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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着第一场的朱卷从飞虹桥进来。
一见两位大人来了,屋里众人连忙离座参见,徐阶和陆炳也拱手还礼,然后便带着他们来到堂上,在“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前,恭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徐阶还代表所有阅卷官进香盟誓道:“为国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循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神明共殛!”
待进行完这套公事后,徐阶起身转过头来道:“诸位,千叮咛万嘱咐,其实就是一句话,要“秉公”。今年的考题你们也都做了,自然也该知道陛下有多看重这次考试……”一双不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威严的扫过众人道:“阅卷的时候就算忘了什么叫“秉公”,也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开始掣签吧。”
十八房同考官便依命抽签,每人分配到一卷试卷,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等待总裁官出示自己拟作的程文——也就是本期考试的标准答案,等徐阶把自己按照圣上的意思,拟就的文章发下去,然后又宣布了取卷的要求,同考官们才扯开卷束,开始阅评,若是见到中意的卷子,就用青色墨笔加以圈点,并作评定,然后移交副主考。
正如乡试一般,这叫荐卷,若成了荐卷,被取中的把握就有五六分。副主考看了若也中意,便会在荐卷上批一个“取”字,然后送正主考,若得了这个“取”字,把握就有八、九分了,等最后主考官也中意,便会再写个“中”字,恭喜这位选手,一辈子的前程便到手了!
正因为阅卷过程如此缜密复杂,所以要想在考试之后出千,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这严家父子一手遮天,无孔不入的年代,程序上的公正很难落实在实际操作中。事实上,有一些人会中进士,在考前便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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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进考场前天,严世蕃想方设法派人见到了禁闭中的本科会试副总裁,大学士李本。给他一份名单,让他务必帮忙。李本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忿忿起身离开,一边往屋里走,便一边严肃的说:“于休哉,于休哉……”也就是“罢了、罢了”的意思,听起来十分的正义。
那传话的人碰了一鼻子,十分气愤的回去告状,但领悟能力超凡的严世蕃,则听出了李本的弦外之音,冷笑着对心腹说:“李本不好好说话,偏要用拗口的文言,显然是在告诉我们暗号!”便命人将“于休哉”三个字传下去,让那些送了重礼的关系户牢记,考试时想办法用上。
当然为了降风险,不可能把十八房同考官都收买,而且这种“同关节”的文章往往词不达意,臭不可闻,不大能被同考官们荐卷,所以这种作弊主要集中在“搜落卷”的环节。李本会利用这种权力,名正言顺来找通关节的试卷,还美其名曰“真求遗珠”,不留任何把柄。
而我们知道,搜落卷所得的“遗才”必须排在五十名开外,因此这种作弊并不会彻底败坏国家的抡才大典,至少在搜落卷之前的正常阅卷过程中,公平公正还是可以保证的……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吧。
众考官按照流程,日复一阅卷,转眼间到了二月底,距离截止日还有三天时,终于选出了四百份考卷,凑齐了此次拟录取的四百名额,接下来便是为这四百名未来进士排定名次了……对于这四百人的命运来说,这几乎是决定性的;因为虽然后面的殿试中,陛下会重排新科进士的名次,但实际上只要字写得别太丑,名次变动并不会太大……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十名开外的考生,被点中成为状元,也没听说过哪个前三十名的考生,落到二甲开外,所以考官们对这个过程,往往是锱铢必较的。
好在次的总裁官徐阶,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对于李本和同考官们的意见基本没有异议,所以在一派和谐气氛中,排名工作不疾不徐的进行,两天过后,除了前十名的卷子之外,其余三百九十名全部排定。
等到了最后一天,要决是本科的会元时,终于出现了争议,而且是两大学士、正副主考之间,争执了起来……
第五卷 京华烟云雪满天 第三三一章 穷则思变
现在二位主考大人的任务,便是选出本科会元。
徐阶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轻言细语道:“不知李阁老意下,哪篇文章可以称魁?”
李本心里早有成见,闻言拿起一份,双手呈给徐阶道:“阁老,请看,这篇文章呼声最高。”
徐阶拿过来翻阅,那李本还在咋舌道:“可有好些年没见到如此好文章了!”
徐阶将三篇文章看完,抬起头来,见屋里众人都在看自己,不由笑道:“诸位都在看我作甚?”
李本笑道:“好容遇到这等鬼斧神工的文章,大家自然要看大宗师如何品评了。”
徐阶呵呵一笑,搁下卷子摇头道:“依下官愚见,这个取个低低的名次吧……我看三百名正合适。”
“为何?”李本不大吃一惊,他荐的那篇文章,确实写得极为出色,且用了数遍“于休哉”,他便想卖好于严世蕃,将其点为会元……一直以来,徐阶都像摆设一样,给他造成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说了就算数,现在冷不丁让徐老头给一下,还真是措手不及。
目结舌了半晌,李本小声道:“此卷就算不取会元,点他作前十,也是够资格的。如今却直接把他打入百名开外,直接葬他前途,这只怕让人难以心服啊。传了出去,恐怕对大人声誉有损,招人话柄啊。”
徐阶呵呵笑道:“嘉靖十一年、十七年的两道圣训。李大人难道忘了吗?”
“那么久远的事情,下官哪能想到……”李本闷闷道。
徐阶依旧平静如水的望着他,向西苑方向拱拱手道:“嘉靖十一年,圣上以科考文章,纯正博雅之体荡然无存,乃下旨,切禁会试、乡试取以艰险之词、奇癣之字哗众取宠者,凡钩棘奇癣之卷,一律黜落!嘉靖十七年上又感科场舞弊日多,又命严查试官内外勾结,通关节、买字眼等十余种舞弊手段,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他慢悠悠的说着,李本的汗可就下来了,他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徐阶看透了,双目中不由流露出乞求之色。
徐阶却连看都不看他,摸一摸花白的胡须呵笑道:“老夫年纪大了,把两个不相干的圣旨扯到一起作甚?阁老以为应该把哪一条去掉?”
李本知道徐阶这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不停擦汗道:“去掉后一条,又没有舞弊的,可不能拿出来吓人。“
“好。”徐阶点头笑道:“那这个名次,李阁老也没意见吧?”
“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李本心里只怪自己多事,那严世蕃又没说要拿下会元自己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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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取中此卷的同考官仍不死心,他觉着问心无愧,还在那里作最后的反驳道:“谁的文章敢说一定胜过这篇?”
徐阶从点一点手下的几篇文章道:“这五篇,都稳稳胜他数筹!”
众人纷纷凑过来,再看往下看去然都词真法老,字字珠玑,更可贵是中正平和,言之有物,令人读过之后神清气爽,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疲劳似乎都一扫而空,与之相比,那篇文章也只能算是上好,称不了优异了。
大家都是识货的,便有人轻声道:“这些文章虽然各有千秋,但风骨上似乎有相同之处,应该是系出同门啊。”
徐阶微微颔首道:“不知是哪位名师教出来的高徒。”便点一点道:“那就在这五位当中点出会元吧,诸位意下如何?”
众考官无话可说,纷纷点头。
“那诸位先选选看吧。”徐阶说完便闭目养神去了。
过了许久,众考官选出两篇文章,搁在徐阶面前道:“这两篇难分伯仲,请大宗师定夺。”
徐阶瞩目一看,便见一篇文章的破题是:“善理财者,得其道而自裕焉!”另一篇则是“传者论裕国之道,不外乎经制之得宜而已。”便笑笑道:“诸位好眼光,这两篇确实难分伯仲,选哪个都不为过。”
众人知道这下选对了,便问道:“总要有个一二,还请阁老定夺?”
徐阶颔首道:“这两篇文章,无论从文笔、功底,还是立意、思想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单纯评论其文章本身,已经无法分清高下了。”
众人纷纷点头,都流露出倾听之色,想要听听徐阁老从什么角度分高下,便听徐阶道:“现在就得从陛下出这道题的用意来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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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出这道题,”嘉靖帝悠悠道:“就是为了问计,谁的对策能解决问题,谁就是本科会元。”毕竟是皇帝出题,最终解释权和决定权,还在皇帝手里……当然皇帝很忙,不会每份卷子都看,一般只会过目前十名的卷子。
进宫禀报取中名单的徐阶和李本肃立在殿中,聆听圣训。
嘉靖帝拿起拟取头两名的墨卷,先看那篇“传者论裕国之道”不由赞叹道:“好书法啊!飘逸若仙,似乎还要胜严阁老一筹!”严嵩是公认的二十年来第一书法家,这评价的分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徐阶和李本连忙道:“陛下眼光超卓,此人当得起书法大家。”
“不过朕求的是国贤臣,不是书法家。”嘉靖淡淡笑道:“还得看文章。”便又看那篇“善理财者”,这个字是最漂亮的馆阁体,同样无可挑剔,只是比起那位来,少了些仙气,确实稍差一筹。
再看其内容,前者“传者论裕国之道”,在治理得宜方面着手,强调“裁汰冗员”、“削减开支”,也就是“节流”;而后者则着重讲开源与节流并重,全面生财富裕的方法。
毋庸置疑,两法子都是解决问题之道,但前者更正统,后者更激进,如果方才寻常时候,前者自然更符合朝廷选官的“中庸”之道,乃是更好的人选。但世易时移,大明朝经过一百七十多年的发展后,许多问题已经是积重难返了……至少对讨厌麻烦的嘉靖皇帝来说,是不愿意触碰那些雷区的,比如说前者提到的“削减藩王开支”、“裁剪冗官”、以及“淘汰宫人”等法子,哪个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不会引起一群哭诉的家伙,像无头苍蝇一般,围在自己身边?
根结底,还是嘉靖帝的私念在作祟……他只想尽量少些麻烦,让国家过得去,让自己有钱有闲修炼,只要朕活着的时候能糊弄过去,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所嘉靖帝虽然欣赏这篇文章的书法文采,却只是草草看了两眼,便将目光投注于第二篇上……
待看到“是君子之生财也有道焉,固不必损下以益上,而经制得宜,自有以裕于国也。”意思是,不必损害下面人的利益,也有让国家富裕的方法!这话实在太对胃口了,嘉靖帝精神为之一振,不由坐直了身子,又怕看错了字,便伸伸手。
黄锦赶紧将老花镜奉上,嘉靖帝带上那眼镜,看到精彩处还念出声道:“然则何如?盖天地本有自然之利,农田森林,山川海洋,皆乃我大明之疆域,乃祖宗之基业,今何以重农田而偏废其余?固恒见其不足尔!”读到这,皇帝不由颔首道:“是啊,以往我们总是盯着地里刨食,但大明朝的耕地就那么多,却要养活越来越多的子民,还得负担四方征战,早已经不堪重负了,确实应该想想别的途径了。”
两位大学士唯唯诺诺道:“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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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者国之本也,以养民哉;商者国之末也,以富国哉。有国家者如树,本末倒置固为谬矣,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