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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宅轻轻松松地一闪,就躲过了茶杯,回头对我甩甩尾巴一副挑衅的模样,那模样,竟似咧嘴在对我嘲笑。
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于是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把裙摆夹在腰间去抓那小畜生,我发誓,今日若让我活捉了它,我要扒它的皮、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这一追一逃就到了南院,我今日一大早起床梳洗,伺候我的杨嬷嬷就神叨叨地说了,说我印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定不要出西院为好。我没听,谁知杨嬷嬷还真神了,到了南院陈贤柔房门口,我吧唧一声就绊了下去,这次再没有安陵然小笨蛋用嘴来接我,我如愿以偿地亲吻了大地,不仅磕破了膝盖,整个假发髻都摔了下来。
旺宅听到响动,动了动尖耳朵,停下来回身坐在远处瞅我,贼亮贼亮的眼睛弯成一条线,像极了安陵然坏笑的样子。
我发誓,我这辈子与狼不共戴天!
狼狈成如斯模样,我这个公主还是要脸面的,所幸当时没旁人看见,我也就灰溜溜地整顿好衣裳又回来了。没料,竟还是不知被谁看了去,还告到了陈贤柔耳朵里。
这穆王府,什么都不多,就是眼线特别多。
我嘿笑道: “的确有那么件事,婶婶真是厉害,这样的小事您也知道了。谢谢婶婶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我琢磨着,既然陈贤柔知道了我追小畜生摔跤的事情,那势必是装出关怀的模样来讥讽我,我无奈,也就陪她做做样子吧。
谁知,我话音刚落,陈贤柔就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道: “你没事?我有事!”
这下我可真懵了,我记得去南院时,我除了摔上一脚,压了些花花草草,没再做过其他坏事,她这模样是做什么?
陈贤柔深深吞了口气,指着我的鼻子点点道: “好好,我本也不想明说,只道提醒提醒你你能知错就改,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我和淇儿对视一眼,一脸茫然。
我说:“婶婶有何事但说无妨。”
我这话说得一片诚诚,虔敬恳切,可陈贤柔却不知被扯到了哪根歪筋,越发气恼起来。
她的贴身丫头扶着即将被气晕的主子,不客气地瞥我眼道:
“小姐,她不识抬举,在这个时候还装好人,您又何必再顾及婶侄亲情?小姐不说我说!”
陈贤柔没阻止,那丫头更加嚣张起来,叉着腰就对我和淇儿吼道: “我家小姐今早去穆王妃那坐了坐,回来翠鸟衔柳步摇碧玉金簪就不见了,这可是我小姐的嫁妆!”
陈贤柔似乎缓过了气,幽幽地又补充了句: “听下人们说,今儿上午就只有你去过我们南院。”
我怔了怔,愣是没说出话。
冤枉!
天大的冤枉!
一定……一定是旺宅偷了陈贤柔的什么什么碧玉簪子,然后把我引到南院去嫁祸于我!
第十八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陈贤柔闹腾没一会儿,王婉容、安陵月、安陵然都来了个齐全,丫头老妈子们也伸脖子缩脑袋地把墙根围了个遍,后院本在赌钱的小厮粗汉们也挤在我这西院的门口低低啐道:
“蛮夷子就是蛮夷子,呸!”
我默然听着,心里只道:人倒还挺齐,就差秃顶老凤凰了。
安陵月听着外边小厮们的粗鄙话,不由地脸红了红,悄悄拉着陈贤柔的衣袖道:
“婶婶,别闹了。这下人们见了多尴尬,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
王婉容扇着手绢,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月儿你有所不知,你婶婶娘家穷,出嫁时就属这簪子值那么二两银子,往日走亲访友,花会酒会的就靠着它驳些面子,现在赊了,怎么能说没事就没事呢?”
如果此刻本公主不是被怀疑成了嫌疑犯,我定捂着袖子去旁偷笑。这陈贤柔和王婉容之间的冷嘲热讽、明争暗斗我是早有耳闻,不过比起现场看戏,自然没有今日这般新鲜刺激。
女人,天生就爱慕虚荣,这说的是陈贤柔。
女人,天生就勾心斗角,这说的是王婉容。
女人,天生就八卦嘴长,这说的是鄙人我。
陈贤柔被王婉容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一时之间竟吐不出半个字来。她的贴身丫头见主子如此模样,自然要圆圆场,于是回嘴道: “你胡说!这簪子起码值二十两!”
“闭嘴!”陈贤柔的脸色越发难看,拔高音调吼住身边的小丫头。
饶是我不懂行情,也知道在这穆王府,二十两银子简直犹如那王妈妈做的槐花糕——不值钱得紧。就说我家姑娘安陵月,她往日居家打扮的发簪都不下二十两一只,就更别提参加各种聚会带的金簪银珠,这陈贤柔现在为了一只不过二十两的烂簪子来我西院闹得沸沸扬扬,的确有失水准。
瞬间,西院一阵哗然。
陈贤柔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把一腔怒火全发向我。鼻孔张大得可以看清里面的鼻毛,她那张本就尖酸刻薄的脸此刻扭曲得异常狰狞。
“我倒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东西不见影,我如何化?”
安陵月欲再去拉她衣袖,却被陈贤柔野蛮地甩开,指着鼻子拔高声调道: “月儿别说话,你年轻单纯不懂事,小心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给哄了去!”
我怒火中烧,其实,以我阖赫国公主的身份她们要怀疑那簪子是我偷的也没什么,我这人宽慰大度,自不与其计较。可现在陈贤柔说不过王婉容,反对我指桑骂槐,戳我脊梁骨,说出些“不三不四”的话来,就委实不大好了。
我冷哼,“你说谁不三不四?”
话音刚落,一屋子都愣住了。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我与安陵然对视一眼,发现他的眼光异常冰冷,冻得一屋子人瑟瑟哆嗦。
我竟与小笨蛋异口同声地质问起了陈贤柔,这是我的惊诧;而其他人,怕是更加诧异小笨蛋会突然说出如此一本正经的话来。
陈贤柔怔了怔,歪着眉毛盯住安陵然,咦道: “然儿,你——”
小笨蛋打断陈贤柔的话,挥手道: “婶婶既然怀疑娘子偷你簪子,那就请立马进屋去找,找着了我娘子任凭您处置,若找不着又当何论?”
一席话说来铮铮有词,在场的人个个皆是圆目怒瞪。
我默了默,没答腔,我倒要看,这次小笨蛋要如何自己圆场。
果然,王嬷嬷首先拉住安陵然左看右看,继而惊呼: “哎呀呀,这可不得了,少爷吐词如此清晰明了,可是有病情转好的迹象?”
我冷冷打了个嗝,本公主倒是怀疑你家少爷从来就没病过。以前只是猜测,今日此情此景,疑惑更甚。
王婉容蹙眉道: “先别管那么多,去通知我表姐啊!”
王嬷嬷应了话,踉踉跄跄地去了。屋子登时炸了锅,去寻张世仁的,拜菩萨还愿的,刚才还叫嚣冲天的陈贤柔也不闹了,只看怪物似地偷瞄着小笨蛋。
小笨蛋不动也不说话,任由着众人摆弄。
一时间,再无人记得簪子的事情。
淇儿暗暗把我拉出人群,意欲我不要反映,又在耳边轻轻道出两字:
“有诈。”
不出所料,小笨蛋当真不会轻易收手。
看众人忙乎的忙乎,跪地的跪地,安陵然突然眸子一转,恢复澄清见底的空洞模样,食指撑着下巴“咦”道: “婶婶,你怎么不演了?”
陈贤柔被点名,咂舌道: “演,演什么?”
小笨蛋左顾右盼,转了转眼珠说: “《辛莲跳海》啊!”
话一出,我真是激动得想为淇儿和安陵然鼓掌。
为淇儿鼓掌,是因其火眼金睛,察言观色无一不能。竟一眼就看出安陵然在搞鬼;为安陵然鼓掌,是因其心思细密,难能可贵知道借刀杀人。
刚才还急着去汇报情况的、请大夫的、拜菩萨的……所有人通通似被点了穴,定了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中最夸张的是小厮安三,一只腿矗于门内,一只腿提在半空准备跨房门,嘴巴还保持着微张叫人的状态。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奥斯卡金像奖,不然他至少能被提个名。
最后,还是王婉容稳得住,率先反映过来,咯咯媚笑两声,对着众人招手道: “好了好了,咱们又被少爷耍了,都快别忙活了。”
如厮,下人们做了鸟兽散,该干嘛干嘛去了。
我和淇儿面面相觑,不得不佩服小笨蛋。
原道,这《辛莲跳海》是眼下红及一时的哭剧,太太少爷们往日无事,就好看个戏。这辛莲活脱脱就是某台湾阿姨笔下出来的苦情女主,十五岁嫁入夫家,从此受尽婆婆的虐待、公公的冷眼,又被相公误解偷汉子,最终不受重堪,跳海身亡。
这戏中,最著名的一出□,就是辛莲被婆婆污蔑偷了东西,其相公据理力争,才保住娘子不被休出门。咳咳,现在我这状况说来倒还真和这狗血剧有那么三分相似。安陵然此举,不过借着这出戏演了另一出戏,让众人眼前的傻子歪打正着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其二还能让人把他娘亲请来主持公道,倒是一举两得。
安陵月笑道: “哥哥小孩心性胡闹,不过也算歪打正着。嫂嫂,不如就让婶婶进您屋看看,也化了误解?”
我将目光从安陵然身上移回来,“可以。不过要像小…咳,相公说的那样,如果婶婶您搜不出个所以然,又当如何?”
陈贤柔显得有些犹豫,拉着贴身丫头背过脸去低声道: “你可肯定今早真只有她一个人进过我们南院?”
“千真万确!”
陈贤柔得了答复,挺了挺腰杆,气宇轩昂。
“要是搜不出个名堂,我就抹了这老脸,给侄媳妇你奉茶道歉!”
我眼睛不期而遇地亮了亮,奉茶道歉?
这个本公主喜欢。
搜索的结果不言而喻。
我如沐春风地凝视额头已渗出密密一层汗来的陈贤柔,也学着王婉容的模样阴阳怪气道: “怎么样,婶婶?找是没找着啊?”
本公主坐得正、行得端,才看不起你那么一只半截的破簪子,不过此刻,我却是由衷地感谢小畜生和那只丢失的簪子,如果不是它们,我哪来的机会让别人也对我奉茶拜上一拜?
不瞒说,作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21世纪新兴女性,我对封建主义这套三拜九叩的习俗真是恨到了骨子里,每日清晨对掉毛老鸟毕恭毕敬地奉茶也就罢了,偶尔还要对着陈贤柔和王婉容这两个花痴也弯腰折腿,我真是想不通啊,费解啊,郁闷啊,解气啊!
对,就是解气。
一想到待会儿陈贤柔,我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花孔雀陈贤柔小婶婶要给我奉茶磕头外加道歉,我就爽到了骨子里。就连嘴巴也情不自禁地歪到了耳边,眼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