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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报》国际新闻编辑。
1939年,金克木到湖南省立桃源女子中学和湖南大学任教。1941年,经友人周达夫介绍,金克木到印度加尔各答的中文报纸《印度日报》任编辑。因机缘巧合和自己对于知识的热爱,金克木很快学会了梵文,并对印度的状况形成了自己独到的见解。1946年,金克木回国任武汉大学哲学系教授,1948年任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1949年后,金克木的学术与人生之路跟中国的大多数知识分子没有什么区别。上世纪70年代后,大地回春,金克木陆续重印和出版的著作有《印度文化论集》《比较文化论集》《旧学新知集》《末班车》《孔乙己还乡》《风烛灰》等,译著有《我的童年》(古代印度文艺理论文选》《摩诃婆多插话选》等。金克木的一生值得好好写本传记,肯定好玩和复杂得要命。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个奇特老头的几个人生片断。
1936年,金克木和一位女性朋友到南京莫愁湖游玩。到了莫愁湖上,他们上了一条小船,因为女孩子的淘气,他们被搁在湖心一条单桨的船上,而两个人谁也不会划船。那个女孩子“嘴角带着笑意,一副狡酷神气,仿佛说,‘看你怎么办?' ”于是年轻气盛的金克木便专心研究起了划船。经过短时间的摸索,金克木发现,因为小船没有舵,桨是兼舵的。“桨拨水的方向和用力的大小指挥着船尾和船头。明是划水,实是拨船。”就这样,金克木学会了划独桨船。
1939年,金克木在湖南大学教法文,署假去拜访罗常培。罗常培介绍他去见当时在昆明乡间、时任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的傅斯年。见到傅斯年,“霸道”的傅所长送了他一本英文注解的拉丁文的恺撒著《高卢战记》。金克木匆匆学了书后附的拉丁语法概要,就从头读起来。“一读就放不下了。一句一句啃下去,越来兴趣越大。真是奇妙的语言,奇特的书。”就这样,金克木学会了拉丁文。
上世纪40年代,金克木在印度结识“汉学”博士戈克雷。戈克雷其时正在校勘梵本《集论》,就邀请金克木跟他合作。因为原写本残卷的照片字太小、太不清楚,他们就从汉译本和藏译本先还原成梵文。结果,让他们吃惊的“不是汉译和藏译的逐字‘死译’的僵化,而是‘死译’中还是各种本身语言习惯的特点。
三种语言一对照,这部词典式的书的拗口句子竟然也明白如话了,不过需要熟悉他们各自的术语和说法的‘密码’罢了。“找到了这把钥匙,两人的校勘工作越来越顺利。
上面这些断断续续的文字看起来没有太大的相关性,但如果我们不拘泥于事情表面的关联,而是把探询的目光深入到金克木思考和处理问题的路径上,这些似乎不相关的文字或许就会变得李生兄弟般亲密。我们选编这本书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寻找到这条并不一目了然的路,看一看一路上美不胜收的景致。在编选的过程中,我小心翼翼地克制自己,把选文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否则这将是一套全集的规模。于是就有了这本金克木谈论读书的书。
三在一个知识越来越复杂,书出版得越来越多的时代,我们首先关心的当然是读什么书。如果不加选择,见书就读,那每天以几何倍数增长的图书恐怕会炸掉我们的脑子,还免不了庄子的有涯随无涯之讥。那么,该选择哪些书来读,又如何读得懂呢?
“有人记下一条轶事,说,历史学家陈寅恪曾对人说过,他幼年时去见历史学家夏曾佑,那位老人对他说:”你能读外国书,很好;我只能读中国书,都读完了,没得读了。‘他当时很惊讶,以为那位学者老糊涂了。等到自己也老了时,他才觉得那话有点道理:中国古书不过是那几十种,是读得完的。说这故事的人也是个老人,他卖了一个关子,说忘了问究竟是哪几十种。现在这些人都下世了,无从问起了。“那么,光是”中国古书“就”浩如烟海“,”怎么能读得完呢?
谁敢夸这海口?“夸这个海口的正是金克木。”只就书籍而言,总有些书是绝大部分的书的墓础,离了这些书,其他书就无所依附,因为书籍和文化一样总是累积起来的。因此,我想,有些不依附其他而为其他所依附的书应当是少不了的必读书或则说必备的知识基础。“”若为了寻求基础文化知识,有创见能独立的旧书就不多了。“就中国古书而言,不过是《易》《诗》《书》《春秋左传》《礼记》《论语》《孟子》《荀子》《老子》《庄子》等数种;就外国书而言,也不过《圣经》《古兰经》和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笛卡尔、狄德罗、培根、贝克莱、康德、黑格尔、荷马、但丁、莎士比亚、歌德、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高尔基等人的著作。读这些书,再配合一些简略的历史,”花费比‘三冬’多一点的时间,就一般人而言大约是‘文史足用’了“。
那这些“‘太空食品’一样的书怎么消化?”我们选在第一辑里的大部分文章就是金克木提示怎样消化这些“太空食品”的。选在前面的一部分是金克木勾画的这些“太空食品”的系谱,有了这个系谱,我们就可以按图索骥,不在枝枝杈杈的书上枉费精神。后面的一部分是个案分析,体现了金克木自己说的“生动活泼,篇幅不长”的风格,能让我们“看懂并发生兴趣”。认真看完这些文章,按这个方法读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们也会惊喜地发现——“书读完了!〃但是古代的书跟我们的时代差距那么大,西方的书跟我们的思维习惯那样不同,印度的书有着那样不可思议的想象,我们如何能拆除那些壁垒,明白作者的弦外之音,从容地进入书的世界,跟那些伟大的作者共同探讨世界的秘密呢?金克木的方法是”福尔摩斯式读书法“和”读书得间“——这是本书第二辑的内容。
要读懂作者的书,不能用“兢兢业业唯恐作者打手心读法,是把他当作朋友共同谈论的读法,所以也不是以我为主的读法,更不是以对方为资料或为敌人的读法。这种谈论式的读法,和书对话,……是很有趣味的”。“一旦‘进入角色’,和作者、译者同步走,尽管路途坎坷,仍会发现其中隐隐有福尔摩斯在侦探什么。要求剖解什么疑难案件,猜谜,辩论,宣判。”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要有尚友古人的脚襟和气魄,敢于并且从容地把作者当朋友;一层是跟着作者的思路前进,看他对这些问题的描述或论证能否说服我们。这样做也有两种收获,一是读书时始终兴致盎然,二是读会的书就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把有字的部分读会了,怎么读那些书的空白部分呢?——这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古人有个说法叫‘读书得间’,大概是说读出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于无字处看出字来。其实行间的空白还是由字句来的;若没有字,行间空白也没有了。”“古书和今书,空白处总可以找出问题来的。不一定是书错,也许是在书之外,总之,读者要发现问题,要问个为什么,却不是专挑错。”我们不妨把这个称作金克木的“得间读书法”。用这个方法读书,可以明白作书者的苦心孤诣和弦外之音,更有甚者,会发现古人著述的秘密。“不但佛书,其他古书往往也有内外之别。讲给别人听的,自己人内部用的,大有不同。”很多问题“‘预流’的内行心里明白,‘未入流’的外行莫名其妙”。当我们知道这些古人的行间甚至书间空白的时候,那本书才会打开大门,高高兴兴地迎我们进去。
当然,读好了书,却不能让这些书活在当下,不能“苟日新,又日新”,那我们不过成了“两脚书橱”。如何避免这个问题,怎样才能在书和现实的世界里出入无间?这正是本书第三辑的内容——“读书。读人读物”。
金克木常说,他的文章“看来说的都是过去……可是论到文化思想都与现在不无关联”。“所读之书虽出于古而实存于今……所以这里说的古同时是今。”
金克木关注的,正是古代跟现在的极大相关度,并间接地指向未来。“所有对‘过去’的解说都出于‘现在’,而且都引向‘未来’。”脱离了对“现在”的反应和对“未来”的关注,那些古书只不过是轮扁所说的“古人之糟粕”,弃之不足惜的。
但读通了书还不行,“物是书,符号也是书,人也是书,有字的和无字的也都是书”,因此需要“读书、读人、读物”。“我读过的书远没有听过的话多,因此我以为我的一点知识还是从听人说话来得多。其实读书也可以说是听古人、外国人、见不到面或见面而听不到他讲课的人的话。反过来,听话也可以说是一种读书。也许这可以叫作‘读人’。”“读人”很难,但“不知人,无以知言也”,“知人”正是“知言”和“知书”的重要的一步。最难的是读物,“物比人、比书都难读,它不会说话;不过它很可靠,假古董也是真东西。”“到处有物如书,只是各人读法不同。”读书就是读人,读人就是读物,反过来,读物也是读人,读人也是读书。金克木这种破掉壁垒的方法,大有古人“万物皆备于我”的气概,较之“生死书丛里”的读书者境界要大得多。钱钟书力倡“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意在沟通东西,打通南北,要人能“通”。金克木也提倡一种有意味的通。“读书、读人、读物”的“通”与中书君的“通”是一是二?颇值得我们好好思量。但无疑,有了这个“读书、读人、读物”的通,我们此前提到的金克木那些断断续续的人生片断就有了一个相通的根蒂。
当然,书是否真的能够读完,人和物是不是真的就能读得通,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情,要亲自领会体验才好。但毫无疑问,金克木在这里给了我们一个进入书的世界的方便法门。
四临了要说明一下书中数宇、标点的用法和文章的写作年份问题。为尊重原作,我们不对金克木与现行规定不一致的数字和标点符号用法强做统一,而是按金克木的习惯照排。文章末尾原有年份的,一仍其旧。部分未标明年份的,编者根据各种资料推定写上,为与原标年份的区别,加括号(如(一九八四年))标明。
另有少数年份尚难确定的,阙疑。
最后,我们应该感谢金木婴女士和钱文忠先生。金木婴女士欣然为本书写了后记,而钱文忠先生也慷慨地同意把他那篇“懂得”的文章收在了本书中。
黄德海2005 年12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