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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穆康看她一会儿,乖乖转身朝贺宣走过去。容萧目光随着他小小身影移动,最后落在贺宣身上,忍不住叹口气,收回了视线。
“容公子,”罗仲尹站起身来,胸口铠甲上,狰狞着一个大口,里衣染血,但皮肤上已无伤痕,“你救我弟兄,我多谢你。”说着,朝容萧抱拳一礼,“秦人将顺义拱手相让,是为借刀杀人,你若想救贺大人,便不可再使他归秦。东齐是我国盟友,南梁与秦为姻亲,天下之大,其实贺大人已无容身之处……”
不远处,贺宣突然一声惨笑。容萧应声看过去,见他双目恢复清明,但面色凄凉,黯淡无光。
换做是她,一心为国为民,却为国之不容,也会觉得了无生趣了吧……
“容公子,”罗仲尹召唤亲卫,送来一物。容萧认出竟是自己丢弃的背包,“罗某还有家事要料理,这便告辞了。军命在身,下次遇见,罗某仍是要擒你回京的。”
殷乙冷哼一声,缓步上前,手中长刀复现。众魏兵震惊之下,纷纷亮出武器,警戒在罗仲尹周围。僵持间,罗仲尹目光落在狐狸身上,咧嘴一笑,摆手阻止了部下:“如今技不如人,便不要充好汉,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多留几日罢。”魏兵听命收手。
殷乙却不动,长刀拖在地上,在暮色中,如一轮弯月。
“重卫。”狐狸忽然转了身,迈步前行。
殷乙收刀,回头拾了容萧的背包,侧头看她:“走。”
容萧看看她桃花不见的眉际,矮身抱了小穆康,走了两步,又回头,扶起贺宣:“大人走罢。”
“殿下!”道袍老人扑上来,跪在路边,“求殿下收留。”狐狸视而不见,越过他往前走去,走到魏兵中间,自罗仲尹身旁经过,旁若无人。罗仲尹脸色一变,眼中闪过寒芒。他看一眼狐狸施然而行的背影,眯眼,忽地一步跨过,挡在了狐狸前方。
狐狸一脸不耐烦,移开视线,侧身避开就走。
“终有一日,”罗仲尹扬声道,“你会视我可为之一战的对手!”
狐狸脚步不停,身影消失在浓密树木之后。
“我却是不介意与你一战。”殷乙擦过罗仲尹身侧,勾起嘴角,“让你后悔钻出老娘肚皮。”说完,哈哈一笑,扬长而去。容萧一手抱着小穆康,一手扶着贺宣,根本没有多余力气理会别的,只顾着朝前急走。
望着几人离去身影,罗仲尹回头环顾面目全非的树林,突地抬脚将近旁一截断木踢飞,笑——
“谁后悔,犹未可知……”
、第六十章 赤子 (2894字)
狐狸一路向北,不见停歇。
天上一轮玄月,幽冷白光照在四周,映得万物清净如画,可惜容萧又累又饿,没了力气欣赏。背上小穆康早已入睡,也许精神受刺激太大,梦中也不得安息,不时呜咽哼哼。
“你不用再扶我。”贺宣拄着容萧替他找来的一根木杖,喘息不已,在月光下,脸色白得似鬼,“顾好你背上的孩儿。”
容萧不吭声,心里却松了口气。贺宣这时虽然还是没有神气,但总算不再说让她抛下他自己走的话。
忽然,手上一轻,容萧诧异抬头,却是殷乙将贺宣接了过去。她眉际的桃花,在夜色下悄然绽放。容萧一怔之后,喉咙酸酸的:“殷乙……”
殷乙伸手挽了她一下:“公子小心树根。”
容萧呼了口气,霎时觉得流失殆尽的力量又回到了身体里。刚要走,想起什么,她又停下,将小穆康轻轻放下递给殷乙,然后脱下外袍,抱回小穆康,再将袍子递过去:“给你。”
殷乙一呆,随即有些慌乱地接过外袍穿上,如果是白天,定能看到她双颊绯红。
她一身衣物都在之前作战时撕毁得差不多了,露出大片的肌肤,重卫不会觉得怎样,但殷乙却会在乎。
容萧看着她将外袍裹得严严实实,不由一笑:“没什么,各地风俗不同,在我家那里,女孩子平时上街穿得比这个少多了。”说着迈步朝前走。
殷乙扶着贺宣跟上来,神色间的羞怯渐去。
再走得一会儿,前面的狐狸忽地折身拐向一边,等容萧她们跟过去,就看见狐狸消失在一处阴影里。下一刻,那地方有星光亮起,走近才发现,狐狸站在一个山洞入口,头侧上空悬浮着一团莹光,如流星般照亮宽敞的山洞。
殷乙上前去,扶贺宣坐下,回身出洞,片刻回来,抱了一堆细枝断木放在洞室中央,很快点着了火,才再次往外走:“我去找些吃食。”
把小穆康安置在树叶堆成的“小床”上,容萧靠坐在石壁边,放松了四肢。明明疲惫不堪,却反而一点睡意也无。
洞室另一边,狐狸半靠半坐,极其随意的姿势,也如同精雕细琢。
容萧匆匆收回视线,又去看旁边的贺宣。
贺宣背朝外,蜷着身体,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熟了。容萧却知道,如今的贺宣,大概要度过许多个不眠之夜。
清晨,容萧身体一震,惊醒过来,入目之处,山洞中空空如也。她跳起来,几步冲出去,差点踩到一个人,低头看,却是那道袍老人匍匐在地。另一边,狐狸面无表情地坐在高高树枝之上,迎风眯着眼。
晨风里,暖暖阳光洒在身上,天地间,气息清新得令人舒畅万分。
“叔。”小穆康拖着水囊,小心翼翼朝她走来。殷乙提着藤条编织的篮子,满满装了野果跟在后面。
容萧接过水囊,习惯性地摸摸小穆康的头,一边洗漱,一边朝四周看看。
“殷乙,贺大人呢?”
殷乙往山洞一看:“不在洞里?”
容萧一愣,慌起来,折身就跑。殷乙轻轻一跃,窜上树梢,随即往一个方向指指:“公子那里。”容萧只手在树干上一推,借力转了方向,朝殷乙所指跑去。没跑多远,就看见山崖边,贺宣拄着杖,往远处眺望。崖边风大,吹得他头发飞舞,衣袍噼啪作响。
容萧刹住脚,望着贺宣背影惊呆。
一夜之间,原本只是头顶鬓角花白的贺宣,此刻随风飞舞的头发,竟然白如初雪。他双手拄着杖,佝偻着肩背,看上去,仿佛耄耋老人。
眼眶一痛,容萧急忙垂头,咬住了唇,身体两侧的手不由紧握成拳。好一阵,她克制着心里的烦闷,走上前去,站在贺宣身后。
“大人。”
贺宣不动,许久,叹息。
容萧心里一紧,随着贺宣视线望向远方。天际下,晨光中,山峦叠嶂、苍翠欲滴,有雾霭缠绕半山,恍然如画境。
“这山,”贺宣慢慢开口,“已并非秦国疆土。”
容萧闻声侧头。
贺宣眯着眼,满面风霜之色。
“……大人,”容萧再次看向远处,“其实——许多年后,这片土地上就没了国界,所有人,都是一个国家的人,不再分什么秦人、魏人、梁人,所以,大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贺宣忽地轻笑,笑声悲怆:“傻孩子,待你到了我的年纪,便会知道,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十之八九。有些事,早已放得开了。秦国朝廷——”他语音冷下来,“十年前,便已叫人冷透心肠,若是转了性,我倒要奇怪,又怎会介怀?”他回过头,抬手,像容萧对待小穆康一样,轻轻抚过她的头,“你这样良善,虽说可贵,却是令人挂心。”收回手,他移开视线,目光再由柔和变得悲凉,“那孩子……若是那时心肠硬些……”似乎禁不住崖风,他身体晃了一晃。容萧上前伸手扶住他,即便隔了衣物,触手尽是冰凉。
“大人!”
贺宣紧闭着双眼,牙关紧咬,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容萧心里闷沉沉的,只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大哭,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喉间仿佛梗着一块石头,噎得要命。
“大人,”一个名字在她唇边来来回回许久,终于出口,“……跟我讲讲景钰的事吧?”
贺宣全身一震,睁眼看她:“你如何……”
“那时大人认错人,对着魏国那位将军,一直叫这个名字。”
贺宣绷紧的身体,下一刻,猛然放松,几乎站立不住。容萧扶着他,坐在旁边大石上。很长时间后,他泄出一口气,闭闭眼,惨然一笑:“景钰这个名字,我已有许久不曾叫过……他的事,我也早已忘啦,如何还能说给你听?”
“大人没忘。”容萧喃喃,“大人只是心痛,不敢回想。”
贺宣愣怔着,半晌点头:“是啊,一旦想起,心如刀割……如何还敢想……”
“可是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病?”贺宣摇头,“倒不如一病不起,却也轻松。”
“大人一病不起,景钰会不会开心?”
贺宣又是一震,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还有没有事,大人要替景钰完成?”容萧又道。
贺宣直视前方,慢慢地,身体不再发抖。
“大人?”容萧轻唤。
贺宣回头看着她,良久一叹:“你说得不错,我几乎忘了。”顿了顿,又道,“你与他,有些地方,实在相像。”说话时,眼底重新汇聚了神采,“他若是还在,你俩定是一双好友。”
容萧心头的重压终于消散,人好似脱力一般疲累。听着贺宣渐渐如常的语声,她垂着头,忽而喉间一哽,再也憋不住大声哭起来。
贺宣初时吃惊,其后苦笑:“……你这孩子,怎么却是你哭得这般伤心……”
仿佛应和一般,容萧的哭声里,骤然加进来另个哭声,到让容萧忘了哭,吃惊抬头,却见小穆康站在不远处,瘪着嘴,哭得眼泪成串。殷乙背着背包站在他身旁,唇角隐隐有笑意。他们身边不远,狐狸满面不耐烦地走过。
“公子,”殷乙走过来,“上路罢。”
容萧搂住小穆康,任他用小手替自己擦去泪水,看一眼已经走出老远的狐狸:“我们要去哪里?”殷乙摇头。容萧也没有再理会,扶贺宣起身跟了上去。
……
……
几天之后,答案自己冒了出来——狐狸一路向北,总算停下脚步的地方,是魏国的都城:胤。
、第六十一章 胤都城外 (4209字)
越往北,入目景致越是不同,仍旧碧绿欲滴,但山更高更峭,崖畔峰顶巨石嶙峋,古柏老松苍郁森森。其间多九曲八弯的大河,水流湍急如奔雷,轰隆不绝。平原则辽阔无际,碧草如海,不时能见有人放牧高歌,快活恣意。
容萧从未见过,成千上万的骏马就在咫尺之遥,或站或走,或低头吃草,或嬉闹追逐,嘶鸣声随风而来,那样的自由不羁,仿佛天地魂魄凝聚而成的精灵。
“魏人的战马,天下闻名,”殷乙见她看得眉飞色舞,唇角带了笑,“传说是天马的后代。”
“真的?”容萧瞪大眼,目光尾随着马群中一匹黑马,“我老早就梦想着能养一匹马。”
“这位小爷若是喜欢,”马车夫笑着转回头来,“胤城有大魏最好的马市,不妨去挑上一挑,几两银便能买到好马。”
容萧还在下意识换算人民币,一直假寐的贺宣睁开了眼。
“若是战马,要多少银子?”
车夫摇手:“战马须有官府书印才能买卖,寻常马市可见不着。”
贺宣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这车夫是个话痨,没人问也说:“如今朝廷正在南边用兵,战马更是金贵,老的残的,也圈在漠北牧场,养老送终,从不贱卖。几位听口音,是从南边来的,言语之间可要小心,莫让官府误作了私买战马的奸细。”
容萧忘了银子和人民币的问题,抬头:“大哥,你不怕我们真是奸细吗?”
马车夫呵呵笑起来:“小爷说笑,若是奸细,便不会这样问话。”容萧也忍不住笑。这个几天前雇的车夫也是有趣,一路因他热闹许多,否则漫长枯燥的旅途,真是难熬。她回头看看仍旧病容不褪的贺宣、蔫蔫的小穆康,就连殷乙眉宇间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