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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花-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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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完皱眉问:“为什么不写上你疼得食难下咽,夜不能寐?”

听完我的话,他大男人的自尊心开始作祟,于是嘴硬地反驳:“爷哪有疼成那样!”

“跟我还害什么羞!”我撇撇嘴,转身让笙儿去看看药熬好没有。

八月,我热得不亦乐乎,只因在这样的季节里,胤祥的腿疾好了许多。那日天气不错,万里碧空,微风习习,我瞅着他在府里憋了不少日子,便说出去逛逛,他见我兴致很高,就同意了。

不想刚收拾好准备出门,四阿哥府上的马车就来了。

“你是准备出门?”

胤祥点点头,清朗地一笑,看了我一眼道:“萌儿说在府里憋坏了,想到街面儿上逛逛,四哥有事?”

四阿哥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只道:“无事,不过瞧见天气不错,来看看你。”

“那不如一起去吧。”

于是乎,我们的二人世界便多了个电灯泡,而且还是盏节能环保的冷光灯!好在四阿哥穿的也是常服,所以走在路上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活跃于一个又一个的小摊贩身前,二位爷则在后面缓步而行,不知是在谈论什么。我指着一双可爱的虎头鞋问:“这个多少钱?”不等小贩答话,眼睛一瞟,伸手拿起另一双道:“这个也不错……”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小鞋毫无预兆地从指间滑落,砸碎了一地阳光,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就此定格,只为,那张雪莲般的容颜。

“眷儿。”马车的擦身而过只是一个眨眼,待我失声呼出后,铜嵌的车轱辘已带着她缓缓远去,我下意识地向那方跑去。

“萌儿,你去哪里?” 胤祥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足下不停,回身冲他喊道:“胤祥,是眷儿,是眷儿呐!”

这个时候,向来最镇定的四阿哥已经顺着我指的方向追了出去。风撩起的发丝拂过脸颊,我微微愣神,住了步子,胤祥跑到我身旁,与我一同望着那个方向。缓缓远去的马车,逆光追逐的男子,我咬了唇,忍住泪水,只觉眼前的光晕,斑驳得就像梧桐树的年轮。

我时常在想,这是不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那个酷似眷儿的秀丽女子,竟是四川巡抚年羹尧的妹妹,亦是未来雍正帝最宠爱的妃子——年菱颜。

年岁何所惧,只待菱花绘朱颜。只是我不懂,那个颜如舜华的女子,究竟是他的宠爱,还是亏欠?不过,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掌心的图腾命定了如此,无论是缘是劫,谁都逃不掉。

这个月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四阿哥府上诞了位阿哥,不要说我大惊小怪,只因为这个阿哥不是别人,而是开启了一朝盛世的乾隆皇帝——弘历。为此,我给尚是庶福晋的钮祜禄氏送上了一份大礼。说来也巧,这位小阿哥同他的阿玛一样,都由于前面的哥哥早殇未齿序,排做了四阿哥。

秋风吹走夏月时,圣驾凤銮一并回了紫禁城,胤祥也再一次走上朝堂。

下朝后,他先来院子里看芸芸和暾儿,然后径直去了书房。

我好奇地问说出了什么事儿,他丝毫不隐瞒道:“昨个儿江苏省巡抚张伯行呈上的奏折说江南的文闱,下榜后议论纷纷,九月二十四日有数百人抬财神入学宫,口称科场不公。皇阿玛非常重视,已命礼部严察议奏,并且询问我和三哥的看法。”

原来,今年的八月注定不平,不单单是年菱颜的出现,弘历的降生,此间还发生了一场科场舞弊事件,并且已经上达圣听。据我所知,清朝共有三次大的科场案,分别是顺治十四年的丁酉科场案、康熙五十年的辛卯科场案和咸丰八年的戊午科场案,前两大科场案都发生在江南,后一起科场案发生在北京顺天。但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而已,对于其中的细枝末节并不了解,便只在旁边静静看着,没有多言。

这封折子删删改改写了很久,桌案上的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直到灯火初上,他方才停了笔。

“写完了?”

他放下手中的斑管,冲我点头道:“嗯。我提议着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张鹏翮前往扬州主审,并由江苏、安徽两地官员监审,然后再行定论。”

我一边替他收拾桌案,一边问:“那左必藩和赵晋呢?仍任原职?即便是无心的疏忽,至少也该就此解任吧。”

“下官已经写上去啦,萌儿大人。”

十月甲子日,主考官左必藩大概自知罪责难逃,迫于形势,主动呈上奏折请罪,其实说是请罪,不过是诡辩着推卸责任。这个时候,胤祥的折子还没批下来,而流言蜚语已让康熙爷的脸色极度难看。

我曾以为这肯定是今年的头号大案了,不想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儿,让我彻底改变了想法。
  No。40
书房门口,笙儿递来厚厚的氅子给我穿上,只听她说:“晴主子那边好像不太好,今个儿似乎请了大夫到院子里去。”说来,因着前段时间的一系列事情,我都没怎么关心过晴姗,只偶尔到那边坐坐,给她和小格格带些点心、衣料之类的东西。她也乖巧,知道我忙,也不曾来打扰。

我心想当下也没什么事儿,便吩咐笙儿:“先过去看看。”

冬日的院子很萧索,远远的就有人给我请安,说晴姗在小格格的房里,我抬手让他们不用通报,然后裹着氅子缓步进去。

“给姐姐请安了。”她见我来了,忙从床边站起,神色很是疲惫,像许久都没有休息一般。

“是小格格病了么?”

她微微点头道:“染了风寒,不太好。”

“你也别太担心,天这样冷,小孩子本就容易生病,想那次芸芸病了,不也很快就好了吗。”我看看了裹得结结实实的孩子,宽慰她。

“可贞儿一连几日高热不退,我连觉都睡不好。”

“不然请祁太医来瞧瞧吧,正好他常来府里照料爷的病。”

她没有拒绝,想必也是心急如焚了,只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大概是受了晴姗的感染,回了院子,我直接往暾儿的屋里去,不想芸芸也在那里。我还没进去呢,她就耳尖地跑了出来,抱着我的腿直撒娇:“额娘最近忙得都不要芸芸了!”

我本着女警特色,一把将没穿外袄的她给拎了进去。“以后再这样跑出来,看额娘不揍你的屁屁!”

她吐了吐舌头,并不在意我的威胁。暾儿裹得像粽子一样坐在炕上,咯咯直笑。晚上胤祥忙完了手头的事后也过来了,芸芸就是个叛徒,见他来了,连个侧面都舍不得甩过来给我。待把俩个小家伙哄睡了以后,我附到他耳边低声道:“贞儿病了,你有空还是去瞅瞅吧。”

之后我又派了不少药过去,胤祥也听了我的话去过一次。我一直以为,这样子就够了,可是,到后来才明白,自己所做的,远远还不够,可是那时已经迟了。

十月,冬季的冷并未能冻住朝堂的暗涌激流,乾清宫中掀起了一场盖过科场案的风浪。

其实,早在年初就有人弹劾太子结党会饮,只不过康熙把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这件事的源头,还要追溯到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安郡王马尔浑薨的时候,步军统领托合齐于其丧事期间,纠集部分满族官员多次聚集在都统鄂善家宴饮。此类宴饮本是该被禁止,但皇上还是给与了宽宥。

而如今为何要旧事重提呢?胤祥一边替我掖好被子一边解释:“因为那次参加宴饮人员除步军统领托合齐外,还有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和八旗的部分军官。”天,竟一连扯出了几个官拜从一品的大臣!

“不对,即便是这样,可早在年初皇阿玛就该知道了呀,为什么现在才处置?”

他躺在我身旁,说不清是在以何种感情评论这次的事件:“其实早在三月就开始查了,但一直迟迟没动手,或许……也是对二哥失望到了顶点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虽知道你与太子交好,可我还是不希望你卷进去,太子到底适不适合这个位置,你……”我顿了顿,接着道:“诚然也是清楚的。”

“好了,小管家,睡觉吧。”我知他是在与我插科打诨,可还是没再开口。康熙爷彻查此事难道是在害怕太子逼宫?毕竟一篓子的军官聚在一起,特别是其中还有直接负责保卫皇帝的步军统领。可是,我不信这件事他是到年初有人弹劾时才知道的,那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才动手?

而后胤祥又开始忙着一项经济方面的改革,用高中课本上的话来说就是——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这项改革在几年前就有了蓝本,但是一直未能付诸实施,主要是朝中反对声太过响亮,以至于康熙爷举棋不定。

我在一旁磨着墨问:“那你是怎样想的?”

“蝇头小利,焉能左右大局?”

“这一改革确实牵涉到许多官僚贵族的利益。不过这不失为一项英明之举,在保证税收稳定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刺激了农业生产的发展,往长远了看,就是在为后世的繁荣奠基。”我想了想,鼓励道:“说不定皇阿玛正在等你的折子呢!”

等他写奏折的时候,我又开始思考太子结党会饮的事儿,但不等我想明白,府里就出了件大事,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件大事。记得那天飘着雪,胤祥去上朝后我又缩回了余温尚存的被窝,然而还没来得及合眼,笙儿突然跑了进来,说贞儿不好了。

我心中隐隐浮现一种不安,蹙眉问:“大夫请过去没?晴姗怎样了?”

她一边服侍我穿衣,一边回说:“已经着人去请了,可雪这样大,怕是要在路上耽搁不少时间。晴主子早就急坏了,说是贞格格已经烧晕了,高热一直降不下去。”说话间,我扯了氅子,匆匆往晴姗院子里赶去。

待赶到时,只见贞儿一张小脸被烧得通红,毫无意识地躺在被褥里,晴姗垂泪跪在床边,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抬眼看见我,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哭着让我救救她的孩子。

我拉过她,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再开口,我听见自己镇静的声音:“请大夫的人去了多久?”

旁边的丫鬟垂首回答:“已经有两刻的功夫了。”两刻钟,就是半个小时,如果没被雪天干扰,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你们去捧些雪来融掉!”下人们一听我吩咐,忙不迭的跑出去。晴姗也是急糊涂了,提起裙角就往外跑,我眼疾手快拉住她道:“你去守着贞儿,不要哭,叫她的名字,跟她说说话。”

她就如同得了圣旨一般,转身往贞儿那边去,由于走得太急,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我看在眼里,疼在心尖,这,就是一个母亲的爱,超越了所有的无私付出。此刻,我有泪可落,却不是悲凉。

我立在门口,隔着被时空损伤的点画结构,审视这场寂静的喧哗。

“福晋,雪水来了。”一个小丫头清脆的声音扰乱了我的思绪,就像一滴水珠打破了一湖的平静般。闻言,我连瞧都来不及瞧她一眼,便直接将盆端了过来,顺手拽过她握着的帕子,走到晴姗身边,然后将濡了雪水的帕子搭在贞儿额上。可是,就在我要收回手的那一刻,我蓦然发现,孩子,已经没了呼吸……

看着身旁强忍泪水,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自己孩子的晴姗,我一时愣住,只待苦涩润湿唇角,才醒悟过来——贞儿,已经离开了,永远的……安静如同她来的那一日,等产婆拍了好多下,才啼哭出声。当时我还在想,这定是个喜静的孩子,然而,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想,我们却已看不到了。

“晴姗,别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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