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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花嘟囔着嘴,不高兴的抱起宝宜,正准备出去屋里又跑出一个小男孩,年纪与宝宜差不多,惺忪的揉着双眼,似是刚睡醒的样子,看着宝宜要去玩,小男孩也撒娇起来:“奶奶,我也要去。”
王老太心疼的摸摸孩子的脸,哄道:“好好好,东子也去,东子也去。”
宝花虽不乐意却也不好说什么,这些年她过的好像并不好,脾气见长,人也难免气躁了些,只是多少还有些忍耐,虽极不情愿却也不好发作,毕竟快到了出嫁的年纪,和家里闹的太翻也不见得好,白白损失了嫁妆不说,若是在夫家过的不好也没个说话的地方。
宝花左手抱着宝宜,右手牵着叫东子的小男孩,准备往外走,忽然瞥到了站在院门口的宝春,她打量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有些颓废的孩子,冷声道:“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
王老太闻声也跟着骂起来,见宝春不动她索性抄起了家里锄地用的锄头,宝春就那么怔怔的站着,不躲也不藏,她面色平静,眼眸中毫无波澜,其实她是不愿意回这里的,可是她一个人又可以去哪里,段婉欣答应会照顾好刘氏,而她的默默离开,相信整个刘家村也会无比喜悦,只是不知道阿毛师兄会不会到处找她。
“奶奶,阿姐。”
王老太的锄头在半空中顿住,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似乎想从记忆里找到什么,可是片刻后便是嫌弃和厌恶,她锄头一扔怒声道:“哪来的野丫头,谁是你奶奶,谁是你阿姐。”
宝花索性把吓到的宝宜放下来,也跟着嚷嚷起来:“没教养的东西,哪个教你乱认祖宗的。”
宝春被二人推来推去,摔倒又爬起,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站稳后才悠悠道:“我是宝春。”
宝春?王老太和宝花面面相觑,这个名字似乎在岁月中也逐渐模糊了,可是此时突然听到,还是犹如惊天之雷。
王老太不可思议的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孩子,颤着声音道:“你真是宝春?”
宝花却似乎多了个心眼,她拉住王老太,态度没刚才那般刻薄,却依然带着敌意:“是从哪里听到我家里的事?我妹妹身上有胎记的,你可有?”说着就冲王老太挤挤眼。
王老太自是明白,也跟着附和道:“对啊,你怎么证明你是宝春?”
宝春在心里暗自笑着,面色却不露痕迹,她不喜欢这个家不是因为他们抛弃了自己,而是这样一个小门小户,家人之间竟也处处是心眼,片刻,宝春道:“我从不知道我有什么胎记,不过我是春天四月出生,正是桃花开的季节,当年送给人家的时候,你们给了我一个玉镯。”
“那玉镯呢?”宝花和王老太齐声道。
“丢了。”
“丢了!”王老太面露心疼之色,可是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还是宝花有心眼,随即又问道:“就算你是宝春,为何不在自己家里呆着跑回来干什么,你那边的娘知道吗?你爹呢?”
“爹死了,娘也不要我了。”宝春答。
“所以你什么都没捞到就这样回来了?”王老太顿时觉得胸闷眼黑,当年送人也便罢了,还搭出去媳妇那么好一个祖传的镯子,她想想都觉得心疼,如今这孩子不声不响的回来了,说起来不忘本也是好事,只是到底是个陪钱货。
正说着,屋内走出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深蓝碎花夹袄长裤,头发整齐的束起,眉眼之间倒是生的柔美,女子远远瞧着门口满身泥泞的孩子,面露怜悯之色。
“娘,是不是来讨饭的?昨日还有两个馒头拿去给孩子吃吧。”
王老太尴尬的笑笑没有回话,宝花一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嘴脸道:“二娘,我们家传说中的凤凰回来了。”
“哦?”女子轻轻蹙眉,没有答话,片刻后缓缓朝几人走来,她看看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微笑道:“你是宝春丫头?”
宝春不答话就那么站着,刚才听宝花叫她二娘,难不成是爹爹又娶了二房?那么母亲黄氏呢?
女子看出了宝春的困惑,随即道:“你娘三年前就去世了,我算是你的二娘。”
很多事就这样悄悄改变了,五年的回归,等待宝春的又会是什么呢?她突然觉得有些困顿。
夜幕将近王守一才回来,原来宝春离开的第二年黄氏便因病去世了,王守一独自承担起这个家,弟弟王守二好赌成性,终是惹了事跑了路,一走便没了音讯,弟媳见这个家再没油水可捞,索性扔下年幼的东子也不知了去向,好好的一个家眼看就要支离破碎,宝花作为老大自是要担负起老大的责任,两个弟弟一个奶奶里里外外的农活全都她一人撑着,王守一则专心在码头做事,这王守一也算有些傻福,意外救了如今的妻子田氏,田氏是外乡人,却有些家底,只是本为庶出母亲去世后就被赶出了门,不想流落花坊村认识了王守一,见王守一还算老实便想着有个依靠,一来二去两人也便凑在了一起,王守一没想到的是,自己救下的落难女却是个金疙瘩,原来田氏早年就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偷偷在外存了私房钱,跟了王守一后,这些钱自然拿出来给夫家谋个好出路,果不其然,田地添了新的,王守一又在码头买了个正式职位,听说还是管事的,日子总算越过越好,田氏也成了这个家的首要功臣。
王守一这些年胖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少些,曾经老实的眉目之间也添了几分圆滑,他相信面前的孩子是宝春,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自从当年把宝春给了人后,村里人没少背后戳他的脊梁骨,如今孩子回来了口粮也是足的,只是这孩子却总是一问三不知,给了人家的就是人家的,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宝花看出了父亲的难处,于是打断吃饭的宝春道:“喂,那个家的人对你不好吗?”
宝春安静的吃着饭,头也不抬的摇摇头,宝花又道:“那你说怎么找回来的。”
“走路。”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走路,我是问你那家人难道没有隐瞒你的身世?难道除了告诉你你不是他们亲生的以外,还教你如何认得回来的路吗?”
“我从未忘记过。”
宝春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家人面面相觑也只得无奈的摇摇头,一个孩子罢了能问出什么。田氏嫁给王守一这些年并无所出,虽然两个小毛孩都拿她当亲娘,可她心中却还是喜欢女娃多一点,宝花年岁大,人又有心机,平日里她也只是客气的面子上走走过场,如今家里来了个称心的人,她自是打心眼里欢喜的,看着宝春收拾干净后的机灵样她更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守一啊,我看你也别想了,有道是自己的终归是自己的,骨子里流的是你的血怎么也跑不了,不管这丫头是因为什么回来,好歹没找错门,再说那刘家如今落败了,孩子跟着他们也是吃苦,你心里想着也心疼啊是不是?再说宝花也大了,眼看着就要出门,这家里总要有个心灵手巧的帮衬吧,而且我和娘都是爱热闹的人,娘又那么喜欢孩子,这好歹是你王家的种,怎有推出去不认的道理,是吧娘?”
田氏说的头头是道,王老太也不好说什么,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家里的屋子都住满了,多个人总是不方便的。”
“有什么不方便啊,宝花丫头的屋子还很大嘛,她们姐妹挤挤还增进感情,我看挺好,你说呢守一?”
王守一见田氏已经做了主,也不方便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王老太心里憋屈,只得闷声带着东子和宝宜进屋睡觉去了,见王老太走了,王守一看看宝花,肃声道:“你也去歇着吧。”
宝花自然是会看脸色的人,知道父亲有话和田氏单独说,也便听话的出去了,看着宝花退出了屋子,王守一这才道:“这么决定娘好像不喜欢呢。”
“你娘无非是嫌弃这孩子如今年岁小,干不得活不说还要白吃口粮,说穿了还是自私,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你忍心啊?”
王守一叹口气,看着低头吃饭的宝春,悠悠道:“当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差点没了气,我的心都揪起来了,送她走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忍心。”
“这就是了,只要你自己心里明白,老太太过些日子也便没事了,若你担心的是其他我也劝你别想了,你没听宝春丫头说那刘家如今已经落败的不成样子了,回来找孩子的可能性不大,若她真来要,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子也不见得好过,要是你心里实在不踏实,不如改天去刘家村问问。”
“也好。”
宝春吃完了饭,田氏便安排着她去新屋子住下,这些年宝花自己一间房,倒乐得自在,随处可见她自己绣的小玩意,女儿家的心思全在那些刺绣上,屋子不算大,却也精心布置,足够宽敞,才进屋就看到宝花没好气的瞪了宝春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刺绣。
“仔细年纪轻轻伤了眼。”田氏笑呵呵的把宝春往前一推道。
宝春对这个姐姐印象极深,刻薄尖酸,又极会看眼色,当年使小手段的本事她说见识过的,如今还要和她一个屋宝春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只是人在屋檐下难免要低头,她看着面前的宝花,勉强挤出一个笑,道:“阿姐。”
“哎呦,瞧瞧这丫头嘴巴甜的,宝花?你还要这么僵着吗?”田氏明显在做和事佬,宝花也不是蠢笨的人,当即笑了:“二娘说的我好像很不明事理,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啊。”说着宝花便拉过了宝春,顺势搂在了怀里。
宝春只觉得腰际一紧,疼痛便跟着来了,这一拉一推间宝花已经在表达自己的不快了,她寻思这丫头忍不得痛大声哭喊,刚好她可以找个借口将她推出去,没想到这孩子不但不哭反而微微的笑起来。
田氏在一旁看的欢喜,大赞道:“瞧瞧这姐妹俩亲热的。”
安排好了一切,田氏也便出了屋,田氏脚才一迈出,宝花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她没好气的推开宝春,自顾自的秀着花,宝春也不理她,脱了鞋就要上床,却被宝花一脚踹过来,她没穿鞋,力气却是用了八分,宝春哪里受得了这一脚,刚爬上床头便一骨碌滚下了地。
宝花看着宝春狼狈的样子,得意的笑起来,宝春也不哭,拍拍身上的灰继续走到床边,宝花玩起了兴致,当即又是一脚,再次把宝春踢倒在地,宝春爬起来,看了眼宝花,只见女子漂亮的脸上全是不屑和傲慢,她冷笑两声随即道:“你可以再无聊一点。”
“死丫头你说什么!”宝花听罢蹭的站了起来。
宝春并不害怕,只是平静的看着她,悠悠道:“如果真的不想我留下来,刚才就可以说,老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挺累的。”宝春说罢抬脚就准备离开,却被宝花抢先一步拦住了。
四目相对,宝花分明从面前的孩子眼里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沧桑,她心里微微一动,随即冷着脸道:“你是不是准备去告状?”
“我还没那么无聊,我只是去告诉阿爹我想换个地方睡。”
“死丫头那不还是告状嘛。”
“你若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你给我死回来!”宝花力气是何等的大,提着宝春的衣领就扔回了炕上,宝春觉得骨架子都快散了,却始终忍着疼没有说话,她冷眼看着宝花,道:“我可以睡了吗?”
“睡睡睡!早晚睡死过去!”
“你也早点休息,女人休息的好才不会老的那么快。”
宝春的平静让宝花很无力,她情愿看到这孩子对她大呼小叫,可是她偏偏那么沉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