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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醒认识,但就实际的践履来说,却是相对比较容易的。恕道就意味着宽宏大量,虚心谅解,严以责己,宽以待人,这确实是最不容易对他人构成伤害的一种义务, 因为它主要是责己、约己,如果说真的造成什么损害的话,那么损害到的也只是自己。履行这一义务只有力不足之忧,而很少有行过头之弊。它也不象〃孝悌有时〃,它是面对所有人的,而人活着就有交往, 从这一点说也是〃可以终身行之〃,〃普遍行之〃。
〃终身行之〃的有些意思我们后面还要提到,现在让我们再来看〃一以贯之〃。〃一以贯之〃的意思从字面上本来也不难理解,按我们现有的常识去解释,也不致有什么大错∶亦即,〃以一贯之〃,通俗地说,就是〃以一个东西贯穿始终或全部〃。但是,对这句话的解释由于还有一些历史的公案,我们也就还有必要把它的意思再梳理一下。
北宋邢 疏《论语》〃一以贯之〃章说∶〃贯,统也〃,〃忠谓尽中心也,恕谓忖己度物也。言夫子之道唯以忠恕一理以统天下之理,更无他法。〃22这里释〃贯〃为〃统〃,〃统〃有居高临下〃统摄〃之义,说〃唯以忠恕一理以统天下之理,更无他法〃看来太绝对了一点,因为,〃仁〃在夫子之道中不是一个更具统摄性的概念吗?甚至其它的一些概念,如礼、敬、诚、信等,在孔子学说中不也有与〃恕〃大致相当甚至更高的概括性吗?
南宋朱子承程颐之说,把忠、恕分开,相应地把〃一〃和〃贯〃也分开,〃一是忠,贯是恕〃。一是一本、一心,这一本、一心就是〃一个真实自家心下道理〃,就是〃真实无妄〃,在圣人那里就是〃诚〃,而在一般人这里则是〃忠〃;而〃贯〃则是〃通〃,〃贯〃即通万事。〃贯〃也就是要以〃恕〃贯乎万物之间,把忠于一己之心拽转头,变为忠于他人之心;合起来说,〃一以贯之〃也就是以〃一心应万事〃。打个比方,这就好象一棵树,忠是本根,而恕是枝叶;这又好象用绳索串铜钱,绳索是一,即忠,串是贯,即恕。
这样,〃一以贯之〃也就可以说是〃以一贯之〃,这里的〃一〃不是〃忠恕〃,而只是〃忠恕〃中的〃忠〃。而〃忠〃也就是〃心〃,就是〃诚〃, 因而,在宋儒心、性、理合一的道德形上学中,以忠〃贯〃也就等于以心〃贯〃,以诚〃贯〃,以性〃贯〃,以理〃贯〃了。这当然说得通。 这不仅克服了上面邢 的以忠恕一理来统天下之理难于自圆其说的困难,而且上升到了哲学本体论的高度,这是一种把儒学融汇贯通为一个道德形上学体系的很有意义的努力。所以,宋儒,还有后续的明儒,都喜欢说〃一贯之道。〃
但这样说也有一个困难,就是离开原义似乎太远。当然,发展就是离开原点,就是从出发点走开。但以上所说即是作为对孔子原话的直接解释, 就不能不考虑到原义。而我们仔细察看一下就会心生疑问∶把忠、恕分开,再把仅仅〃忠〃作为〃一贯之道〃,是不是离开了孔子的原义呢?曾子说〃忠恕〃,孔子直接说〃恕〃,而这里的〃恕〃也就是〃忠恕〃,宋儒对此是肯定无疑的,他们强调恕与心的联系∶恕离不开忠,〃恕自忠发〃。但另一方面,是不是此处要一以贯之的〃忠〃也离不开〃恕〃呢?孔子在此所说的〃忠〃并不是一般的〃忠〃,单纯的〃忠〃,而正是与恕联系在一起的忠,即一颗恕心、一腔恕意, 他并且不止一次给〃恕〃或〃忠恕〃下了明确无误的定义∶这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讲〃忠恕〃是〃一贯之道〃,可以〃终身行之〃不能脱离这一特定含义,忠恕在此是不能分开的,〃一以贯之〃就不是仅仅以〃忠〃一以贯之,而还是以〃忠恕〃一以贯之。而在宋儒的解释中, 恕意是不是已经悄然淡化甚至失落了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是不是已经不见了呢?恕当然要诚,但从一颗诚心里是否就能推出恕意,从而诚心就代表了恕呢?若按宋儒的解释,〃一以贯之〃的实际上是忠,他们认为要在这个意义上理解〃忠恕〃是〃一贯之道〃,那未,凡可以与忠联接在一起的德性就都可以说是〃一贯之道〃了,甚至一切德性都可以说是〃一贯之道〃了,因为,有什么德性不和忠、不和诚联系在一起能够真正称得上是德性呢?从此可以看出忠或诚确实有一种高度的统一性和概括性,但是,我们的问题却是,为什么在孔子与曾子的对话中,是〃忠恕〃而不是别的德性被视为〃一贯之道〃?为什么孔子只说〃恕〃字可以〃终身行之〃?孔子有两次紧接着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来解释〃忠恕〃,在此,〃忠恕〃明显又是有特定内容的,它不仅仅是一颗诚心,而且是一颗真诚的恕心。可以〃一以贯之〃〃终身行之〃的正是这真诚的恕心,更明确地说,就是可以在一切伦理、一切道德行为中都包含恕意,都贯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一个人可以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作为自己终身奉行的行为准则。
这样,我们说∶实际上就有两种〃一以贯之〃了,第一种〃一以贯之〃是从哲学本体论的高度说的,由上至下、彻里彻外的贯,此一〃贯〃实际包含一个〃统摄〃的意思;这也就是宋儒所说的〃一贯〃。这种〃一贯〃犹如把一张大网收到一起的一根粗绳,一个总纲,所贯者虽可以有多名(忠、诚、心、性),但实际上只是一个东西。第二种〃一以贯之〃则是从伦理学,尤其是从道德践履的角度说的,这种〃一以贯之〃实际是把所贯者看作一种基本义务、基本准则,认为它们将可以被其它义务,尤其是更高的义务所包含,所容纳,这种〃贯〃不含〃统摄〃的意思,相反,它正是因为更基本才可以贯穿于其它行为准则, 它不是从高处说的,而是从低处,也就是从最基本、最起码的意义上说的。这种〃贯〃就象基础、就象底色,上层的一切辉煌建筑都包含着它,也就是被它所贯通。 但它并不统摄它们,它也不排斥还有其它的基本成分。宋儒的〃忠恕一贯〃是在第一种意义上说的,而孔子与曾子对话中所说的〃忠恕一贯〃看来正是在第二种意义上说的。心领神会的曾子不是要以〃忠恕〃来总结、概括和统摄孔子的全部学说,而只是把〃忠恕〃看作一种基本的义务。这也正是我们所理解的〃忠恕〃在个人道德体系中所应当占有的地位,也就是说,忠恕是以道德态度与人相处的基本之道,一贯之道。
宋儒为应付佛学的挑战,把儒学发展为一个融汇贯通的道德形上学体系,这确实很有意义。但由于这一体系的自我定向,以及在社会伦理方面缺乏建树,也带来了一些流弊。最主要的流弊如好高骛远,喜谈玄妙, 这不仅成为后来清儒集矢之的,宋儒自己也有觉察和纠正。例如,朱子多次批评一些学者不谈〃忠恕〃而好言〃一贯〃,或者,不理会〃贯〃而只去想像那〃一〃,就象只讨一条钱索在此,却不去穿钱,结果还是一条空钱索。或者象拿一个箍想要箍桶,却没有木片,也还是一个空箍,全然盛不得水。所以,他说〃不愁不理会得一,只愁不理会得贯。〃23主张由贯致一,即由恕致忠。要成圣贤,也要从基本的做起。不能误以为在一室之内,静坐澄心,默想那诚,就能成一道德君子。道德必须在人际关系中展开。一味高远,可能把德目都丢了,践履都忘了。
清儒正是感于宋明儒的流弊,因而不再高谈心性,甚至很少谈〃理〃,而是强调规范之〃礼〃,笃实之〃行〃。阮元、王念孙把忠恕解释为行事,把〃一以贯之〃解释为〃一以行之〃。应该说,清儒的方向是对的,然而也有二弊∶一是回避心字。在此忠恕虽可理解为对他人的实际行为,但也是内在的品质,〃恕〃即是〃如心〃,不用〃心〃,怎么能〃恕〃?第二个弊病是太拘于文字训诂,虽然是要努力去接近孔子的原义,但走了迂曲的路,在释义上反有牵强之处。
如果我们总结一下上面一番历史的梳理,我们不妨说∶第一,〃忠〃和〃恕〃是不可分的(或者说恕和心是不可分的);我们不必象宋儒那样强调〃忠〃而无意间失了恕;也不必象清儒那样忌讳〃心〃而有意不说〃忠〃;只有〃忠恕〃合说,才最得孔子原意。第二,〃一以贯之〃从伦理学的角度应当被理解为忠恕是一种基本义务,这种义务在一基本、起码的层次上贯穿于所有义务,所有道德行为准则,忠恕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不对他人行不义〃,这当然是最优先的、最根本的,所以我们就在这个意义上说它是〃一贯之道〃。
我们在〃一以贯之〃之外再加上一个〃终身行之〃来说明忠恕的地位,当然是为了更强调个人践履的意义。如果两者并称,则可以说,〃一以贯之〃是就理论而言,〃终身行之〃是就实践而言; 〃一以贯之〃是讲普遍性,是说恕道可用于万事万物,〃终身行之〃是讲恒久性,是说恕道可贯穿人生始终;〃一以贯之〃是面对所有人,是说〃人人可行〃,〃终身行之〃则是独自面对,是说〃至死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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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忠恕可以“一以贯之,终身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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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忠恕
五、为什么忠恕可以〃一以贯之,终身行之〃?
那么,为什么忠恕之道有如此的地位和意义?它为什么可以〃一以贯之〃〃终身行之〃呢?我们前面对这个问题巳有所涉及,现在还想再集中地申说一下我们的看法。
主要的答案还是忠恕作为义务的基本性质, 它是义务,必须履行,但它作为义务又是基本的、起码的,大多数人都能做到、也都希望人们普遍做到。它作为义务有时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不容推诿,不容辩解;但一般来说又并不难人所难能。
我们可以再来分析一下人的〃欲望〃和〃不欲〃,人们的欲望或需要可以说是低同高异,在最低层的一些基本欲望如要求自身生存、繁衍后代、安全和财产有保障等方面是大致相同的,而在高层的欲望如精神寄托、审美方式等方面又是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的。这就是人的共同性和差异性。
恕道可以说能同时从这两方面获得对自身的支持,由于人的基本欲望大致相同,我所欲望的也是别人所欲望的, 我由我所欲望的东西也就能知道别人的所欲, 我由我自己想生存、繁衍后代和保证安全,就知道别人也想生存、繁衍后代和保证安全,所以,人心中的善端恻隐和同情之心就引导我由此种知识去实行恕道;不对他人做不希望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情。另一方面,由于人们的高层欲望、精神追求相当不同,我就不可以用自己的欲望去规范他人的欲望,以自己的追求去代替他人的追求。焦循说∶
〃孟子曰∶'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惟其不齐,则不得以己之性情,例诸天下之性情,即不得执己之所习所学,所知所能,例诸天下之所习所学、所知所能,故有圣人所不知而人知之,圣人所不能而人能之。知己有所欲,人亦各有所欲,己有 所能,人亦各有所能,圣人尽其性以尽人物之性,因材而教育之,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