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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离突然间迸出一句:“我愿意和你回宫。”
……
壁风无比苍凉地笑了。
“你即使愿意,你肚子里面他的孩子愿意么?”
念离脸色煞白,一时间头都大了。
“方才太医来看,你已经有月余的滑脉。”壁风居然笑出声来,听上去却是噬骨的寒意,“世人皆笑安以墨疯傻,却不知他才是最卑鄙最狡猾的那一个。”
“那都是先帝逼迫的,和他本无关。他本良民,奈何被权势利用,以全家老少性命相比——为此,安家十年前已经遭过难了,难不成陛下你也会是第二个先帝,也会用这样令人不齿的手段对付手无寸铁的臣民?”
壁风不语,念离紧紧相逼。
“还记得当初,你来找我,说要我帮你。我只说,希望你做一个好皇帝。念离实现了自己的承诺,陛下你呢?”
壁风思索良久,终于抛下这么一句话来,“你可知道,那宝儿就是第二个我自己。”
“可你可知道,宝儿身边还有我。他若有任何威胁到陛下江山的举动,我必手刃之。”念离眼神坚定,语气决绝,“有当日桂嬷嬷的先例,难道您不信我?”
壁风眼睛一眯。
当年桂嬷嬷对逐风恩情似海,无人不知,她们是魏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可是逐风变换了阵营,却从此和恩师站在了不同的阵营。
早在开始,壁风就要除掉桂嬷嬷,而那时逐风就允下诺言,和今日的话,如出一辙。
当桂嬷嬷欲坏他大事时,逐风也以实际行动,兑现了这份诺言。
“我信你。”壁风深深叹了一口气,“除此之外,我会一直爱你。”
“可你不能让一个残花败柳做你的皇后了,不是么?连妃子也是不能的了。因为天下人都在看着,他们不允你如此。”
“为何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样清楚,不肯给我留一点余地。”
“身为帝王,头上有苍天,脚下有江山,你早就知道,没有余地。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壁风。人在做,天在看,命不能违,路却可以自己走。”
“好一番说教,许久未听到,竟有些不适了,看来帝王的耳朵,已经听不见逐风的话,而逐风,也已经成了念离了。”
念离舒展开眉头。
“陛下,念离的人不能给你,名字却为你而取。念离,念离,你还有自己的路。”
魏皇后的那个诅咒,却是成为了现实。
我得到了天下,始终是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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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梅观到一半,毕公子和安以墨夫妇纠缠不清片刻,一顿厮打混乱,然后一切静止。
宾客们都没明白台上这唱的是哪出大戏,只看见安大少就被毕府的下人们拖走了,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出面说一句话。
就连安老夫人都呆了。
煮雪跟着魏思量同行,跟在安以墨身后。
葬月和惜花审时度势,跟着壁风走了。
安以笙和莫言秋被拦下来,只能回席安慰乱哄哄的宾客们,尤其是那安老夫人回过劲儿来,也学着媳妇那样,半晕半死,不死不活的。
安以墨衣衫不整地被关在小屋,门口有侍卫把守,煮雪立在门前,魏思量挥手叫侍卫们下去待命。
“煮雪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尽快说吧,这人留不留,只看陛下一句话了。”
煮雪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微微点头,“谢大人行方便。”
等魏思量站的远了,煮雪才敲门三声,却是不进屋,只站在屋子外面,对着仿佛空无一人的黑洞洞的小屋子说话。
“逐风出走,的确是我教唆的。但却不仅仅是为了我一人私欲,而是为了你,安以墨。”
屋子中毫无反应,安以墨犹如死人一般。
“不过今日的事儿,我却瞧明白了,如今的你,不是我认识的你了。我无法想象,十年前经过那一番折磨,今日你为何敢直接与陛下顶撞——你的尊严和底线本应该荡然无存,于是我突然明白了,是逐风,不,是念离,帮你找回来了。”
煮雪最后轻叹一声。
“我给你的不过是一时的解药,而念离却是你一生的解药。只怪我看不透啊。”
“我不知还能活到何时,只有在这里,向你道谢,向你道歉,向你道别。”
许久,安以墨只抛出这样一句话。
“话别说的这样早,你以为这样一句话就偿还得清么?”煮雪到了此刻才终于能开出一句玩笑,“我还要在安家白吃白喝,把赔进去的都讨回来。”
可是那安园明日是否还在,还是未知。
正说着,有嘈杂的脚步声临近,魏思量咳嗽两声,煮雪退步到了院子里,微微抬头看见壁风走来,身后跟着惜花和葬月。
她们二人,一个是怕死,一个是求荣,而自己呢?怕是不生不死,不荣不辱。
煮雪想到这里,于是面无愧色。
十年来心结已解开,再无纠结。
“如陛下愿意,煮雪愿随陛下回宫,与葬月、惜花二人,一同辅佐陛下。想我们三人齐力,未必差过一个人在心不在的逐风。”
煮雪跪倒,壁风叹了一口气。
“我哪里敢,每次飞出了绣花鞋,属于砸的最狠。”
壁风挥了挥手。
“大宅供他们玩耍吧,关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两三天,消消我的气。魏思量,你留在这里,善后。”
“陛下您——”
“惜花,你随我回宫。”壁风侧目看了一眼一脸绯红的惜花,心不在焉的说。
逆鳞难求,从今以后,就做个帝王吧。
身边弱水三千,那一瓢,永是念离。
壁风刚要往回走,突的又站住,摆了摆手,“对了,那个长得很像我娘的女人,帮她验身,若还是完璧,就接回宫里来,这厮说到底,欠了我一个女人。”
魏思量低头连连称诺。
原来陛下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愿提起,他的心事,从最开始到最后,也就只有逐风大人一人能明白。
这男人走了,留下一片没有雪的梅花,好似红艳无比,就像一出永远没有演完的大戏。
三日之后,宾客散去,毕公子回京,而
三日之后,大病初愈的念离和面色铁青的安以墨被分别送回安府,煮雪和葬月还在,惜花又是匆匆地走了;安老夫人病了;安园的二夫人柳若素也和她爹一样,消失得无影踪;裘诗痕满溯源找兄长,那宝儿于是就被安以柔管教着,大快人心。
安园的生意,本是在莫言秋的打理下,平稳地运行。
却是在毕公子离开的第五天,京中传来一道圣旨,县令裘夔和安园勾结,造成溯源民风不正,现将裘夔交由大理寺审,没收全部家产。
安园家产,上缴九成至国库,以示惩戒。
对此,安以墨和念离双双答了一句。
皇恩浩荡。
家境中落
不日就有大批的官兵来清点安园的家产。
安家十几代积累的财富,就这样眼睁睁地一件件地搬了出去,人没走,茶已凉。
那场景好不凄凉。
姨娘哭死过去几回,抱着老爷留给她的一只玉碗不撒手,秦妈妈劝着,说,只让留下一分的家财,得留下些值用的东西,这玉碗只能看不能用,不如换几百个瓷碗,这好几百口子人还要吃饭。
姨娘自然是不依的,最后安以柔冲了出来,直接把那碗砸的稀巴烂,然后面无表情地对那些官兵说:“拿走吧。”
奉命抄家的官兵们只得硬着头皮把这玉碗的残骸包走去交工。
这一边安老夫人一直就立在门口,像个门神似的,念离怕她憋得难受,又深知在外人面前婆婆是死都不会掉了颜面的,于是就陪在一侧,不言不语。
婆媳就这般站在门口,日上三竿,叠影重重。
安以墨偶尔会到屋子口楞上片刻,然后又回到屋子里清点着家产,什么留,什么走,一一过目,默不作声地记在账上,那样子到活脱脱是当年的安老爷了。
只是安老夫人却想不到,浪子回头之时,就是安园家败之日。
满院子声响最大的莫过于裘诗痕,这女人再不天天“宝儿长宝儿短”的,官兵冲进她园子的时候,她就嚎啕大哭起来,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有,如泼妇一般。
“你们这些野兵种子,凭什么炒了我的家产?!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我哥呢?我要见我哥——”
在她眼里,柳若素是趁乱跑了,她却跑不了,夫家娘家两头被抄,连个哭诉的地儿都没有,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冤的人了,于是逮到人就开始撒泼,可是人家官兵哪里是你安园的下人,说指鼻子骂一顿就一顿的?
于是这边安以墨和莫言秋正为了清点的事儿忙的头大,那边偏院里面又传来一阵喧嚣,也不知道是裘诗痕先推了一把官兵然后被打了几巴掌,还是被打了几巴掌又去推人家,总之冲到现场的时候,裘诗痕已经哭花了脸,头发跟鸡窝似的,惨不忍睹。
宝儿躲在人后都不敢出来,他哪里见过他可爱的三娘这样泼妇的样子,又怎见过她这般狼狈的样子?
灾难让所有人褪了一层皮。
等到黄昏日落,官兵们走了,溯源那些冷眼旁观看好戏的也都散了,安园才静下来。
满院子泥泞的脚印,搅合着瓷器碎片、锦缎毛边。
屋子里没来及抬走的红木家具,还用封条贴着,大红的官字刺眼。
后门一直敞开着,前门走了九成的钱财,后面溜了九成的侍女下人。平日里主子面前脸都没混熟的,走了也就走了,可当小婉埋着头往外面冲的时候,却被柳枝给拦了下来。
“小婉,你这是哪儿去?”
“我——我回柳家去。”
“二夫人不见了,柳老爷也不见了,你回柳家去?你找谁去?给二夫人他哥哥伯伯的做小去?”柳枝一向都不曾这般严厉,如今板着脸教训起小婉来,倒说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柳枝姐,不是我嫌贫爱富,你也知道我嘴不好,脑子笨,先前跟着二夫人,不知道收敛,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二夫人自顾自的逃了,三夫人没了章法,都是大夫人在管家,我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好歹柳老夫人在安家的时候,还是我伺候的,念她还会赏我一口饭吃。”
柳枝溜了一眼小婉,想来这是句大实话,于是让在一侧,小婉怯怯地抬步出去了。
过了半响,柳枝又是这样送走了十个八个,突然婷婷也跑过来了,柳枝惊诧道:“怎么,你也要走?”
婷婷一边摆着手一边喘着粗气,“那个,那个,柳枝姐,你看见小婉没?”
“她回柳家去了——”
“柳枝姐,你被她那死丫头给骗了!她哪里是回柳家去了?分明是跑了!而且还带走了二夫人的首饰!”
柳枝惊了。
安园上下,不知为何,只有柳若素的听风阁没有被抄,全家人都指望着等官兵走了,能从她园子里面搜些东西出来,没想到倒是有人先落井下石了!
想到这里,柳枝心都凉了。
“柳枝姐?柳枝姐?”
婷婷看着柳枝就跟灵魂出了窍一般,立即捉住身边的人,“快去叫大志哥——”
可那小厮也是要跑路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就把平日高高在上的两位大丫头给扔在门口,一股脑的冲门外去了。
华灯初上,安老夫人吩咐,每个园子都要点灯,就和过去一样,可是专门用来点灯的油也在混乱中被踢翻了小桶,早就腻住了。
念离就派婷婷去厨房里面找了点麻子油来,好歹是让园子都亮堂起来了。
婷婷从厨房回来,除了带来些麻子油,还带了些更荤腥的坏消息。
厨房已经一片混乱,鱼在地上乱跳,满地鸡血,鸡蛋砸了满案子,菜叶子贴在墙上,一副遭了盗匪的样子。厨子们都跑的没影了。
“中午那顿就是从外面买回来的,里外里算着,花了不少钱,晚上也出去买?”婷婷是穷苦出身,多少有点经济意识,知道现在安园不比从前,正是不济的时候,能省则省。
“不用,下人们跑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