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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不安,一边是狂喜。
壁风还没完全站起来,身子就冲到车外,一把揪住魏思量,神态之中的欣喜无法抑制。
“快去拦住那辆马车!”
魏思量一愣,那辆马车并无可疑之处。
“她在,我知道。”
魏思量脚下腾空,三步并作两步直追念离的马车而去,而壁风早已等不及挺稳,就这样生生地跳下车来,却是站在拱璧阴影之中,目光顺延着火辣辣的日头,延伸向那被魏思量拦住的马车——
车夫被魏思量不由分说地一拳揍倒,他一跃而上,驾着马车转头,车中的念离被颠簸到地上,心中猛地一沉,手伸向小窗的帘子,却离那么一寸,不敢掀开。
怀中紧紧抱着那包裹,心跳到嗓子眼儿,听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来,车已经停好。
“请下。”
简单明了,定是侍卫队。
却,不仅仅是侍卫队。
念离无望地闭上眼睛,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帘子掀开,念离将妇人的发髻整好,拍干净身上的尘土,下了车。
炙热阳光之中,那正对她的阴影深处,却有更炙热的目光,灼人的火辣。
他站在那里,一如当年高墙之上,他俯瞰群宫之时的威武。
“逐风,天下尽在我手,只差一样。”
那时那刻,今时今日,同是这句话,仿佛中间的那几个月的时光,连同安以墨,连同安园,都灰飞烟灭了。
流连在手心的幸福,一瞬间,就当让无存。
念离坚定着步子迎上前去,心中一直默念。
人在做,天在看,命不能违,路却可以自己走。
她的命,注定是要和安以墨在一起,不会改变。
“贱民念离见过陛下。”
“逐风——”
壁风虽然早已知道她嫁了他人,真的见了她的妇人打扮,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念离行礼后,步子向后一侧,“天有天伦,人有人纲,妇有妇德,陛下自重。”
“你!”
念离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只是语气坚定,不容回绝。
“如陛下以我夫家性命威胁,念离只有一死。”
“你若敢死,这溯源没人可以活!”壁风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太了解他,连他会怎样威胁都一清二楚。
念离显然不吃这套,继续说着:
“你若敢伤任何人性命,念离就立即死在陛下面前。我若死了,双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看不见你满手的血腥,也听不见那满耳的凄惨,你威胁一个死人,有何意义?”
“你会如此冷绝?!”
“这点,难道你不知?!”
念离目光凌厉,逼向壁风,当年小屋之中,她就是这样的一个眼神,说。
允我,来日你坐上皇帝,要做一个好皇帝,尤其是,不要让这世上,再有影者这样的牺牲品。
那时她冷绝如斯,今日气势不减分毫。
壁风压住心中一口气,突然起了一句:
“你嫁的人家可好?”
“好。”念离虽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回答得却是干脆,壁风温柔地点点头,“可我过的不好。”
“路可以自己走,念离不过是路边花草,陛下何故眷恋,浪费了前面的大好风景。”
“你怎知,你不是我心中一幕风景?”
念离心中一紧,壁风的铁汉柔情,引得多少人飞蛾扑火,连魏皇后都未能幸免。
幸而当年在他最落魄之时见到了他,看到了他最真实最丑陋的样子,才明白,柔情的前提,永远是铁血。
他给的宽恕,前提是占有。
“陛下,不是念离心中的那方天。”念离闭上眼睛,听着壁风沉重的呼吸。
他的怒气在淤积。
这天下,就只有她这一个女人,不会从他的眼睛里看着天下。
这话说得如此明白了,却又如此糊涂。壁风心中如此痛了,却又有一种畸形的快意。
“既然如此,我不再强求,只是不放心不过的好不好,打算留在溯源几日,当做散心。”
“陛下初登大典,不足半年,离宫太久,恐生变数。”
魏思量刚想不要命的提醒,念离就先说出来了。
“无妨,新帝即位,闭关祈天,三月不上朝,大小奏折,一律直秉。”壁风顿了一顿,“到此,魏总管,要保证大小事务,无一遗漏,都报道溯源来,这保护奏折的差事,你要扛起来。”
“属下遵命。”
壁风挥挥手,“你还有什么顾虑?”
“陛下为我一人,耽误春秋社稷,念离可不想成为红颜祸水。”
“如你是红颜祸水,天底下,再无一个好女人。”
壁风不等念离再说什么,吩咐着魏思量去驾车。
“我送你回你的安园去,要我放心离开,你就要过的幸福圆满。”
念离回到车中,魏思量将马车交与自己的车夫驾,又去给壁风赶车,壁风却不坐进去,而是坐在车外,跟在念离车的后面。
“陛下怕她又跑了?”
“你带来的人手,都围在溯源城边,”壁风沉思说,“看着她,和护送奏折,一样重要。”
“是。”
天下,女人,我都要得。
壁风得意地笑笑。
“陛——”
“叫毕老爷。”
“老爷真的打算看她过的不错后,就回京么?”
“她不可能过的不错。”壁风自负地说,“没有我,她不可能圆满。”
魏思量打量了他一下,再问:“若是百天之后——”
“百天之内,我必攻心。没有别的结局。”
御敌第一回合
这一边,柳家钱庄已经开了锅,虽然事先柳老爷和柳家的男人们想封杀消息,却是连半柱香的功夫都没到就闹的天下皆知了。
钱庄被京中大鳄收购了,柳家的手里只剩下一箱箱的银票等着烧纸钱了。
以柳家钱庄为震中,溯源小城颠了起来,几乎所有的溯源大户都有资金在钱庄,其中尤以安园最多。
钱庄易主,安以墨连给老婆跑路的钱都取不出来,就和其他大户一起,在柳家死磕,等着新庄家粉墨登场,观望局势,只等他一放款,就提出雪花银,回到家中找个后院土软的地儿,刨坑埋了,心里踏实。
就在众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的时候,壁风的马车屁颠屁颠进来了,车前端坐的男人虽然是打扮得普通,可坐的腰板溜直,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那眼神儿倍犀利。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魏思量的那一瞬间,安以墨就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莫非此人,就是魏红蕊报上京中的联络人?
他会是侍卫队的人么?为什么总有种危险的感觉?
安以墨将自己往人群之中隐了一隐,却耐不过来者高亮地喊了一声:“这里哪一位是安家的当家人?”
安以墨一个哆嗦。众人自动自觉给让出一条路来,站在柳家屋子里面张望的柳若素听到这么一声,也往门口蹭了几步。
魏思量满心期待会看见一个高大威武器宇轩昂的青年才俊,没想到路的尽头站的男人是个单薄细致,面容虽不妖媚女气,却很难称的上生猛俊朗,有那么些俊秀的味道在里面,就和从良的戏子似的。
尤其是他袍子微开、披头散发、目光涣散、四处乱飘,魏思量当场就被呛住了。
传奇般的逐风大人是怎么看上这样一个男人的?
这若是让陛下看见了她相公就是这副尊容,不是要让龙体爆裂而终么?
“你……你就是安园主事儿的?”
“没错,他就是安家大少爷安以墨!”下面有人替他做了回答,并且还好心的提醒道这外乡客,“溯源第一怪!”
溯源……第一怪?
魏思量满头流汗,这都是哪出和哪出啊?
硬着头皮魏思量说着:“安公子,刚才出城门的时候,我们家主子的车和你夫人出城的马车撞到了一起,这回儿我家主子正送您夫人回安园。”
群众开始大声的窃窃私语。
“听说他从窑子出来回家耍酒疯,那个硬不起来,就把老婆毒打了一顿,看来都是真的!”
“居然逃跑都被撞上了,这女人也是够惨的。”
“嘘,小点声,这安家二夫人还在这儿呢——”
魏思量听的眼皮直跳。
窑子。
醉酒。
那个硬不起来。
毒打老婆?
安以墨听到这一句心凉了半截,念离,念离,念离受伤了么?
也不等魏思量再说什么,安以墨突地就跟小蛇似的从人群之中窜到院子口,偏不走让出来的大路,等魏思量寻到他那松垮的背影,这小子早就脚下抹油了。
魏思量摇着头。
“没想到,真没想到。”
“这位公子,你家主人就是买了我柳家钱庄的毕老爷么?”
循声,魏思量转睛撞到了柳若素身上,一时惊为天人,想不到溯源还有如此风雅绝伦的女子,粉黛略施,病容微透,如快要坠下的莲花,垂又不垂,滴水剔透,很有传说中皇帝的生母锦妃的影子。
“这位姑娘是?”
“妇人柳若素,乃安园大公子的二夫人,方才您所见的,正是我的相公。”
咔嚓一声大雷,魏思量又被焦了一回。
这安以墨何德何能,还是这溯源民风太过淳朴、姑娘太纯情?
“公子,小女子也是这柳家的出阁女儿,但是家里有事,不能不回来打点一下,让公子见笑。”
“人之常情。”魏思量不曾想到,这小小溯源也是如此人才辈出的好地方,更不曾想过,他随意给主子买了个钱庄安身,竟然惹来这么多人。
“各位放心,我家主子不过是来溯源小住,并不想为难溯源的父老乡亲,买了钱庄也不过是寻个事儿做做,之前柳家钱庄的人,一个都不会变,之前怎么做生意的,现在照做。”
魏思量这一席话,得到群众的拥护,他可是堂堂侍卫队队长,拨乱反正的重要人物,这安抚民心的工作,可谓是轻车熟路。
他担心的倒不是钱庄这边,而是安园那边,陛下会不会一时激动化身为龙。
喷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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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墨匆匆跑回府上,一进门就和二弟撞了个满怀。
安以笙扶住了大哥,慢悠悠地开口:“大哥,我就回山上那么一天,你们怎么就搭上台子唱上戏了?”
“来不及细说,二弟,我问你,念离现在在哪里?”
“正堂。”安以笙一笑,笑的安以墨抽抽,“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小生给送回来的,那小生,可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安以墨紧张地问,如若说方才那个车夫就是侍卫队的人,那么他的同僚伪装成主子也不为过。
他们是来捉念离的?
可为何不在城门口直接带走?
“你见过一个普通男人,这么紧张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么?”安以笙这个假和尚满嘴胡言,“我在他眼睛里只看见了四个字,我要念离。”
要?
究竟是哪一种要法?
是捉她回去?还是如李德忠那种对念离由来已久的倾慕?
安以墨满脸抽搐,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正堂,未到屋子,先听到屋子内爽朗的笑声,声音磁性动听,自信满满:
“那就先拜别安老夫人了,等安兄弟回来,烦转告一声,日后都是在溯源做生意的,不妨出来多吃吃酒,谈谈生意。”
安以墨像只狮子似的就要往里面冲,那头发就四个字,怒发冲冠。
安以笙紧忙攒住他的腕子,“哥,别急——”
安以墨似要挣脱,却一把将安以笙给甩了进去,恰逢里面那陌生的英俊男人起步往外面走,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下一秒,壁风睁开眼的时候,后背是安家冰凉的大地,还有他自己的脚印,胸脯上压着个穿着和尚大袍的男人,冲着他不断地眨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花板上有安老夫人和念离凑过来的脸,壁风的思维就像被拦腰斩断,一时语无伦次起来:
“好重。”
安以笙温润的一笑,双手撑在他身子两边,说是起身,那架势却让壁风一抖,就好像他暖玉在怀准备吃掉女人时的凶猛动作——
只不过,自己这会儿倒成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