
我们集训即将结束,正式开始考核的时候,我发现了陈排的一个秘密。我和陈排是住一个帐篷的,帐篷里面7个弟兄,苗连和另外连队的一个连长住在双人的那种。部队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这点开始我有意见后来没有了,习惯成自然。
那时候训练特别累特别累,晚点名完都不想洗漱赶紧放倒——但是不行啊同志们!还有政治学习,有时候还要给放场电影号称慰问——我们当时没有把中国搞电影的骂死,敢情什么烂片卖不出去拷贝就卖部队啊?!片子之烂回忆起来不寒而栗啊!——就是不让你闲着,部队这点最让人受不了。看电影对于我们不是放松,而是比训练更可怕的折磨——这是精神上的很轴实的折磨!又扯远了——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只要一熄灯保证鼾声在10秒钟之内此起彼伏。大家的睡眠质量是绝对好的,不像现在我夜夜失眠。
唉——
那是我们集训的最后一天,大家晚上就稍微放松一下会餐了一把。红烧肉吃多了,我第一次晚上要起夜,梦里就听见什么人在呻吟,非常之痛苦,我以为是恶梦。憋得实在不行了我才睁开眼睛拿着手电卫生纸起来出了蚊帐,结果这种呻吟一下子停止了。
我真以为自己做梦,就准备去厕所。结果我又听见磨牙,显然是忍受不住的磨牙。还有粗重的鼻息声。我就开始找,最后发现声音是从陈排的蚊帐里面出来的,我就过去了,动静一下子停止了。
我觉得奇怪,就拿起手电打开。我看见蚊帐里面模模糊糊陈排还睁着眼,那种粗重的在努力抑止的呼吸声是不可能被忽视的。我小声的:“陈排?”
没有回答我。
但是我看见陈排还睁着眼睛,我就掀开蚊帐:“陈排?”
一下子我就傻眼了。我看见陈排咬着牙抓着自己的右膝盖,痛苦的脸扭曲着,豆大的汗珠哗啦啦地在流。
“陈排,你怎么了?”我脸都白了转身就走,“我去给你叫医生!”
陈排咬着牙挤出来:“你给我回来!”
我就回来,看着他,吓坏了。我那个时候18岁的生日还没有过,没见过什么更大的世面。陈排咬着牙:“我一会就好了。你回去睡觉。”
我哪儿敢离开啊,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肚子一下子也不闹腾了,我是真的怕我的排长出事啊!那种恨不得自己替他疼的感情啊——眼角又开始发湿。陈排过了一会儿,真的渐渐平静下来了:“我好了,你睡觉吧。”
我不回去。陈排勉强地要坐起来,我赶紧搀扶他起来。陈排笑:“我这不好了吗?你回去睡觉。”我就说:“不,你到底怎么了?”陈排一直说自己没事,我就是不相信,不告诉我我就去叫医生。陈排最后被我磨的没有办法了,就起来披上外衣说出去说吧我也活动活动。
我就跟着他出去了。他走得很痛苦,我扶他,被他甩开了。我们出去了,值勤的哨兵大喊口令,手电跟着过来,一看是个少尉就不吭气了。我们在营地的一个角落坐下来抽烟,陈排半天不说话。我也不敢问,就那么陪着他抽烟。最后好久,他问我:“你给我保密不?”我说保密。
他还是过了老半天,才说:“我病了,上次探家的时候查出来的。”我问什么病?他想想,说:“小庄,你不是一般的兵,我想你能理解我的。”我着急了,问到底什么病啊?最后,他叹口气——我永远忘记不了他这一声叹息,那种绝望,那种悲凉,那种——说不出来的,让我心碎的感觉。
陈排最后说:“强直性脊柱炎。”
我还是不明白,不知道什么意思。陈排苦笑,显然这个他藏了很深的秘密告诉我是对牛弹琴。他起身:“走,不说了,回去睡觉。”我就这么跟他回去了,心里还在嘀咕,什么是强直性脊柱炎啊?我只知道侦察兵的老毛病是关节炎,但是什么是脊柱炎,还是强生性的?
如果当时我知道,我一定会赶紧把苗连叫起来的,我一定会的!请相信我!
写到此处,眼泪刷刷掉落在我的键盘上,我不得不擦拭我的键盘和我的眼泪。
我重新开始写的时候点燃了又一支烟。
顺便说一下,陈排的绝技是腾空以后连踢四脚,就是你们在电视上经常见到的踢坛子的侦察兵表演。能够作这个表演的人很多,但是连踢四脚的,我至今没有见过。
我们那时候都开玩笑叫陈排“佛山无影脚”。
12。把铁从矿石里面取出来,叫做提炼(3)
关于陈排的病,陈排说过要我保密的。我们在军队学的第一项纪律就是保密,以及泄密的各种严重的后果。我对保密的原则和后果是记忆犹新的。譬如这么多年了,我的女友里面只有一个知道我当过“狼牙”特种大队的特战队员,那还是我在非常激动的情况下向她倾诉衷肠的时候说的——结果她根本就不乐意听我说那些劳什子特种部队,坐那儿就说:“咱们还是谈谈时尚吧。”搞得我真是哭笑不得一脑袋想去撞墙,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足以证明我对她的信任不是一般的想和她共度终生,但是她居然是个很不屑的态度。所以我后来交了女友就不乐意说,就说当过兵而已,不仅仅是要保密了,说实话全世界都知道特种部队是干吗的,多少年过去了事情总是在发展变化着的,我脑子里面那点东西估计早就不值得自己那么看重了,更主要的是我估计现在的女孩子根本不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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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13)
——还是说陈排的事情,我最终也没有说。
第二天正式的比赛开始了,一共有7天,分成4大项20多个科目。担任评委的是军区情报部的部长和他的参谋干事们,军区副司令亲自坐镇观摩,所以少将大校也来了一大堆。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的场面,心情的激动不是一点半点的。武装直升机和运输直升机在天上飞,大飞和小炮艇在水里跑,陆地上是一长串各种各样的车子:先是三轮摩托戴白钢盔的纠察突突突进来,接着红旗、奥迪、桑塔纳、三菱吉普、北京吉普还有换了个中国马甲改了名字的猎豹吉普。
会场的纠察集体1米85以上又高又帅,毛料军装、红色肩章、白手套、黑皮鞋,面无表情傲气冲天活像一条条高贵的德国大狼犬俯视着我们这群穿着破旧迷彩服的小杂种犬(不是发不起新的迷彩服,我们宁愿穿旧的布料穿软的好活动,新的太硬进水以后领口和袖口刀子一样磨人而且会很沉),会场的气氛口号震天地,热情泣鬼神,虽然还是首战用我、全程用我、用我必胜连民兵也喊的口号,但是还是喊得喉咙嘶哑,会场的阵势东望不到边西看不见岸,浩浩荡荡水面郁郁葱葱群山,这么大的面积就是我们弟兄的舞台,会场的组织井然有序,首长讲话全体纹丝不动,弟兄们站在那里跟一根根花花绿绿的钉子一样,钢盔下面黝黑的脸、消瘦的脸、庄严的脸还有年轻的脸。
我就站在陈排旁边,我可以看见我们苗连的方阵就在主席台侧面,都站得笔直,穿得整洁,一片少校以下级别基层部队带队主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队伍希望能够给自己挣脸。我看不见陈排的脸,但是我可以听见他的喘息声。
国歌奏完国旗升完首长讲完话,然后全体观战者坐下刷的一片小马扎的声音居然也是基本整齐划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帮子侦察部队的主官这么规矩过,人有两面性这个概念我真是第一次看到了实例,当然这是调侃不是贬义。
然后就是比赛开始,上来就是武装泅渡。我们哗啦啦鸭子一样被裁判的发令枪赶下水游向对面的小岛。虽然我已经无数次地游过这个过程但是还是紧张得要命,因为后面有好几个将军,虽然我知道他们看见的就是几百只迷彩鸭子——我那个时候已经被锤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列兵,虽然性子还是桀骜不驯但是已然老实多了,尤其做了文书伺候连首长的时间一长对上级要尊重的感觉倍增。
这个过程是比较轻松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使劲,什么时候该冲刺。更何况刚刚开始,费劲的还在后头呢——上岸不算完,有科目等着你呢。这些劳什子科目一旦串起来比铁人三项还要难得多。
上岸的科目就不详细说了,都是技术性很强的小科目,反正第一天就这么在紧张状态过来了。我发挥的中等偏上,名次是第30名吧,这个成绩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我最拿手的科目还没有出来呢,就是10000米武装越野和自动步枪速射。这两个科目我是集训队的绝对高手,如果拿了第一或者第二的话,再加上攀登我得到了苗连的悉心真传,估计能在前3名,其他的科目只要发挥现在这个程度,综合成绩能保证在前20名。因为谁都不是样样精通,而进了前20名就有资格入选“狼牙”大队的集训——当然是在自愿的基础上,可是我可不愿意,我就是不想给苗连丢人,就是拿了第一我也要回我的侦察连做我的文书。和所有比赛一样我们也有教练就是苗连他给我们拟定了详细的比赛方案,并且也时不时去别的代表队摸底侦察,苗连这一套是驾轻就熟的。不过一到这个时候,各个侦察连的连长们就都互相打哈哈,虽然平时集训在一起,成绩大家都知道,但是用谁对付谁用谁压制谁这可是绝密军事计划——部队的好胜心理极强,就是拉歌喊号子也要争一争的何况这是军事比赛?
第一天过去,陈排的发挥不是很好,但是还在35名,也就是说以后还有机会。据说他去年更惨,泅渡的时候腿就不行了,以前我以为是抽筋,这回我自己分析是那腿病的缘故。明天是10000米越野的开场白。鉴于我已经知道了陈排的腿有毛病(我当时一直以为是腿),我决定明天跟陈排一起跑,在前面给他领跑,关键时候不行就拉兄弟一把,我就是争不来第一第二也要让陈排的成绩别拉下来——因为我知道他的梦想就是进“狼牙”大队,我就是进不了前20名能帮陈排的就帮一把。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先热身,作准备活动,这回不是5点钟上来就跑10000米,首长也得起来看啊。我们就先跑个1000米慢跑压压腿拉拉肩把身体活动开,我给陈排压肩觉得他脸色不好看,我就问他没事吧?他摇摇头,苦笑:“没事。”
我当时不敢说让他别跑了,如果我说了我相信这个耳光一定要挨上了。我了解陈排,虽然他不打兵,但是他扇我这个耳光的时候,不是看我是兵,是看我是兄弟。
然后就开始了。开始我和陈排在第二梯队中间,我们都没跑第一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