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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像是触及了他的心,那一处徒然一震,几乎难抑冲动想为自己辩护。可一番挣扎后,他绷紧脸,望向走廊尽头决然说:“会。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而且会做的很彻底。他那个厂子不小,一时脱不了手。你也别想着通知他转移,转了也没用,帝宫在那摆着。别忘了,我曾经说过,帝宫某个角落随便丢一两包粉很容易。”
她良久没说话,最后哑然失笑,说:“我是不是扫把星?谁对我好一点一定会有些三灾六难的。”
她弯起的嘴角上挂着的嘲讽和失意让他心口一堵,恻恻而痛。
“你的不只是那样是什么样?说明白点好吗?一次两次、三次?多少次才能满足你的……”她嘴角弯成弧形,似乎觉得此刻无比好笑,“我要问清楚。”
多少次?他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愣住。他只是想在她身边,不管她喜欢的人是谁,他喜欢她就够了。“三年,跟我三年就行。我们两好好处,该给的我一样不会少。”他听见自己说,有三年的时间软磨硬泡,足够让她重新认识他、重新了解他,只要她愿意给他机会,他有自信能弥补之前的一切。
“三年。”她喃喃重复。
是谁说的:“给我三年时间,我把那些都慢慢转给猴子他们。三年你也毕业了,到那时候你给个机会给我让我好好追你,行吗?”
类似的话为什么听起来全然相反的感受?她在心里冷笑,曾几何时她羡慕蒋小薇,甚至把她当作奋斗的目标,后来对那个女人的行事准则产生怀疑的同时也有些不齿。可是世道轮回,她不齿别人,殊不知自己也要走上相似的路途。
“三年后你放过我,放过他?”
如果三年后她还是不原谅……,他暗自咬牙,拒绝相信那种可能,“说到做到。”
“我信不过你。”她嗤之以鼻。
“那你说怎么样?”
“我要你发誓,发毒誓!”她眼神咄咄逼人,周身不管不顾的凛冽之气。
“至于吗?我拍胸脯保证过的事还没有反悔过的。”
她冷笑,“我信谁也信不过你。你不发誓也行,大不了一拍两散,鱼死网破就是。你去举报方存正,让他吃牢饭;我去市政府省政府门口诉冤,告不倒你也要把你的臭名广告天下。”
他们四目相投,静静地对峙良久。
原来她恨他如此厌他如此。乍悟之下,他呼吸几乎停滞,怔怔凝视她眸中流光,喃喃应说:“好,我发誓。不过你呢?你能答应我再不见方存正?还有,能把我们的事告诉他让他以后死了那条心?别诓我他是你邻居什么的,他什么心思瞎子也看得出来。”
她眼中的哀婉稍纵即逝,凌厉之色瞬间恢复,“我答应,我会和他说。”
他紧抿住嘴,心头掠过某种陌生的感伤,似喜还悲,形容不出其中百种陈杂的滋味。结果看似达成,为什么他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接着苦笑一下语声艰涩说:“皇天后土,我秦昊在此发誓,三年后绝不再对陈婉方存正和他们的家人朋友再做纠缠和任何不利的行为。这样行吗?”
“不够。如果违背今日之誓言,让我龟龄鹤寿,长命百岁。但是众叛亲离无归依之处,沦落潦倒终生。”
“用不用发这么毒的誓?我受报应了真能让你高兴?”如此滑稽如此戏剧的场面,他几乎要拂袖而去,只是沉溺在她星眸中,两条腿如有铅坠,半分不能动弹。
“我当然会高兴,做坏事的人有报应为什么不该高兴?我恨不能现在就看到你有报应。”她语声很轻,但是其中的怨毒如暗潮汹涌。
“如果违背今日之誓言,让我龟龄鹤寿,长命百岁。但是众叛亲离无归依之处,沦落潦倒终生。”暮春的夜晚,他遍体生寒。那寒意渗透四肢百骸,象是在里面生了根,重重密密地渗进了骨髓。
第38章
梦里浮光掠影地一遍遍回忆前尘旧事,连小时候蹲厨房里帮妈妈剥蒜头的事都梦到了。在梦里还有白床单下舅舅魁梧的身躯,渐渐幻化成妈妈孱弱的身子,鼻子上罩着氧气,艰难地吞吐着,自己扎着羊角辫站在病床边,只会嘤嘤地哭。那时候是几岁?时间太久远了。
醒来时,枕头是湿的,眼角还有残泪。
清晨舅舅麻醉药药性过去睁开眼睛那刻,她和方存正同时站起来。舅舅也不知是否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影,眼皮打开数秒,又阖目昏睡过去。视线与方存正相撞,她马上心虚地移开,总觉得他半夜回来后看她的眼光带着征询与探究,惴惴的,暗自担心他看见了什么。
后来天大亮,医院里人声渐沸时,舅妈拎着两袋生活用品进来,眼里都是血丝,想是一夜没合过眼。“我叫小宇照常上课去了,不能耽误他。厨房里做好了早餐,回去吃了好好睡。”
方存正习惯了晨昏颠倒的生活,毫不见疲态,只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她望向车窗外倒后而去的景物,想明白之后心中便微澜不起。他看见什么听见什么猜到什么,都不重要了。所有的发展早已偏离了既往的轨道,尘埃落定,无可挽回。
车到巷口停下时,她抬眼讶异地问:“你不回家?”
“我还要回帝宫和唐会看看。”见她只是哦了一声便准备下车,他拦住她推车门的手。胸口起伏许久,想问什么终究还是强行忍住,只是说:“晚上我来接你去医院。”
“不用了,你顾着生意吧。”
“没事,有猴子他们看着我放心,反而是你,一个女孩家守夜我放心不下。医药费什么的也别担心,拣好的用。”见她张口准备推辞,接着说:“当我还巩叔的情,当年要不是他和你舅妈嘴上省些下来周济我们家,我和我哥早被我妈丢进清水河里了。”
他每次帮忙,总是拿这个作幌子,顾及她的自尊,怕她拒绝。她记得自己努力地平复着心底泛起的酸涩,点点头。但是开了车门又关上,踌躇了片刻决意挑明,问他:“你刚才真正想说什么?”
方存正深吸一口气,最终忍不住说:“我出电梯的时候,他进隔壁电梯。秦小五。”
她看向方向盘上他骨骼粗大的手掌,捏紧了又放松,如此重复。暗叹口气,说:“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你昨晚已经骗我说不认识了,我再问还能问出什么?”他扬扬拳头,狠狠落在她车座后背上,震得她身体微颤。“那我现在问你,你们什么关系,给我个明白话。”说完又迟疑,小心翼翼道:“只是一般的认识是不是?”
“你心里明白不是。”她低垂着眼,怕他轻易看出她在说谎。“认识很久了,觉得他很适合。”
“他很适合。”方存正喃喃重复,“那是谁和我说跟我平实安稳地过日子也挺好的?是谁答应过给我三年时间的?说完话转头就忘了还是一直在逗我玩?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没文化、做的事不是正道,你没那个心思就别给我希望别哄我开心!”
“我没有哄你玩逗乐子的意思!”随着他音量逐渐提升她也忍不住大声辩白,触上他剜人的目光又倏然避闪开。
他大掌托着她下巴强行把脸转回来迎向他,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和我说你不喜欢他,你们不是真的,你不喜欢我才找他来拒绝我的。”
她吸吸鼻子,回视他眼睛,掷地有声地说:“是真的,我喜欢他。”
“喜欢他什么?有钱?家里有权势?长得帅?”他放下手,转眼又托住她的后颈摇晃着,眼里挣扎着眷恋和伤痛,“我不信,你不是这号人。你要是贪那些东西我们早在一起了,和我说你不喜欢他!说给我听。”
她被他摇得头疼欲裂,挥手一把拨开,“是真的,我要说多少次?我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骤然而来的安静淹没了狭小的空间,他鼻息粗重,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转身望向车窗外。好一会才问:“昨晚,在纯阳观里你是打算和我说分手的是不?”
她分明看见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银光,但还是强自镇定淡然回答:“我们没有开始过,又何来分手?”
他如遭痛击,张大嘴想说什么,接着又合上。不停地点头,最后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我明白,是我,一直是我不争气,明知道不可能,还一直骗自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屏着呼吸一遍遍在心底重复着。他粗糙的拇指抹上她脸才意识到眼泪滑到腮旁,“哭什么?你这样我又会误会你心里有我。”
“对不起。”她压低嗓子压下那抹哽咽。
“他对你好不好?那个人……你要看清了,别傻乎乎被人骗了。”他笑得太难看。
“对不起。”
“回去吧。一宿没睡,我不该这时候说这些的。今晚要是、要是有人送,我就不来了。”
对不起。她抹抹再次湿润的眼角,蜷缩在床侧。脑海里闪过另外那个人不可一世的样子,闪过去年春节方存正在他们面前前倨后恭的卑微,恨意发泄在手指上,指甲深陷在掌心。
闭上眼又是方存正强作的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为你好。
方存正自那天起没有再出现,只是偶尔托六指送些东西来。在舅舅被转到高干病房后,连六指也绝了踪影。
舅妈满意地四处打量,问说:“存正这些天怎么不见人?这孩子真是想不到,朱雀巷里就数他最有本事了。”
舅舅倚着床头,不太高兴地说:“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普通病房不一样?”
“普通病房我和小婉守夜不方便,这里和普通病房一个价,为什么不住?又不用看小护士的脸色。说来说去还是存正有本事,认识的人也是有本事的。不是他的朋友介绍,哪里有这待遇?小婉,前天带院长和主刀医生来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陈婉面色微变,暗自庆幸背对着舅舅舅妈。“好像是姓秦。”那个人没有通知她自作主张给舅舅换了病房,她只能托辞向舅舅舅妈解释说是方存正的朋友。她明白天底下的规律,一定会有无数个后续谎言替第一个圆谎,时间问题而已。想及自从认识他开始自己的生活就偏离了轨道,那个秦字说出口连她自己听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慌忙掩饰说:“舅,先喝汤。羊肉汤炖了一天,足够火候的。”
“不指望我们小宇将来象人家那样出人头地,能有人一半也行了。不然憋屈在朱雀巷里,一辈子受欺负的份。西街那里已经正式动工了,最后那天有两户假装不在,被人强撬了门进去,所有东西都丢了出来。”舅妈叹息。
“行了,还说个没完了你。”舅舅失血多,几句话已经气喘起来。勉强喝一碗汤,说:“小婉也别请假耽误功课,我再养几天就能出院。存正那儿帮我带话,他垫上的医疗费晚些我回去了给他。”
陈婉拧紧了保温瓶盖,嘴上应了一声,心里明白方存正怕是恨她至深,摆明了不愿再见。
出了医院大门,那人果然在老地方等着。陈婉停住脚,面对他的死缠烂打就象深陷在流沙里,无力而又无奈的感觉缠绕着,自拔不能。
秦昊接送了几天,习惯地伸来手接过袋子,若有若无的笑意扬起在嘴角,毫不介怀她绷紧的脸。
“新车,味道有点大。”他打轮子时说。
她看一眼散发浓烈新皮子味道的奶油色座椅,撇撇嘴角。“你多久去一次医院?”
他不明所以,斜睇她一眼。
“我是说,你多久去检查一次身体?”
他低笑,“放心,我身体有多壮实你又不是不知道。”
“换车换女人,对你们来说,大概和换衣服一般简单。”目注他扬起的嘴角一分分垮下来,她回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语带讽刺地说:“不需要定期检查一下传染病什么的?”
他恼火地瞅她一眼,抿紧了嘴。红灯时才淡淡说:“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