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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
“是的。”
他的双手猛然向前一推,我能清楚地听到“咔嚓”一声。一道冰冷的白光穿过我的眼睛,透过脊背,到达脚后跟,随后又反射回来。我紧闭双眼,忍不住大叫起来。鲜血顺着鼻孔流下来。
“现在,我必须把它固定好。”
他的两只手慢慢挪动着,我能感到鼻子软骨也在随着他的手移动。他又推了一下。我能感觉得到。他又用力按了一下,好像固定住了。我能感觉得到。
“好了。”
他拿起纱布。我睁开眼睛。他把纱布贴在我的鼻梁上,这有助于固定软骨。我感觉稳固多了。
他抓起一块毛巾,擦掉我脸上、脖子上的血。我则盯着墙壁。我的脸抽动着。我紧紧地抓住床沿,抓得两只手生疼。我想松开手,却根本无法松开。
“你还好吗?”
“不。”
“我不能给你用止疼药。”
我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利眠宁和镇静剂都有助于减轻疼痛,但对你身体没好处。”
“我知道。”
“我给你拿一件新罩衣来。”
“谢谢。”
他走过去,把毛巾扔在垃圾箱里,然后走了出去。我松开抓着床沿的双手,把手举到眼前,一动不动地看着。手在颤抖,我也在颤抖。
医生带着一名护士回来了。他们帮我换好衣服,告诉我他们准备进行的各项检查。血,尿,大便。他们想知道,我的身体究竟被糟蹋到何种程度。这种想法让我反感。
我们来到另一个房间,里面也有一个卫生间。我在一个小杯里留了尿,在一个塑料容器里留了一点大便。针头扎进了胳膊,很简单,一点都不疼。
我们走了出来。医院里很忙碌。病人们在排队等着拿药,医生们从一个房间串到另一个房间,护士们手里拿着各种瓶子和管子。虽然有一点噪杂,但还算是安静。
医生陪着我回到我的房间。我坐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填写一张表格。写完之后,他看着我。
“除了还要去看牙医外,最糟糕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好的。”
“我准备给你服用二百五十毫克的阿莫西林,一天三次,五百毫克的青霉素VK,一天一次。这有助于预防感染。”
“好的。”
“你先去药房,他们会把药给你。如果你忘了,护士会来找你。”
“好。”
“谢谢你的配合。”
“不客气。”
“祝你好运。”
“谢谢。”
他站了起来。我也站起来。我们握了握手,他离开了。我来到药房,排队等着拿药。排在我前头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的脸,并跟我打招呼。
“嗨。”
她笑了。
“嗨。”
她伸出手。
“我是莉莉。”
我握住她的手,又软又暖。
“我是詹姆斯。”
我不想松手,但却不能这样。我们向前挪动着。
“怎么回事?”
她眼睛看着发药处。
“我不记得了。”
她转过身来。
“丧失记忆?”
“是的。”
她做了一个鬼脸。
“他妈的。”
我笑了。
“是的。”
我们向前挪动着。
“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我看了看发药处。
“昨天。”
护士正在朝我们瞪眼。
“我也是。”
我向护士点了点头。莉莉转过身,不再说话。我们向前挪着,等着。护士瞪着我们俩,递给莉莉一些药片,一杯水,莉莉把药放进嘴里,把水喝了。她转过身,从我旁边经过时笑了笑,说了一句“再见”。我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护士瞪着我,问我叫什么名字。
“詹姆斯?弗雷。”
她看了看手上的表格,走到药品柜前,取出一些药。她把药递给我,同时还有一杯水。
我把药放进嘴里,用水送下去。
我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我就是睡觉,吃饭,排队,吃药。
第10节:你愿意按要求去做吗(1)
四你愿意按要求去做吗
当我从疼痛中醒来时,天还没亮。我感到体内灼热,像着了火一样。这股火在身体里窜来窜去,疼痛一阵阵袭来,而且越来越剧烈。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知道紧接着将会发生什么。我必须赶紧起床,却一步都走不动。于是我只得打了一个滚,从床上翻到地下。我躺在地板上,低声呻吟着。外面很冷,很黑,万籁俱寂。
疼痛好像在慢慢减轻。我爬到卫生间,用手抓住马桶边缘,等待着。汗水一个劲儿往下淌,我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身体歪斜着,我闭上眼睛,把身体向前靠了靠。胃里的食物伴随着血和胆汁翻涌上来,从嘴里和鼻孔里喷射而出,粘在我的喉咙里、鼻孔里和残牙上。一次,再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剧烈的呕吐,都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并放射至我的下颚和左臂。我把头用力撞向马桶,但却毫无感觉,又撞了几下,仍然没有感觉。
呕吐停止了。我坐起来,睁开眼睛,盯着马桶里面。只见马桶壁上粘满了暗红色的呕吐物,还有一些深褐色的呕吐物漂浮在水里。我试图放慢呼吸,稳住心跳,但根本做不到,于是我只好坐下来,听天由命。每天早晨都是如此:呕吐,坐下来,等待。几分钟后,我站了起来。慢慢走回房间。黑夜正在离去。我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橙色和粉红色的晨曦穿过蓝色的天空,在冉冉升起的红色太阳的衬托下,一只只大鸟在空中显得轮廓清晰,如剪影一般。云彩在天空慢慢飘动。我能感到血正从我脸上的伤口处向下滴落,心脏剧烈地跳动。我感觉到生命的重量正在向深处坠落,我明白了,为什么“早晨”与“哀悼”是同样的读音。
我用袖子擦擦脸,脱下粘满血迹和呕吐物的外套,扔在地板上。我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开关,等着热水流出来。
我观察着自己的身体。皮肤惨白并透着菜色,上面满是伤痕,身子干瘦,肌肉下垂。我看上去已消耗得皮包骨头,老朽不堪,奄奄一息。我以前哪里是这种样子。
水已经汩汩流下来,我伸手试了试水温,温乎乎的不够热。我站到喷头下,关掉冷水,等着热水流出。
水流过我的胸膛,冲着我的身体。我拿起一块肥皂,抹出浓浓的泡沫。这时,水变热了。热水哗哗地渗透皮肤,烫烫的,皮肤马上变红了。尽管有点烫人,但我感觉很舒服。热水,肥皂都使我有一种烧灼感,可我觉得还是非常受用。
我关上水龙头,走出浴盆,擦干了身子。接着我爬到床上,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努力去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八天前,在北卡罗莱纳州,我记得自己当时拿着一个瓶子,一根管子,决定开车出去兜风。两天后我醒来时,已经是在华盛顿。我正坐在一所房子里的长沙发上。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姐姐的房子。我周围都是尿和呕吐物。她让我赶紧离开。我于是向她借了一件衬衣,就这样走了。二十四小时后,当我醒来时,已经到了俄亥俄。我只记得一幢房子,一家酒吧,一些可卡因,还有胶毒。另外还记得我哭喊着,尖叫着。
门开了,我坐了起来。医生进来了,把一叠衣服和药放在桌子上。
“嗨。”
我伸手去拿药片。
“嗨。”
我的手够着了那些药片。
“我给你拿了些新衣服。”
“谢谢。”
他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今天我们准备把你换到一个新病区去。”
“好的。”
“通常情况下,当一个病人转到新病区后,我们同他就很少联系了。但鉴于你的情况,我们会继续跟你保持联系的。”
“好。”
“下周,你需要一天来两次,分别是在早餐和晚餐之后。我们给你服用一些抗生素和安定。我今天给你的,是最后一次镇静剂。”
“吃了吧。”
他看着我的嘴。
第11节:你愿意按要求去做吗(2)
“明天我们带你去看牙医。”
直到现在我还没看到自己的嘴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知道怎么做。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害怕看到自己。
“坚强一点,会好起来的。”
我害怕自己的形象招人讨厌。
“你先换好衣服,去休息室等着。”
“好的。”
“他们会派人过来接你。”
“我不能等。”
他笑了,然后站了起来。
“祝你好运,詹姆斯。”
我也站了起来。
“谢谢。”
我们握了握手,他走了。我把他拿来的衣服换上。一条卡其布裤子,一件白色T恤,还有一双拖鞋。这些衣服很柔软,穿在身上非常舒服。我甚至感到自己仿佛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我离开房间,穿过药理部。那里一切如故。灯光很亮,亮得耀眼。病人,医生,排队,拿药。呻吟声,尖叫声。不幸,疯狂,死亡。我熟悉这里的一切,但它们再也不会影响到我了。我走进休息室,在沙发上坐下,独自一人,看着电视。这时,刚吃下去的药开始起作用了。
我的心跳慢了下来。
我的手停止了抖动。
我的身体瘫软了。很快,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忽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到莉莉正站在面前。她微笑着在我旁边坐下。
“还记得我吗?”
“你是莉莉。”
她笑了。
“我不敢确定你是否记得我。你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是因为安定和镇静剂。”
“我也刚刚摆脱掉这些该死的药。我讨厌它们。”
“但毕竟比什么药都不用好。”
她笑了。
“这两天陪我说说话好吗?”
我笑了。
“我怀疑自己活不了几天了。”
她点点头。
“我知道这种感觉。”
我没有回答她。她又问:“你从哪儿来?”
我伸手去拿烟。
“北卡罗莱纳。”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能给我一支吗?”
我给了她一支。然后把两支烟都点燃了。我们一起抽着烟,莉莉向我讲述着她的过去,我静静地听着。她今年二十二岁,在凤凰城长大,四岁时就没有了父亲,母亲是一个海洛因吸食者。为了能够吸毒,她宁愿去卖淫。莉莉十岁时,母亲开始让她吸食毒品;十三岁时,母亲又强迫她去卖淫。十七岁时,莉莉独自一人跑到芝加哥的外婆家,此后一直生活在那里。她是可卡因和安眠酮的成瘾者。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我和莉莉停止了交谈。男人在我面前站住了。他很瘦,衣着整洁,头几乎全秃了,长着一双神经质的小眼睛。
“詹姆斯?”
他笑着问。
“是的。”
他显出很高兴的样子。
“你好,我是罗伊。”
他伸出手。
“你好。”
我站起来,跟他握握手。
“我是来带你去新病区的。”
“好的。”
“你有行李吗?”
“没有。”
“还有别的衣服或书吗?”
“我一无所有。”
“两手空空?”
“没错。”
他又笑了,但显得有些紧张。
“我们走吧。”
我转过身,看了看莉莉。她假装在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