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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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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低了头,婉转道:“嫔妾想,既然小皇子满月办的隆重,玉真满月就不要再操办了……”
萧琮闻言骤的扬眉,凝视我道:“这是什么话?娉儿的孩子是皇子,莫非朕的玉真就不是东秦公主?”
我拖着他的手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萧琮黑了脸:“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敛容整衣,盈盈拜倒道:“请皇上容嫔妾说句僭越的话:如今边关各处虽有良将镇守平安无事,但粮道遥远险阻,又兼拖拉欠缺,嫔妾哥哥是做过兵卒的人,曾说过每每粮饷到达之日,兵士已经餐风露宿忍饥挨饿多时,天长日久,边关如何安定?”
萧琮面有诧异之色,我越性竹筒倒豆子:“玉真生在皇室,从小锦衣玉食,也不差这一场盛大的满月酒。嫔妾不敢妄言时政,但斗胆求皇上将玉真满月所需费用折成军饷,发向南粤也好,发向滇西也好,就当是我朝将士分甘同味,共贺玉真满月之喜。”
殿中一片静默,底下人早随我跪了一屋子。
半晌,萧琮干咳一声道:“这些话你都从哪里听来的。”
我回道:“嫔妾闺中有个婢女,去年被人拐了卖到蛮地,前些日子被嫔妾找了回来。她做过胡商的女奴,亲眼看见过将士们饥寒交迫的样子……”
他下了榻,扶我起来,带着埋怨道:“什么你都知道!什么你都操心!即便边关缺饷,还有朕,还有朝堂臣子,哪里用得着牺牲玉真的满月?”
我见他口气里虽然带着几分责备,行为举止还是顾惜我的,自己也放了心,低声回道:“嫔妾只是想尽份心,也为皇上和玉真积福。”
萧琮将我的头埋入胸膛,一字一句道:“难为你不生分,什么话也敢说……你为朕好,朕省的。”
我情不自禁抱住他的腰,暖意在周身四肢百骸游走,那样和煦,似乎熏然欲醉。
良久,自鸣钟“咣”的一声,像是蓄意要惊破缠绵的情意。
随着自鸣钟的回声,康延年的声音从帷幔外平平响起:“皇上,宫人来报,太后请皇上移驾长信宫小叙。”
萧琮一走,锦心顿时活泛起来,撮着牙花子道:“这会子小叙什么,左不过又是珍淑媛为了擢位份在太后面前撒娇罢了。难为咱们这位爷,天天的国事缠身,还得应付着那些心怀鬼胎的。”
嫣寻笑话她道:“这会你又机灵起来了,刚才娘娘谏言时,是谁趴地上流冷汗呢?”
锦心讪笑:“皇上天威,奴婢也是担心娘娘。”
我道:“你担心我,我才是担心你呢。说话没个把门的,就凭你刚才撮牙花子说那话,就够死几辈子的了。还好意思教训初蕊,我看你也要到掖庭去学几天规矩,越发的倒回去了。”
锦心正絮絮对初蕊道“要学着些、宫里不比家里、不合适就要杀头”等语,不防我呛了几句,顿时羞红了脸道:“奴婢也只是在内殿才胡说几句,奴婢知错了。”
我也不是真的要训斥她,见她已经知道失言,淡淡说笑间也就带过去了。
正喝着新熬的燕窝粥,绢儿打起了帘子,云意夹着一阵寒气进来道:“今儿外面好冷,妹妹幸亏没出去。”
锦心忙上去帮着顺茗脱下云意的狐皮大氅,露出里面穿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来,纤腰处挂着块上好的羊脂玉玦,随着走动微微轻晃,更显云意体态窈窕。
她含笑坐在我身侧道:“你不是说要常下地走动才好得快么,这么早就歪在榻上做什么?”
我让嫣寻再盛一碗粥来给她,一边微笑道:“姐姐知道我懒,偶尔走走罢了,天寒地冻的出去走有什么意思呢。”
云意接过印莲瓣纹象牙碗,嗤笑道:“听说又有人拿了那软弱可欺的慕容氏当柿子捏,当真是我不犯人,人常犯我。”
我静静舀一匙银耳喝,道:“慕容黛黛母家若是东秦贵胄,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云意闻言怅然,放下手中银匙道:“慕容宝林受尽欺负,却极尽忍耐能屈能伸,浣娘若能像她,也不至于白白枉死……”
我接过玉兰花汁子浸泡过的雪白面巾,擦拭了嘴角,惆怅道:“浣娘虽然柔弱,性子却是极刚烈的。太后憎恶,皇上轻蔑,要她承受着冤枉和委屈而活,想是不能的。”
云意仰起头,眸中流光滑溢,大有伤神之态,尽力维持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妹妹说的没错,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者让浣娘撑到如今才是最痛苦的,不如一了百了。”
说到寥落处,我二人互相凝望,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七十二章  勿忘细碎案
我与云意说着话,绢儿在窗外招手,锦心觑见,三两步出去,两人嘀咕半天。
一会儿锦心打帘子进来,神神秘秘道:“两位娘娘刚才还夸慕容宝林忍得,谁知那人竟不识夸,才刚在长亭所悬了梁,还好发现的及时。”
我与云意互看一眼,俱是吓了一跳,云意道:“可是为了什么?”
锦心道:“谁知道呢,说是也没人问,和妃娘娘先遣人去把慕容宝林训斥了一顿,这会子正哭呢。”
我道:“绢儿不老成,这样的热闹也去看,别人看见了又要说咱们宫里幸灾乐祸。”
云意叹息道:“那也是个苦命人呢,被父兄和亲送了进来,皇上不喜欢,压根儿就没碰过,到如今越发混的连上脸的奴婢都不如了。”
我起身整衣道:“姐姐别叹气了,虽然慕容黛黛只是个不受宠的宝林,毕竟也是吐谷浑的公主,估摸着这会儿皇后也过去了,咱们也别耽搁。”
云意道:“急什么,你没出月子,原本不用去,我去看看就行了。”
我笑道:“这还有几天呢?妃嫔寻死非同小可,合着六宫都去就我一人养着,于情于礼也说不过去。”
云意恨的在我额上一戳道:“真真你是个无事忙!”
我略梳洗了一番,绾了轻俏的飞天髻,一支金嵌碧玉长簪,银钱细长丝丝坠落随风扶摇,光洁明透的莹雪珍珠在发间轻晃,身上覆一袭红若朝霞的软毛猩猩旃披风,扶着嫣寻的手和云意登上肩銮。
长亭所在正宫西北角落,与慕华馆恰好成犄角之势。因着长时无人居住打理,杂草丛生、花木凋零,肩銮一经靠近,草木萧疏之气夹带着风霜便隐隐扑面而来。
云意掩鼻道:“那些奴才也太懈怠了,好好的搞得跟冷宫似的。”
我撩起小窗上的帷幔,看见殿门附近空荡荡的,不见任何肩銮软轿,唯有三个内监守着殿门,其中两个正大呼小叫掷骰子赌大小,另一个低着头看不清楚在干什么,三人连我们的肩銮过来了也没瞅见。
李顺见我不悦,微一努嘴,进宝便一溜烟儿跑过去,一人脑袋上拍了下道:“看不见宝婕妤和沈芳仪来了,还只玩呢?”
那两个内监正赌得兴起,冷不防被进宝打断了,其中一个耍赖,另一个便揪着进宝道:“任他什么宝婕妤贝婕妤!你扰了我的骰子,你便赔我!不赔,爷爷今天就揍死你!”
李顺黑了脸,厉声喝道:“没眼色的东西,见了宝婕妤娘娘不说磕头请罪,还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小命是不想要了!”
那三个内监转脸见李顺虽然年轻,却穿着正七品内监服饰,立时蔫了,扔了骰子磕头求饶起来。
我下了肩銮,漫声道:“想必你们在其他娘娘宫里享福惯了,所以眼里并没有我,这也怪不得……”
那两个赌钱的内监发颤道:“小的们是刚从掖庭舂米处调出来的,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得宝婕妤娘娘,并非有意冲撞!还望娘娘饶了小的贱命!”
我瞥一眼李顺道:“宫中邀赌,责罚的规矩是怎样,你便怎样处置。”
李顺应了是,那两个先前还蛮横的内监立时吓的魂飞天外,扑到我脚下跪着求道:“娘娘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我理也不理,进宝和其他人拖了他俩到一边,我抬眼看去,长亭所殿门再无其他人拱卫,显得寥落冷清,真如同一座冷宫。
那个先前低着头的内监反应过来,上前打千儿跪下迎道:“小的名叫小查子,是从广明殿跟过来伺候慕容宝林的。小的给宝婕妤、沈芳仪请安,两位娘娘千秋安好!”
我微微颔首道:“起来吧,怎么皇后娘娘她们还没过来么?”
小查子略诧异道:“皇后娘娘来这地方做什么?小的们未曾听说皇后銮驾要驾临长亭所啊!”
云意道:“不是说你们宝林悬梁了么?”
小查子“哦”一声,似恍然大悟道:“回娘娘的话,宝林悬梁的事让太后她老人家大发雷霆,因此无人敢来探望,娘娘还是第一个呢。”
我没有接话,只侧耳听着,预想中的人声喧哗并没有出现,只有女子嘤嘤的哭泣和旁人的呵斥若有似无。
“怎么和妃娘娘的宫人还没走么?”我偏头问道。
小查子脸色灰暗,支支吾吾回道:“适才建始殿的姑姑来教诲过慕容宝林,这会子在里面的是珍淑媛娘娘的宫人……”
云意看小查子道:“这可奇了,是谁都可以欺凌你们宝林的?”
小查子讪讪道:“娘娘们是知道的,宝林闯了大祸,珍淑媛娘娘很是气恼,所以……”
我轻蔑一笑道:“即便气恼,也轮不到一个宫人来教训慕容宝林,你们当差的也越发胆小怕事,连规矩也不顾了!”
说话间,我与云意脚步不停,直朝内殿深处走去。长亭所年久失修,连内殿廊中都有枯枝败叶尘土。绣鞋踏上去,走不多时便薄薄的覆了一层灰。
“奴婢刚才对宝林说的那些规矩,宝林可是要好好的学学,不要再这样不尊重,让咱们做奴婢的也看不起!”
那刻薄的唇齿,即便隔着窗棂,我和云意也能听出是刘娉贴身宫人佩鸳的声音。
慕容黛黛只是哭泣,佩鸳又道:“前些日子就因为你贪嘴,害的珍淑媛娘娘差点着了道。依奴婢说,太后这样责罚你也算是宽厚的,想不到你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要在宫中自刭给皇上太后找晦气!东秦建朝几百年,何曾有过你这样不知道好歹的妃嫔?”
她说的难听,我不禁蹙了眉,与云意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慕容黛黛寝宫布置简陋,连像样的陈设也没有,连窗棂糊纸有几处破了口的,也没有补好,冷风从四面八方倒灌进来,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在殿门处便听到里面训斥声声,我还以为是慕容宝林在教训奴才,没想到原是奴才在教训宝林。”
佩鸳面皮一红,对着我和云意屈膝见礼。慕容黛黛双眼红肿的半卧在榻上,这么冷的天气只盖着一床薄被,侍女琥珀侍立一旁,也是满面的泪痕。
我不理佩鸳,只来到慕容黛黛身畔坐下,看着她喉间深深一道红痕,转脸问琥珀道:“太医怎么说?”
不问还罢,一问起来,琥珀泪如泉涌道:“何曾有太医来过?太后说公主大不敬,不许传太医……”
佩鸳嗤道:“横竖死不了,又吓唬谁呢!太医监的大人们那么忙,谁有那闲工夫来伺候你们主子这样的?”
我顿时挑了眉,冷声道:“本婕妤问话,有你插嘴的地方?珍淑媛就是这样教导宫里奴婢的?”
云意面上的鄙夷之色比我更甚,故意道:“妹妹不知道么,如今六宫盛传珍淑媛即将擢升昭仪一位,新贵炙手可热,便是乐成殿的一条狗,这会子也要昂着头充起老虎来的!”
佩鸳紫涨了脸,眉眼间的恨意遮掩不住,终出口道:“奴婢蠢笨,原是奉珍淑媛之命来训斥慕容宝林,两位娘娘既然看奴婢不顺眼,奴婢回去复命便是,只犯不着牵扯上珍淑媛!她是极忍让的人,不比两位娘娘爽利决断!”
何为爽利决断,不就是变着花样讽刺我和云意心机深沉,手段利害么?
我与刘娉并未撕破脸,人面上还过得去,佩鸳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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