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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虚态度,就证明夫之是忠实于自己忠实于真理的有成就的史家。
夫之解释“资治通鉴”四字的意义,说明了历史的认识是资为 行动的指
南的,“岂曰此所论者立一成之侀,而终古不易也哉?”(“读通鉴论”“叙
论四”)这是说抽象到好像一个万应圣药的表德,或一成型的概念,等于说
无概念,犹之乎万应圣药能治百病而不能治一病。同时,历史不是“封神演
义”,而是冶炼人类的大洪炉。他说:
资治者,非知治知乱而已,所以为力行求治之资也。览往代之
治而快然,览往代之乱而愀然,知其有以致治而治,则称说其美,
知其有以召乱而乱,则诟厉其恶,。。亦玩物丧志也。夫治之所资,
法之所著也,善于彼者未必其善于此也。。。无不可为治之资者,
无不可为乱之媒。。。善取资者,变通以成乎可久,设身于古之时
势为己之所躬逢,研虑于古之谋为为己之所身任。取古人宗社之安
危代为之夏患,而已之去危以即安者在矣;取古昔民情之利病代为
之斟酌,而今之兴利以除害者在矣。得可资,失亦可资也,同可资,
异亦可资也。(同上)
夫之把历史作为一个实践存性的教养机体。人类加入这一有机体的某个
环节,就不但要在他的全练发展中,躬行实践自己时代的任务,而且要把自
己的展史时代的环摆在全练中,好像个体的孩童到成年不断地在错误与更正
中取资于前辈而丰富自己的经验。故成功可资,而错误亦可资,反复的同者
可资,非反复的异者亦可资。今人代为古人夏患斟酌,有如我们要时常回头
检查自己的青年时代的经验。因为青年时代与成年时代不同,所以变通是一
个要义。否则,“无不可为治之资者,无不可为乱之媒”。然而成年时代是
青年时代的发展,没有古人的治乱、得失、利害、善恶之先行实践,今人也
就没有所资的经验以为自己的教训,即不能适应“备于大繁”的文明进步(即
尽器)。夫之在史学上的资“治”论,正是他絪缊生化论之扩充,是他的继
善成性论、也是他的存性认识论的实证。这是具有局部真理的系统的学说。
它以进化观点为核心,一方面充满着发展的概念,另一方面又表现出发展概
念的贫乏。因此他把中古社会的史论可以拆散开来,引向社会人类的历史观,
而同时却不能引向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的历史观。
其次,夫之所谓史“鉴”的功用,在于知识论上的“推”,“据所闻以
义类推之”,“推其情之所必至,势之所必反”,就所知而推其所不知,因
此,反映不是如镜子的照人那样,而是能动地推其所以然。这对於客观主义
的历史观点是一付药剂。他说:
鉴者能别人之妍媸,而整衣冠尊瞻视者可就正焉。顾衣冠之整,
瞻视之尊,鉴岂能为功于我哉?故论鉴者于其得也而必推其所以
得,于其失也而必推其所以失,其得也必思易其迹而何以亦得,其
失也必思就其偏而何以救失,乃可为治之资,而不仅如鉴之徒悬于
室,无与照之者也。(同上)
夫 之把历史和实践联结起来,这是知识论中高级的过程。这种知识是
具体的,而不仅是如“鉴”之教条,因为“易其迹”,“就其偏”,具有一
定的条件,不是教条所能给予的,而在于如他所谓“甘苦自尝”的检证。形
式逻辑在这里是无能为力的。他说:
道无方,以位物于有方。道无体,以成事之有体。鉴之也明,
通之也广,资之也深,人自取之而治身治世,肆应而不穷。
抑岂曰此所论者立一成之侀而终古不易也哉?(同上)
他说的“通”指着分类而不偏执的一般的道德观念。“通者何也?君道
在焉,国是在焉,民情在焉,边防在焉,臣谊在焉,臣节在焉,士之行己以
无辱者在焉,学之守正而不陂者在焉,虽扼穷独处而可以自 淑,可以诲人,
可以知道而乐,故曰通也。”(“读通鉴论”“叙论四”)他说的“论”,
是根据了史势、史则而立的史说或史学,“可以资人之通”。他说:
引而伸之,是以有论。浚而求之,是以有论。博而证之,是以
有论。协而一之,是以有论。心得而可以资人之通,是以有论。(同
上)
夫之对“资治通鉴”的解释打破了为帝王将相所设计的一套旧说。但他
的历史理论也同于他的生化论,含有均衡论的观点。他对于低级形态到高级
形态的发展,为时代所限,没有突变的理论,没有质的移行的说明,而且也
摆脱不开君臣之义的道德律。所以他一方面说:“天下之势循则极,极则反”
(“春秋世论”卷四),而另一方面仍在离合的循环上寻求解答,他说:
天下之势,一离一合、一治一乱而已。。。一合而一离,一治
而一乱,于此可以知天道焉,于此可以知人治焉。(“读通鉴论”
卷十六)
前面说过,夫之在“读通鉴论”“叙论一”中,把中国数千年来的治乱
分为三变。他对中国历史的分期法是进步的,但他所持的理论却被离合的形
式所限制。三种离合的阶段,打破古人的三统说是有力的,而在质的移行法
则上讲来,都是贫乏的。
夫之的基本观点如“天之道、人不可以之为道”说(见本节前引),是
富有近代人文主义的思想。但同时他因为受均衡论的支配,又常流于自然的
流变观。他说:
君子顺乎理,而善因乎天,人固不可与天争久矣,天未然而争
之,其害易见,天将然而犹与之争,其害难知。争无以求盈,虽理
之所可,而必过乎其数,过乎理之数,则又处于极重之势,而渐以
向轻。君子审乎重以向轻者之必惭以消也,为天下 乐循之以不言
而辨,不动而成,使天下各得其所,嶷然以永定而不可复乱。夫天
之将然矣,而犹作气以愤兴,若旦夕之不容待,何为者邪?古之人
知此也,故审于生民涂炭之极,察其数之将消,居贞以俟,徐起而
顺众志以图,成汤之革夏,周武之胜殷,率此道也,况其非革命改
制之时乎?(“宋论”卷七)
夫之的历史理论之所以有其贫乏的观点,原因是这样的:明末清初的时
代还没有产生新兴的资产阶级的中心力量。历史的前途如何,在他是迷惑的。
他说:“虽然,天亦岂必以我为匪人之饵,饱彼而使之勿脱于钩哉?”这一
疑问是非常重要的。在理论上,他说明了将来的社会一定不是现在的社会,
所谓“他日之道非今日之道”,所谓“今之宜治今之天下,而非可必之后日
者”,这是十七世纪的社会觉醒。然而旧的社会将死,新的社会力量并没有
形成。旧的拖住了新的,诚有“为匪人之饵”使人“勿脱其钩”的苦痛。尤
其在当时加了一层落后民族的压迫,社会发展的桎梏更加复杂了。夫之对于
将来的社会明说不能“预谋”,这和十九世纪的资产阶级学者是不同的。(关
于这一点可参看“姜齐文集”卷一“君相可以造命论”一篇。他一方面反对
造命说,而另一方面主张受之顺之,和他的日受命日新性的论断颇相矛盾。)
总之,在十七世纪封建社会开始解体的过程中,夫之的思想是社会矛盾的一
面镜子。
上面我们已经论述了他的史学批判和史学理论,现在再概述他的历史叙
述如次:
夫之对于中国历史的叙述,是十七世纪的宝贵的理性认识。他在历史叙
述中有一句受时代限制但符合科学的话,即“吾所知者,中国之天下”(“思
问录外篇”)。在利玛宝来中国的时候,人们知道天下有欧亚非美,人种有
红黑黄白,夫之以言有可征为知,和宋明儒之信口天地开辟之说迥然有别。
夫之的远古历史的叙述颇为名贵(见第一节所引)。他对于阶级社会以
前的远古历史,以不能证明而阙疑。他说:
天地之气,衰旺彼此迭相易也。太昊以前,中国之人,若麏聚
乌集,非必日照月临之下而皆然也。必有一方焉,如唐虞三代之中
国也。既人力所不通,而方彼之盛、此之衰,而不能征之;迨此之
盛,则彼又衰,而弗能述以授人,故亦蔑从知之也。(“思问录外
篇”)
这里好像说明远古至文明的路径,文明如何起源不得而知。在文明社会
以前的远古时代,他居然敢说那是和禽兽世界差不多的,颇合近代科学的研
究。他所说的“轩辕以前,其犹夷狄”,所谓“夷狄”是指围绕当时中国中
原的落后种族,在意义上指野蛮部落。他常拿善和恶、治和乱来与华和夷并
列。这除狭义的民族思想而外,含有历史的意义。他比较如下:
夷狄:法制疏略,民处衣食粗犷。自安其逐水草,习射猎,忘
君臣,驰突无恒之素。
中国:有城郭之可守,墟市之可利,田土之可耕,赋税之可纳,
昏姻仕进之可荣。(参看“读通鉴论”卷二十八)
这一比较是有价值的。他以有城市和农村的分裂为文明社会,反之为野
蛮社会,合于历史科学。他常论唐虞以前是“茹毛饮血,茫然于人道”,“若
其编氓之皆善邪,则帝王之功德亦微矣”(“读通鉴论”卷二十)。
当历史还没有进入文明的时期,在他的史论中,略当于部落会长时代。
他说:
古之天下,人自为君,君自为国,百里而外,若异域焉。治异
政,教异尚,刑异法,赋敛惟其轻重,人民惟其刑杀,好则相昵,
恶则相攻,万其国者,万其心,而生民之困极矣!尧舜禹汤弗能易
也。(同上)
这段话暗示尧舜禹汤的时代是好则相昵,恶则相攻的社会而未真正进入
于文明的社会。
夫之把文明社会与农业生产相并而论,这是十七世纪的创识。他说:
食之气静,衣之用乃可以文。烝民之听治,后稷立之也。无此
疆尔介,皆陈常焉,后稷一之也。故“帝贻来牟,丰饱贻矣,性情
贻矣”。。。人之异于禽兽者,粲然有纪于形色之日生而不紊,故
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来牟率育而大文发焉。后稷之
所以为文,而文相天矣。。。不粒不火之禽心其免矣夫。(“诗广
传”卷五)
国家起源是在殷末。在上引文里,夫之暗示出周初为中国文明史的发軔。
他还有关于殷末周初的可注意的话:“至殷之末,殆穷则必变之时,而
犹未可骤革于一朝。故周大封同姓而益展其疆域。”(“读通鉴论”卷二十)
他用“古者”的专制的形式解释周制(或别名之曰“封建”)说:
古老士各仕于其国,诸侯私其土,私其人,既禁士之外徙,而
羁旅之臣,新君有其情不固之疑。三代圣王,欲易之而不能也,乃
其为卿大夫者,类以族升,则役于相习之名分,而民帖然以受治。
农之子恒为农,虽有隽才觖望之情,不生赏罚。。。乃逮周之季世,
世禄之家,迭相盛衰,于是陈鲍高国乐郤赵范(诸氏族)且疑忌积
而起寻戈矛,兄弟姻娅互修怨于顾盼之间,而蹀血覆宗,亦人伦之
大斁矣。(同上)
这里说明周制是诸侯私其土私其民的氏族同盟的专政。卿大夫与人民的
鸿沟是“氏所以别贵贱”,这一制度即中国古史上别有含义的所谓“封建”。
到了春秋时代,在氏族组织本身暴露了危机,阶级矛盾发展了,晋族陈鲍诸
氏,据“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