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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匡总!这里有一个人……”离开最后那家单位的时候,我听到背后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说话。“你看看他的资料……”
随后,我被叫住了。那位被称作匡总的男士和我交谈了几句之后,安排人把我领进了一间临时设置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都在埋头做一个问卷,几位戴着工作人员胸牌的先生在一旁忙碌。我进来之后,立刻有人发给了我一份问卷。我答得很快,应该是第一个交卷的。交卷之后等了十几分钟,一位工作人员过来对我说:“请明天上午八点去公司接受面试。”
这就是说笔试通过了!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跟他道别之后走出了会场。
现在回想,我当时的确显得很没有经验。我那时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已经有单位同意我面试,如果还待在会场,让他们的人员看见,尤其是让那位匡总看见,他们可能会觉得我脚踩几条船,没有诚意。我完全没有想过,如果继续在会场上与别的企业接触,会不会还有机会。
“死心眼儿!”同学知道之后挖苦我。可我后来却觉得,正是这种死心眼儿帮了我的忙。
到了会场外面我才想起,我连那家公司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但我没有慌张。我在路边的树荫里垫了张纸坐下,把那家公司的资料找出来查看,发现它在一个叫做“大建”的镇上。
从城市到小镇似乎有落差,但对我来说,我急需一份工作,镇不镇的没有特别影响。我打开中山市地图找到大建镇的位置,确定好去那里的路线,借公用电话向同学说明了情况,坐上大巴,早早地往可能的工作地赶去。
四
从省城广州到中等城市中山再到乡镇,很短的时间里如此迅速地走进南国的基层,这是我所完全不能料到的。如果说我的行动受到了某种东西的牵引,那就只能是工作的欲望。我为寻找工作而来,如果不能找到,在这块土地上我将连一片落叶都不如。
赶到大建镇已经是下午。在一座大桥南边下了车,我最先看到的是桥东不远处高高耸立的一座建筑,楼顶的几个大型字牌告诉我,那是一家大酒店。镇子在路西,离桥南不远是街口,站在街口往里看,目力所及,似乎店面不新,街头也不算特别繁华。因为惦记着面试,我没有去观察街景,向一家店主打听了去公司的路径,夹着皮包独自往前走去。
我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新辟的工业开发区。看得出来,基础设施已经很完备,路面开阔,街灯齐整,花坛有序,显然,当地政府在市镇建设方面既专业又精心。大街两侧分布着不少工厂,但整体上看,这个工业区还显得有点稀疏。
找到那家公司的厂区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因为它不仅占地面积很大,而且外观非常气派。厂区正面的外墙贴砌着暗红色大理石面板,门口有保安值守,电动伸缩门紧紧地关着,有小侧门供人员出入。
记住了这个地方,我回到街头那儿,在一家早已注意到的小招待所登记房间。
店主是个中年男子,比较瘦长。打开我的工作证看过之后表情显得很意外,但没有说话。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把吊扇,床下一只搪瓷脸盆,写字台上一个绿色塑料外壳的开水瓶。尽管简陋,但对安顿我来说已经足够。
问清楚了漱洗的地方,我离店进了小镇。越往镇里走我越感到惊讶,原来这个镇子比我在街口所看到的不知道大了多少!它的一部分相当古老,另一部分非常现代。最让我意外的是它居然设了海关!我对于海关并不陌生,那在省会武汉才有,而这里,一个乡镇就能把海关吸引过来,可见两地在经济上有多么大的差别!
时近傍晚,天色暗了下来,我在一个路边小店叫了份颇有当地特色的面食馄饨。它的外形像我家乡名叫包面的小吃,但面色微黄,比较硬,可能掺了玉米面之类的杂粮。
华灯初上的时候我回到了旅店。小店的厅堂里坐了七八个客人,靠墙放了张方桌,桌上一台不大的彩色电视机,里面的节目不记得是什么了,反正场面很热闹。离电视机很近的地方坐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短裙,凉鞋,背心,长发,年轻丰满,时不时伸长手臂去抓左小腿上的一个指甲大的黑伤疤。那块黑疤触目惊心,令我至今记得她抓挠时的神态。我猜测她就是当初还不被人们公开谈论的妓女。穿过厅堂上了二楼,我照例是冲凉,洗头,然后将房门锁上。门锁不牢固,我把写字台抱到门后将门抵紧,然后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准备度过来广东之后的第二个夜晚。
燥热与对明天的期望使我久久不能入睡。
应该是深夜,一阵粗笨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是写字台被迫后退发出的不满,也就是说,有人想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进入我的房间!
“谁?”我很不客气地责问,并且警觉地坐了起来。
外面不回答,但仍然在用力推。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我的声音比较凶狠了。
“我!房东!”外面的人终于回答。
“我已经睡了,你有什么事?”
“查房!”
查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且他一个私人,有什么资格?一定是看了工作证之后,因为我的职务而把我牢记在心,以为我会在夜里做出不轨之事,想突然袭击,然后敲诈!
我强忍着怒气开了门。我堂堂正正,对于这种歹毒的家伙一点都不惧怕。
还没有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将手电筒照向床面。床上一无所有,马上往床底下寻找。
我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
没有他想找到的对象。他不道歉,也不解释,掉头就走。
四周恢复了平静,可我再也睡不着,将房门依旧抵牢,坐在床头静静地思想。
假如刚才是抢劫呢?假如我是一个女儿身呢?会出现什么情况?
不能一直这么想下去,否则心情会狂躁起来。我走到窗前,遥望沉睡的小镇,遥想远隔千里的家人,希望天快一点亮,面试尽快到来。
但我也清楚,黎明自有特定的速度,既不会因为我个人的遭遇而改变步履,更不会因为我一时的心境而提前光临。
五
比规定时间早一刻钟来到公司门外,向值勤的保安讲明身份和原因,保安往什么地方打了个电话进行了证实,请我在《来客登记簿》上登记之后,把我放进了公司大院。
一条大道把厂区划分成东西两片,东边第一栋是六层的总部大楼,西边前面是宽大的水泥场,场地西端有个高台,高台上一栋南北走向的平房,两辆箱式货车正在台下装载,工人们身着白色工装,有的肩扛,有的开着叉车,忙进忙出。靠近院墙的地方安放了一组篮球架,大概是供员工下班之后打球用的。
总部大楼门前不远,一口圆形的人工喷泉正涌流着白花花的清水。喷泉附近,长条形的大理石基座上,两根十多米高的不锈钢旗杆在晨曦中闪闪发亮,一面红艳艳的国旗和一面洁白素净的厂旗各自在旗杆顶端迎着柔和的东风轻灵地招展。基座被一块绿茵茵的草坪环绕,喷泉与草坪之后就是大楼的八级台阶,铺着红色塑料迎宾地毯。台阶尽头,由不锈钢板分节装饰的两根硕大的门柱,稳稳地支撑着大门和厅堂。
走到离厚重的玻璃大门一米左右的地方,门扇自动向两边滑去。这种远红外自动控制门我在大城市里的一些特级超市见过,并不陌生,但在企业里见到却是头一回。更令我意外的是大厅里豪华气派的装修。盘龙栖凤的中柱、灰色软包墙壁、进口大理石地坪和我不认识的材料所做的吊顶,处处体现奢华。这是企业么?这不增加大笔成本么?如果在内地,在国营与集体单位,这样的作风恐怕早就被口水给淹死,被非议所枪毙了!哪一个企业领导人敢?
大厅里的电梯门外默默地站着一位姑娘,见了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请问面试在几楼?”我询问。
“我带你去。”姑娘说,摁了一下墙面的电梯按钮。
姑娘身材略高,体型丰满,仪态端庄,笑容比言语要多,可能是公司特意安排在大厅里迎候应聘人员的。我不喜欢初次相见时人与人之间的沉默,于是问:“您贵姓?”
昨天,同学已经嘱咐我,在广东,你绝对不能称一位年轻的姑娘“小姐”,因为这个原本尊贵的称呼像许多美好的传统词汇被生活所篡改了一样,早已变味,现在是妓女的代名词。如果不是熟悉的姑娘,可以叫她“姐姐”;熟悉了,可以喊她“倩妹”,也就是美女。没有同学的引导,我肯定出洋相,无心地得罪这位本不应该得罪的姑娘。
“我姓齐。”姑娘说,还是那么温和。
我被带到二楼,在一间会议室里坐下。已经有好几位应聘人士先到了,各自安静地坐着,面前都有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齐姑娘准备给我倒茶,我走过去,客气地说:“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她马上拒绝。
我怔住了。在内地,来客之后端茶倒水总是下属尤其是年轻的女性下属稍带的杂务,客人主动代劳既是一种礼节,也是对端茶倒水的女性的尊重。但在这里,代劳的举动显然不受欢迎。后来我才明白,一位雇员想代替另一位雇员的分内工作,即使一片好心,也会被别人看做是对自己能力的轻视,很愚蠢。
齐姑娘把茶水放在我的面前,对我笑了笑,轻快地走了。
这是一种发酵过的红茶,酱色而清亮,有一种茉莉花香,可能经过了熏制。
会议室内的人陆陆续续被单独叫到隔壁房间,终于轮到了我,我将余茶喝完,跟随一位身穿西装的小伙子走进了那间小会议室。
室内铺着软软的暗灰色地毯,长条形会议桌旁,一位中年男士端坐着,等我到了不远的地方,就用右手往对面示意了一下,客气地说:“请坐。”
坐下之前,我恭敬地问候道:“李老师,您好!”
老师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待我坐下之后问:“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昨天笔试的时候我见过您一面,当时有人这样称呼您。”我解释。
“哦!”老师笑了,开始像做案件笔录一样询问我的基本情况,查看我准备好的各项个人资料,并且时不时提出问题,弥补资料的不足。
我至今能够记得的,是这样两次答问:
“谈谈你对企划的看法?”
对我来说,计划的概念非常清楚,因为我在计划经济体制中已经工作多年。企划与国家计划有实质的差别,就是哪怕在市场经济体制下,企业也必须有自己详尽的计划工作;市场由价值规律调节,不一定有计划,但面对市场的企业必须有计划。
“企划就是企业计划。”我回答。我觉得老师提出这个问题绝对不是准备和我进行理论上的讨论,而是在考察我的操作能力,我应该单刀直入,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的见解。“企划的核心是确定目标,没有目标谈不上企划。企划的第二步是制订可行的方案,比如新产品开发企划案,新市场启动企划案,它们目标不同,实施的办法不同。企划的第三个要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有合适的人执行。企划不能不考虑执行的问题,让不具备相应执行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