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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还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天,这哪是双手互搏,这是四国大战啊!
摘自《读者》2007年第17期P10
在自己的道德碑上添砖
徐风
大明朝的故事太多了。徐溥,四朝宰相,多不易啊。皇上终于恩准他告老还乡了。他记得离开京城的那一天,是一个薄雾淡阳、阴晴不定的早晨。紫禁城沉重的红色宫门打开了一道缝隙,这是皇上给他的极高荣誉。几千年来,即使是得到皇帝的特别恩准得以“瞻仰天颜”的帝国功臣,没有一个不是早早地穿戴好表示自己官阶的锦绣蟒袍,天色未明之时就候在宫门之外,紧张地等待着宫门里那些皇家侍卫呼叫他的名字。这样的时刻,即便是统领数十万军队、征战于遥远疆场的强悍无比的将军,也会由于恐惧而双腿颤栗。如果皇上咳嗽一声,跪成一片的金銮大殿上的百官们会齐崭崭地打一个冷颤。
对于走出紫禁城的徐溥来说,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伴君如伴虎,是老百姓的说法;其实大内里的胜残去杀,足以把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变成精神上的侏儒。游宦40余年,历经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四朝皇帝,见过了太多的朝廷变故、人事代谢,徐溥早就腻烦了熙熙攘攘、刀光剑影的官场。是的,帝国的体制就像一个巨大的阴魂,它攀附在每个人的身上;你可以击溃一个政敌,却永远不可能战胜体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像长城一样厚实严密的伦理与朝纲,已经形成了一个精密的理论与运作体系,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不可能不就范顺从。过了70岁,眼睛老花了,两个膝盖也跪不动了。做官之人,如果连上朝跪帝的力气都没有,还怎么分出心思来斡旋于翰林呢?他战战兢兢地去向皇上乞恩告退,那天皇上高兴,龙颜一直是开着的。老生姜了,不能走,你办事,朕放心;刮风下雨的日子,朕准你不必上朝。
阁老出了一身汗,但赶紧得见好就收了。日头一落山,天就要暗下去;潮,早该退了。是一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在提醒他。
弘治十一年(1499),皇太子出阁,加授他少师兼太子太师,进华盖殿大学士。徐溥已经被推到了权力与荣誉的巅峰。这一年他的眼睛坏得厉害,基本上不能看文件了;写字的手老是哆嗦。又去跪见皇上乞准回乡。皇上叹了一口气,用他的朱砂笔极不情愿地画了一个圈。
自由了。把泰山一样沉重的顶戴花翎放在一边,徐溥一定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用我们今天的话说,他终于平安地降落;画这个圈,用了毕生的精力,画得好累啊。
总是在断断续续的残梦里隐现的故园江南,就在眼前了;古城宜兴郊外的溪隐村,那陌上青青的老家,一直在他灵魂的深处招摇着还乡的旗幡。从此可以悠游于竹篱茅舍,有泉石天籁伴随着桑榆晚景,那才是皇帝也过不上的神仙日子呢。
这一天黄昏降临的时候,被别人尊为“阁老”的徐溥,以他颤巍巍的老迈之身,终于扑进了故乡的怀抱。
在朝为官多年,徐溥没有在京城建造府第;回家了,该有个安身之所吧。平生积蓄的银子不多,阁老大人只在县城东南的a溪河畔建造了一座住宅。里人以他祖辈累世积德,将此宅定名为“世德堂”。他跨进门去的时候没有喧闹的乐队和震天的鞭炮。当地迎候的官员也被劝回去了,接风洗尘的宴席也被取消。天色微暗,阁老目力不济,基本上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觉得宅院深深,好像过于奢华了些。老人家在两个小童的搀扶下,沿着宅第转了一圈,并用双手抚摸着每一堵墙壁和每一根楹柱。他向着北方喃喃自语:“皇上,臣罪该万死,栖身之所茅庐即可,如此奢华则寝食不安矣!”
家人说,“好歹也是个四朝的宰相,人家当个三年穷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
“不可妄言!”阁老把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绷得紧紧的。“从今日起,老夫就是一个普通百姓。”还说了一些司马温的家训之类,下人听得半懂不懂。
第二天清晨他起得很早。江南的秋天没有北方寒冷,湿润的空气里还带一点清香;缓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比走在宫殿里的青砖地上要舒坦得多。虽然视力模糊,他依稀能感受到秋天丰富的原色与万物生命的蓬勃。脚下那无拘欢快的溪流消解了太多的清规戒律;林丛中那些晃动跳跃的树叶述说着生命的欢愉;绸缎般的阳光平均地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尘世间的富贵在这里变得脆薄。一路走去,在田塍上劳作的农人们看见他纷纷一头跪下了,原来这里是他的“义田”,早在弘治二年,他的二弟复斋先生就进京和他商量置办义田,以赡宗族之事。他把自己名下的800亩良田作为“义田”,分与族里村人耕种。如遇饥荒,则开义仓赈济,凡乡里族人,遇有婚丧大事或遭受意外灾难,均有补急救济。
庄稼成熟的香气扑面而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阁老在这里有些陶醉了。
一日,徐阁老在家门外散步,四野悄然,不似往常,这里原是蜀山、大浦等地乡民上城必经之路,今日为何这般静寂?家人答曰:为了能够让相爷安静休息,所以把大路改道到河对面去了。阁老闻之大怒,既令恢复原路。乡民们无不为之赞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早年京城的一位同僚曾经送他一幅画,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那可是国宝级的极品。他多次戴上老花镜,细细端详这幅画,每次都会一阵阵地激动而沉浸在画的氛围之中。但今天 他想到的是,应该把它送回京城,物归原主了。所谓“原主”,是他原来的同僚李东阳,画上有李东阳的叔祖李祁的题跋。阁老命他的孙子专程携画赴京,此后一个多月,他一直耿耿于心。有一天傍晚,孙子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看了李东阳充满感激和挂念的亲笔信,他才放下一颗心。今人大约不会知道,《清明上河图》原来一直在这位退休的宜兴籍宰相手里藏着。在徐阁老博大的胸怀里,不属于他的东西,哪怕金山银山,他也不会染指。
接下来的日子,他去了古城东门外的a溪河口,这里河水汹涌,河面宽阔,过往行人殊多不便,他出银子设置了一条能坐8人的摆渡船,这里便有了“徐氏义渡”的美称。
义田,义渡,义学,义仓,义庄……一个帝国体制外的温情的阁老,在他生命最后的岁月里,尽情释放着他的人格魅力。他一生不喜欢钱,每日吃素,穿布衣,最后的银子都用在他的诸多义举上了。洗尽铅华的人生,生命将尽的人生,就是每天做一件好事。原来,一个读书入仕的书生,他的一生就是在自己的道德碑上添砖,一支精神的蜡烛于风雨飘摇中燃到尽头,何其不易啊。江河浩荡,谁解心怀?
摘自《读者》2007年第17期P42
沃尔多
Olive Schreiner 刘士聪译
沃尔多手臂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帽檐耷拉下来遮着前额,看着远处金黄色的阳光,阳光将空气甚至都染上了一层熟透的玉米色,他感到幸福。
他是个粗人,没有多少文化,只会没完没了地打桌子,垒石墙,没有什么前程,但是,他在那里坐着的时候,却觉得生活是那样的不寻常,那样的丰富多彩。
他在阳光下搓着双手。啊,就这样生活着,年复一年地,多好啊!总像现在这样;让每一天悄然而逝,带来它自己的果实,带来它自己的美丽;让小山、夜色和星辰慢慢地两亮起来,还有壁炉的火光和煤炭!就这样生活着,安安静静地,远离人间踪迹;
看着那缓缓飘动的白云和盈盈飞舞的昆虫;仔细观察花儿的内心,看着雌蕊和雄蕊是多么亲热地依偎在一起;看着那刺荚里小小的种子,是如何通过细微的卷曲的荚筋吸着生命的汁液,以及那小小的胚胎是如何卧在里面睡眠!
好哇,就这样坐在一旁,不涉世事,多么好哇;然而,当伟大的人们在书中苞蕾绽放的时候,也仔细观察一下那些“花儿”时,便看见人间世界也在一页一页地以美丽的姿态展示着自己。
啊!生活多美好;长久地活着多好啊,看着黑暗消逝,看着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天,试图亲近灵魂的灵魂不再遭排斥;那一天,人们因为心灵呼唤爱和同情而不被迫寻求孤寂。长久地活着多好啊;生活是甜蜜的,甜蜜的,甜蜜的!
在他上胸的口袋里,往日那里有破碎的石片,现在装着他长眠的朋友的一只小舞鞋。当他弯着一只胳膊紧贴胸口时,他能感觉到它;那也让他感觉很好。他把帽檐拉下来遮住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小鸡以为他睡觉了,便围了上来。
有一只竟然过来啄他的靴子;但又赶紧跑了。它虽是一只很小的小黄鸡,但它知道人是危险的;甚至睡在那儿也可能醒来。
可是,沃尔多并没有睡,他把阳光灿烂的梦中回到现实,伸出手引小家伙爬上来。但小鸡怀疑地看着他的手,然后跑了,躲在妈妈的翅下,偶尔也探出圆圆的脑袋偷看坐在那里的巨人。
一会儿,它的几个兄弟跑着去追逐一只小白蛾,它也跟着一起追;蛾子在它们的头上扑打着翅膀飞走了,它们就失望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然后又跑回妈妈那里。
沃尔多虚睁着眼睛看着它们。他在想着,怕着,渴望着,那些兄弟们的活泼的小火花,真真切切地,就在那古老的院落里,就在那阳光明媚的午后,它们是什么呢?几年以后—它们又会在哪里呢?奇怪而又可爱的兄弟间的情意!
他把手朝它们伸过去,因为他的心向着它们;可是这些小家伙没有一个肯过来,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它们,一会儿,他笑了,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嘟哝起来,还是老样子。
后来,他双臂抱膝,把头放在臂上。就这样,他在金黄色的阳光下坐着,一直在跟自己嘟哝着。
。。。。。。
可是小鸡们已经爬到他身上,在那里栖息了。一只站在他肩上,在他黑色的卷发上轻轻地蹭着它的小脑袋;另一只正晃晃悠悠地站在他那顶破旧的毡帽檐上。一只小黄鸡站在他的手上,正要叫;还有一只舒舒服服地卧在他那件旧外套的袖子上,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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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
张鸣跃
战争结束后,那匹马出现在村头山前。
枣红色的,浑身的火痕弹创,昂首而立,一动不动,像一座马雕塑。
大清早,马房的老王到山前庙里去背牛吃的碎麦秸,看见那匹马就甩了背篓瞪眼细看。老王喂了一辈子牲口,看出那是匹神勇的战马。他走近看,马还是一动不动,目视上前方,人走近就当是风吹来,看也不看一眼。老王就落泪了,他也给大军喂过战马,他知道,这马不是一般的战马,无论是来自敌军我军还是匪军,这马者是打头领阵的王马。这马勇猛刚烈忠心不二,除了背上的主人之外,它目无这世上的一切,包括狼虫虎豹和枪林弹雨。
村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来了,都被这匹马吸引了、震撼了。都不懂占马,但都有同样的一种信仰和崇敬,就像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一般。
老王说这战马在找它的主人,马的主人不是阵亡了就是被担架抬走了,马也是从昏迷中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