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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韩和严瑞英无事可做,只得围着一台电子取暖器看电视。
突然,听到有人在敲他们家的门。敲门声不大,有点犹犹豫豫的。老韩一听,立刻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马上站起来去开门。
开门一看,是柳厂长家的小阿姨。她一见老韩,就急匆匆地道:“飞飞病了,发高烧,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外婆叫你们快去。”
老韩一听,大惊失色,对小阿姨道:“你快回去吧。告诉他外婆,我们马上就到。”
两口子紧急行动。顶着寒风,出了门。在杨树浦路上没走几步,看到一辆强生的出租车,立刻挥停了它。出租车迅疾将他们载到新华医院。
急诊室里倒相当暖和。他们急着问了几个人,很快找到了儿科急诊间,看到淡雪平正守在飞飞的病床边上东张西望,立刻走了进去。老韩跟她打招呼:“喂,淡医生,怎么啦?”
“啊呀,”淡雪平见到他们,松了口气,“急死我了,这孩子高烧四十度啊。我本来准备叫救护车的,后来柳厂长说,就叫出租车吧。”
“怎么会这么高的热度,你下午接他的时候,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严瑞英在一旁也关心地问。
“当时就发现他人有点萎,精神不大好,话也很少。我就没敢喂他吃晚饭,只让他喝水,可是后来我一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
严瑞英摸了摸飞飞的头,已经不那么烫了。淡雪平介绍说,医生已经看过,也打了针,热度已经开始下降了。
说完这些,三人一时无话,面面相觑。场面有些尴尬起来。
这样过了一歇,淡雪平苦笑了一下,低声说:“唉,以后我也不来接飞飞了,或者我们讲定,以你们为主,隔几天也让我接一次。现在这样接来接去,孩子生活没有规律,对他的健康也没有好处。”
她这么一做自我批评,严瑞英也有点感动并且激动起来,平素累积着的对淡雪平的意见顿时烟消云散,倒反过来为她开脱:“你们也是欢喜小人呀,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老韩对淡雪平说:“是啊,今后好商量。今天既然我们已经来了,你就快回去吧,柳厂长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淡雪平也不过分客气,便离去了。
医院的病房还干净,也暖和。观察室里闹哄哄的,共有八张病床,其中四张床已经占用了,进出的人川流不息。外婆一走,这里就只剩下他们祖孙三人了。老韩露出温和的微笑,和飞飞逗趣:“怎么啦,今天神气不起来了啊?”
飞飞不响,他看起来很疲倦。刚才护士来打了针,寒热开始退下去了,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散着热气,嘴唇却干裂着。
蹊跷的是,他的眼睛扑扇扑扇地看着严瑞英。严瑞英心痛孙子,就轻轻对他说:“飞飞,快睡吧。爷爷奶奶在这里陪着你,你放心睡觉吧。”
飞飞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随即又不甘心地睁了开来,看着奶奶。
严瑞英心觉有异,低下头来,愈加温柔地对飞飞说:“飞飞,你有什么心事吗?”问出了这句话,教她自己也觉得有点荒唐,这么小的人,会有什么心事?可是孩子的表情却让她这么想。
没想到,飞飞点了点头。
严瑞英简直有些骇然了,慌忙说道:“那你就快说出来吧。”
飞飞轻声地问:“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吗?”
“什么?”严瑞英几乎要跳了起来,“谁说的?”她的声音高亢,引得周围几户人家都转过来看她。“爸爸妈妈欢喜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呢?”
飞飞没有吱声。严瑞英简直不知道如何进一步说服孙子,只好再强调说:“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非常非常地喜欢你。”
她搜肠刮肚,想找出最有说服力的话来安孙子的心,末了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空洞无力。她顿了顿,又打算说,爸爸妈妈在加拿大读书,很辛苦,等生活安定了,就要来接宝宝的。如今在上海,外婆和奶奶这样争着来接他,把他接回家去,难道不也是太喜欢他、太想念他了吗?
但是,当她低下头来看时,飞飞已经睡着了。
十
光阴荏苒。一眨眼,飞飞离开上海,跟着妈妈飞赴加拿大已经五年了
五年时间可长可短。对老韩夫妇和柳厂长夫妇而言,生活之流平稳。五年来他们的额头上又增添了几条皱纹,更多白发取代了黑发,腿脚愈加感觉不灵便,而对自己海外亲人们的思念又加重了几许。
但对于韩平、柳叶红这个小家庭来说,变化就堪称翻天覆地。韩平硕士毕业,在多伦多申请到一份工作,全家不久成为加拿大永久居民。接下来,他们又陆续贷款买了房、买了车,不知不觉间已经跻身本地中产阶层。
而令双方老人日夜思念、无限牵挂的孙子(外孙)飞飞,五年来也是日长夜大,如今已经进入本地小学念一年级,背起书包上了洋学堂。
这五年当中,一度濒临剑拔弩张境地的韩、柳两家的关系,也逐步获得了改善。从最初的互相冷淡戒备,到慢慢地接近起来,马路上碰到也开始点头和打招呼。毕竟是亲家,又是多年的老同事了。事情早已过去,矛盾的焦点也已经转移到了太平洋的彼岸,双方的矛盾没有理由不淡化下去。
一年之后的春节,他们就恢复来往了。
但是最近,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使得双方的关系再次紧张起来。
那天,严瑞英在附近的长阳公园锻炼身体,听到边上有人说:“哎哟,你们知道吗,柳厂长的老婆,要到加拿大去探亲了。是她的女儿、女婿请她去的。你们讲,她的福气好不好呀?”
“真的啊?介好事体啊?”“淡雪平几世里修出这样的好福气啊!”正在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的中老年的女人们,被这样的新闻刺激,都停止了各自的动作,一下拥到消息发布人的周围,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还有人从其它角度发出感慨:“侬看,养女儿多少好啊,女儿最孝顺了……”也许是看到了严瑞英,说话者的声量骤然降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从这一波议论刚刚发起,就把新闻发布者和议论者们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的严瑞英,听到人家突然降低音量时,终于坚持不住了。她刚才一直保持着打太极拳的姿态,就是要向外界显示她对这则意外的新闻具备足够的心理抵抗能力。但是,此刻她实在无力挺住自己了,不得已陡然停顿了下来,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赶紧用手把住边上的一棵大树。
淡雪平要去加拿大探亲?女儿女婿邀请的?怎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呢?
还隐约听到人家在说:“……她带外孙辛苦了……”
严瑞英的火气更大了。她带外孙辛苦,自己带孙子难道不辛苦吗?
这时,几个跟她熟悉的老姐妹们,也凑过来问:“咦,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这桩事啊?”
严瑞英无言以对,脸色一片苍白,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重。
回到家里,她立刻将听到的传言告诉了老韩。老韩没有响,过了一歇,说:“让她先去吧,我们以后去。”
“什么?”严瑞英满腔的怒火这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但仍勉强保持平静地问,“我们哪点对不起他们,他们要这样对待我们?”
“这不关对得起、对不起的事情,”老韩明白妻子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但他自己心里也不大好受,因此没有理会她,仍用那种无关痛痒的口吻说道,“早去晚去,一样都可以去嘛。”
“放你的狗屁!”严瑞英终于大发雷霆了,虽然这事其实和老韩毫无干系,但满腔怒火仍然奔他而来,谁叫他一贯的卖国主义投降主义、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呢,“凭什么我们要晚去啊?”
老韩没有回答。
严瑞英刹车不住,滔滔地吐起苦水来:“他们说,外婆带飞飞辛苦了。你讲,这叫什么话?难道我没有带飞飞,我们带飞飞就不辛苦了?可是你倒好,还一天到晚帮柳家说好话。”
到了这天晚上,意外地接到韩平从加拿大打来的长途。严瑞英一听到儿子的声音,止不住就抽搭起来,倒叫电话那一头的韩平吓了一跳,忙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严瑞英起先还不打算告诉他,架不住儿子着急,才吞吞吐吐地问他,最近准备做什么事?韩平先还一头雾水似的弄不清母亲的意思,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赶紧承认,说是丈母娘要来。
严瑞英一听,火就大了起来,眼泪也干了,大声责问儿子:“为什么?为什么办丈母娘这么保密?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妈也不告诉一声?难道真的是讨了老婆忘了娘吗?”
韩平解释不迭。原来,这件事是通过伊妹儿来往商量办妥的。柳厂长家早就装备了电脑,而老韩则对新技术抗拒得很,虽然韩平也建议过老韩买电脑,但被他一口拒绝了。这样韩平他们和丈母娘家的联系就比和自己家的联系要快捷得多。结果呢,去探亲也就让丈母娘占了先。
按照韩平的说法,他们的确打算分两批将老人接过去探亲。按现在的顺序,自然是丈母娘先去,亲娘老子后去。严瑞英伤心啊!她一口咬定这是柳叶红的主意。韩平越解释,她的疑心越重,最后说:“如果不是她的主意,难道是你的主意吗?”这话言重了,韩平有些害怕。他最后说:“那么你们就一起来吧,我们这里也住得下。”
两个月以后的一天,老韩夫妇从上海启程,总共飞行十六个小时,途经温哥华,终于飞抵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他们比亲家淡雪平只晚到了一天。
几乎当飞机刚从虹桥机场起飞的瞬间,严瑞英就开始后悔了。她猛然想到,自己马上要和淡雪平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而飞飞只有一个,争夺战不是随时都要打响了吗?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后悔不迭,觉得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赌这口气,要和淡雪平一起来加拿大。
飞机在云端中飞行。五年前和淡雪平争夺飞飞的岁月又在严瑞英的眼前鲜活起来,所有的斗争,包括一切细节,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她脑海中掠过。难道又要重新来一次吗?
悔恨的波浪汹涌澎湃地拍打着她的心岸。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在儿子寄来担保材料、准备签证的日子里,自己一点也没有想到这个。一门心思是要越快越好,最好是自己领先一步、超过淡雪平,降落到多伦多。
如今,飞机已经飞到太平洋上空,再懊悔也来不及了。
是儿子来接的机。柳叶红不在场,一家三口很放松。简短问候以后,韩平就开动了汽车。汽车开到家,已经半夜。三人进去。柳叶红在等着他们。互相见过,稍叙了几句,韩平就带他们去了他们的房间。老韩夫妇睡下,只是未见淡雪平的踪影,也没看到飞飞。
睡到床上,严瑞英辗转反侧,虽然旅途奔波,人已极度疲惫,但就是无法入睡,不禁叹了口气道:“怎么没见飞飞?跟他外婆一起睡了吗?”
第二天早晨,朦胧中的严瑞英听到房间外的声音,其中仿佛夹着一个男孩的童音,像是飞飞!她猛地惊醒了。推门出来,却一眼瞥见淡雪平正从他们的门前经过。严瑞英缺乏思想准备,脸面一时有点尴尬,不知说什么好。十分意外地,却看到淡雪平向她点点头,招呼道:“你早?”
“你早。”严瑞英下意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