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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木_书读完了-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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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自己说话是应对,同时也要学习代言。八股是代言的应对,应对的代言,所以可以说是传统古代文体的极致。句句是自己说,又句句是替别人说;仿佛是自己说,实在是对别人说,特别是对在上者说;这就是奥妙。至于这样是好是坏,评价如何,那是另一问题。这里只讲文体。
    《文选》的开篇是后汉班固的《两都赋》。赋是不是应对?《序》中说得很明白。前汉到武帝、宣帝时期才“崇礼官,考文章”,于是有了一批“言语侍从之臣,朝夕论思,日月献纳”。大官们也“时时间作”。前者是专业作家,后者是业余作者。这些都是“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用对话之文体,通“上下”之心意,归结到忠孝。到成帝时集起来,“盖奏御者千有余篇”。不过几代就有这么多献给皇帝看的“大汉之文章”,也可说是当时的八股。
    班固作《两都赋》,把西汉的长安和东汉的洛阳相比,是回答那些“盛称长安旧制,有陋雒邑(洛阳)之议”。这篇赋是扬东汉而抑西汉的应时政治文章。赋中列“西都宾”和“东都主人”的对话。一主一宾,地位有别。全文是班固代言,代他们二位,实际是代朝廷中的两派意见。内容是政治的。文体是代言的对答。
    《文选》编定时南朝偏安,京城不是中原历代帝王之都,所以也需要扬新都而抑旧都。选此篇为首可能还是昭明太子主编要借班固之文代言己意的。这以下各类的赋差不多都是这样有用意有听话对象的。有些好像是说自己的话给自己听的,但也不见得纯粹。当时人明白,现在事过境迁难以查考。又如宋玉《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是作为宋玉和楚襄王的回答。曹植的《洛神赋》好像是自己对自己说话,显示文才,可是引言中说是他“感宋玉对(答)楚王神女之事”才作的。为什么作?作给谁看?当时的人大概不难知道,现在不便猜测了。传说故事不足为据。文章是托辞,也就是代言。司马相如的《长门赋》,本身只是用美丽辞藻描写一位“佳人”,幸亏前面有《序》说了背景。陈皇后被贬入长门宫,“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于是“相如为文以悟主上。陈皇后复得亲幸”。这种代言应对之意只挂在题目“长门”上,除当时人外,后人在文章本身中是看不出来的。无数古典作品往往如此。这是最古的卖文记录吧?报酬很高,还是预付,而效果也极好。
    《文选》中,赋以下是诗和骚,也可以用代言应对观点考察文体,这里只论文。诗骚以后的文越来越明显,不必一一述说了。开头“七”(《七发》等)
    还是赋一类。诏令以后便是“策问”,然后是表、上书等。前者是上对下,后者是下对上,然后是略有平等地位的书信,最后是对死人的祭文。这里面的代笔、代言就多了。序、论、铭、碑、祭文,差不多篇篇都可以这样去看。当然不能说那些应对全都是八股文体的对策,但精神面貌体式是对上或对下的代言一脉相传的。
    唐宋有了正式科举制度,考诗、赋、策、论之类,到朱熹编出《四书》以后,元明清都用“四书文”考,这是古典文体演变的归宿,以后便趋于衰亡了。
    为什么“四书文”能这样长期用于考试?还得钻研一下《四书》的奥妙。只就文体说。在《论语》中有八股文胚胎,结构已具备。在《孟子》中有八股文语言之妙,两股对偶已经成型了。试引几节为例(俱见《梁惠王》篇)。
    臣请为王言乐。
    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之音,举疾首撼额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
    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旋之美,举疾首撼额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
    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
    这是一大股中二小股对偶,与下文一大股相对称。
    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欤?何以能鼓乐也?
    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旋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欤?何以能田猎也?
    此无他,与民同乐也。
    然后是一句总结。
    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去声)矣。
    这是地道的八股腔调。两两相对,有起有结,不顾内容逻辑。“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若不改变,要同乐也乐不起来。前面说了,后面略去,彼此会意,单说同乐。作八股,学应对,都得会这一套。会说可以不说的话,又会不说非说不可的话。言与意相掩而互明,好比太极图。这是不以言传的古书诀窍。
    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
    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
    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
    然后可以为民父母。
    这是三股,股内又有股。主旨在第三股。连上总结才见本意。把杀的责任推到国人身上,自己不负责。这样就“可以为民父母”了。他杀了人也不算是他杀的。若是见不可杀焉,怎么办呢?应当还有一股,不提了。八股文体是论题,论意义,不管说的对不对全不全的。
    着重排比意义的在《孟子》中也不是完全没有。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去)楚游者,比(到)其反(返)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绝交)
    曰:士师不能治士(朱注说,士师是狱官,下面有一些士归他管)则如之何?
    王曰:已之。(罢免)
    曰:四境之内(国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
    这段词句对偶不整齐,也是三股。第三股残缺不全,只有一半。三股是三层意思,一层逼一层,最后逼上王爷自己,只好残缺了。结尾很妙,是到今天还为大家所熟悉的一句话。
    非常明显,孟子的辩论常用譬喻,用类推法。这法不仅是他一个人会用,中国古往今来人人都会用。作比喻,引同类,这就是推理了。照这样用形象排比推理作出文章来就有声有色了。这正是八股文体,也是《四书》文体。
    朱文公晦庵编订《四书》,集别人解说加上自己的意思作《注》,是“述而不作”的著作。他当然不是为了树立文体榜样,教作文,结果却是立下一种文体延续五百年以上。《四书》出八股之题,又出八股之体。这种“体”无“心”而有“心”,有“心”而无“心”,“心”“体”一致,是“应对”,应皇帝,对策。所以还得回到策问和对策。
    对策从汉代以来始终未断,不过只用于殿试。到清末光绪年间还有。这时内容文字千篇一律。规定不许有空格,所以那些必须提到又必须抬头高一格两格三格的皇帝朝廷等字眼前面一行要刚好写到底不留空白(考卷有行无格)。因此非用固定的四六对句限制字数不可。阅卷的不看内容,因为到殿试时不会有人用违碍字眼了。(“磨勘”的还得看,但后来也流于形式。)看殿试卷只望一眼字迹,所以写字必须极其工整,卷子干干净净。在清代中叶,这种字是中进士点翰林学士的人都会写的,叫做“馆阁体”。从汉代董仲舒起,有的对策也认真提出意见,到后代这是极其稀少的。这种文不会使皇帝和大臣喜欢,所以策论比不上八股文和试帖诗。诗又不如文重要。策论为什么不能认真?怎样才算好?坏的如上所述只是写字。好的也很简单,作法同八股一样,说中听的废话。可举清初开国时的一道题和文,一看就明白了(《丛话》卷八)。
    顺治六年己丑(一六四九)策问题:
    从古帝王以天下为一家。予自入中原以来,满汉曾无异视,而远迩百姓犹未同风。岂满人尚质,汉人尚文,习俗或不同欤?抑音语未通,意见偶殊,畛城尚未化欤?今欲联满汉为一体,使之同心合力欢然无间,何道而可?要言可行,不用四六旧套,予将亲览焉。
    这道题可难作了。不比《四书》题可以照朱注敷衍成篇。若是用四六骈体,只堆砌辞藻典故可以含混,又不许。既需“要言”(要言不烦),还要“可行”
    (切实可行)。这时离甲申(一六四四)明亡不过五年,南明虽亡,桂王尚在。
    剃发留辫,限期十天,杀了多少人,强迫汉人从满俗。这时要求满汉一体,怎么办得到?题中只提“文”、“质”和音声言语不同,岂是要领?满汉关系不仅是民族关系,又是官民和军民关系。对策中若一言不合就会出大问题。出题者心思深,答题者心思必须巧,非精通八股神髓者作不到。《丛话》引了清初“时文”
    大家刘子壮(克猷)的“廷对”。刘在当年中了状元,入了翰林,当然是受皇帝赏识的。且看他怎么作此难题,上条陈,提对策。文长不能全录。摘录前半及末尾加点评说。
    臣闻:人君致治,在力行不在多言。人臣进言,与其文勿宁其质。
    这个帽子戴得好,既是八股“破题”,又是两股对偶。妙在就用题中的文字,点出“文”和“质”。既是说我讲直话不拐弯子,不用典故骈体掩饰,响应皇帝提问中的不用“四六”的要求,而且弃汉人所“尚”之“文”,用满人所“尚”
    之“质”,暗中呈上降表,预示全篇之意是要使汉人服从满人,皇帝看了岂有不喜之理?敷衍题目即顺着皇帝讲,用你的话。这正是八股精神,代圣人讲话,说了半天还是自己一句话没说,把题中的话算作自己的。下文又接得好,是一个路数。
    夫帝王以天下为一家,则满汉皆一家也。然朝廷虽无异视,而百姓不能不异也。即满人汉人亦不能不相异也。
    这等于八股的“小讲”,是“承,转”。还是没有一句自己的话,只述题而不作。可是再这样下去不行,还得出点实在的,发挥圣人之意。
    其所以异视者何也?
    替皇帝发问,依对话体。怎么回答?说是汉人一见满人就害怕,又有仗势欺人的,“挟之为重者以相恐”,实际上说的还是汉人。
    边防之外,愚懦之民,见一满人则先惊之矣。又有挟之以为重者以相恐。其实满人之与汉人未尝不相爱也。处事未尝不明,守法未尝不坚,居身未尝不廉也。
    而小民预有畏怯之意,虽其极有理之事,常恐不能自直于前,则其势不能以卒(猝)合。而又时当革命(改朝换代,词出于《易经》)之初,民重其生,是以虽有相爱之诚而不敢相信,虽无相陵之意而先以自怯。此百姓之所为异也。
    好!满汉相爱而又不能猝然相合,为什么?怪汉人。满人明白事理,又守法,又廉洁,只怪汉人先心里害怕,有理也不敢讲。这些话中一个典故也没有用,入关不久的年轻满族皇帝(事实上是摄政王多尔衮,他即将失势)是看得懂的,不会误解。这是一股,说汉人。还得对上一股,要再讲讲满人。怎么讲?这要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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