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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菀深吸了一口气,生硬地说:“没有。”
“行行行,下午早点过来,挂了!”
孙菀将手机丢去一旁,快速冲澡换衣,去冰箱找出鸡蛋煎好,又翻出几片吐司,将鸡蛋夹进去摆盘,招呼楼梯口处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卓临城:“吃饭。”
卓临城走近,瞟了眼桌子上的午餐,意兴萧索:“就这个?看来体力劳动的报酬真的越来越廉价了。”
孙菀脸一红,抓起一只简易三明治塞住他的嘴:“快点吃,吃完陪我去办事。”
孙菀所说的办事,便是让卓临城去超市摆拍一组照片。卓临城起初有千万个不乐意,却被孙菀一句“你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堵了回去。
进了超市后,卓临城径自推着车往生鲜区走,挑了几盒牛肉、小排后,他用网兜捞出一兜牡蛎,对跟着他抓拍的孙菀说:“晚上我要吃奶酪焗牡蛎,不要蒜蓉,少放柠檬汁。”
他话音刚落,那些正在看螃蟹、海虹的主妇,全都涌到了牡蛎前。
他又走去蔬菜区,状似视察:“我不喜欢吃芥蓝、苦瓜、胡萝卜,尤其讨厌茼蒿和茴香。”
他随手往车子放入菜心、花椰菜、西红柿、牛肝菌,如沐春风地看向孙菀:“如果你能把这些菜做好,我会更爱你一点。”
孙菀不耐烦地放下机子:“卓先生,麻烦你拿出一点被偷拍的自觉来!”
然后便是水果区,他见孙菀久久停留在一只熟透炸开的榴莲前,顿时如临大敌:“你敢!”
孙菀抿唇,双眼微弯,难得露出点坏笑:“超甜的,不骗你。”
卓临城推车向前,自言自语似的丢下三个字:“恶趣味。”
孙菀将机子收起,快步追上他,伸出一只手同他一起推车:“那你告诉我,爱吃什么才不叫恶趣味?”
“比如这个、这个……”卓临城果然不出意外地拿起一盒草莓,一盒大樱桃。
孙菀瞥了眼盒子里红粉妖娆的水果,哂道:“外貌协会!”
卓临城不动声色握住她搭在推车上的手,将那盒樱桃举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说说:“我猜你不喜欢吃樱桃。”
“你又知道?”孙菀斜睨他。
卓临城嘴角勾起一丝暧昧的笑纹,凑近她说:“你吻技超差的。”
孙菀一脸血地怒视他:“这和喜不喜欢吃樱桃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会接吻的女孩子,能用舌头把樱桃梗打结。”
孙菀呼了口气,沉下脸揶揄:“我看不是听说,而是试过吧?”
卓临城举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说:“我保证只是听说。”
孙菀回头觑他一眼,抬手将他的无名指扳下去,莞尔:“还是这种手势更适合你,我简直想拍一张拿来回味。”
卓临城顺势将手收回,虚掩在唇上,轻咳了一声。
直到彼此将车推到收银区,孙菀仍在咬唇暗笑。排队等待的时候,卓临城撇下她,走去了一旁。
眼见前面队伍尚长,孙菀索性打开相机,一张张浏览起照片来。不得不说,卓临城确实上相,连这种高清广角镜也一点儿没折损他的姿色。她看得入了神,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小姐。”收银员将她的思绪从相机屏幕上拉回,她抱歉地笑了一下,转身去拿车里推成小山样的食物,这时,某人忽然返回她身后,顺手将数盒某物放去了收银台。
“呃……”收银员狐疑地看向他们,“确定是要这么多?”
排在孙菀后边的人纷纷伸着脖子观看,孙菀窘得想死,红着脸瞪他。卓临城一脸无辜地反问:“怎么?难道这次买的还是不够?”
这睚眦必报的奸人,实在可恶!孙菀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间超市。
那天过后,卓临城变得很恋家,除非有必要的应酬,晚上七时前一定回家。孙菀不习惯每天回家后都有他的日子,那意味着她必须要打起精神做饭伺候他,而他的嘴又是那样刁。好在他偶尔也会帮着刷碗、清理厨房,若哪天孙菀实在累,他也不吝亲自下厨,或是带她满京城寻觅好吃的。
慢慢的,不习惯反倒变成了喜欢。
晚饭后的时光,他们往往一起去阳光房里侍弄花草,偶尔在花花草草中随蔡琴的歌跳一支贴面舞。末了,两人便拥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或者一起读本小说。当然,这些老迈的相处节奏,必须是以卓临城愿意迁就孙菀为前提的。倘若卓大少爷哪天心情不好,又或是心情太好,他就会按照自己的节奏,软硬兼施地拐她去不同的地方做爱做的事情,有时候是浴室,有时候是厨房,有时候是餐桌……无论上一刻她看上去多么端庄冷静,只要他想,下一刻她就会被他变得无法自持。
偶尔也会有小争吵,比如,卓临城对隔壁岛国有与生俱来的敌意,孙菀却很喜欢岛国的音乐、动漫,对那边颇有几分爱屋及乌,这种时候两人就会开始互掐,直到战火完全消弭在枕席之间;又比如两人聊《红楼》,孙菀喜欢宝钗,卓临城偏爱黛玉,孙菀说宝姐姐“艳压群芳”,卓临城便攻讦宝姐姐“寡淡无趣”,进而发表长篇大论道——国人自古是很讲究情趣的,室可以贫,但不可以陋;美人可以素,不可以煞。趁着孙菀沉思之际,他便得寸进尺地要求她换上性感内衣取悦他,美其名曰:妻可以寡欲,不可以无趣。
情到深处,卓临城即便去见兄弟好友,也要孙菀作陪。孙菀起初不愿意,她第一次和厉娅去万乘,便因赵瀚的缘故,对塔尖上的“二代”们不抱好感。
勉为其难去了几次后,她渐渐又对卓临城身边的圈子有所改观。那些人里虽有斗鸡走狗的花花公子,但大多数还是和卓临城一样的雅痞,大家在一起的消遣多是高尔夫、赛车、网球、钓鱼、打牌,偶尔也有火树银花的派对。
彼此在一起时,孙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开心,因为她骨子里是悲观的,她不知道这样美好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她总觉得她不该如此好运,轻而易举地就得到这样盛大的幸福。
她一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生活的无常,她很怕燃烧在指间的璀璨眨眼间到头,变成让人避之不及的烧手之患。
这晚,趁着卓临城收拾厨房的空当,孙菀将他要看的某部战争片藏起来,放入自己喜欢的文艺片——那段日子口碑极好的《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卓临城端着红酒和芝士粒过来,见大权被篡,只好取来几本商业杂志,枕在她怀里翻看。
十几分钟后,见孙菀的注意力又被岛国产物成功夺取,他有点不甘被冷落,接连叉着芝士粒往她嘴里送。孙菀含着食物,不知好歹地抱怨:“这东西很长肉的。你难道没发现我已经长胖了吗?”
“没发现。”他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杂志,手不老实地抚向她的大腿,“不如让我仔细检查?”
孙菀按住他的手,指着大荧幕顾左右而言他:“人家那么可怜,你却打算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卓临城侧过头去,画面刚好播到松子的前男友——一位落魄的纯文学作家在留下“生而为人,对不起”的遗言后自杀,他喃喃道:“是怪可怜。”
遂也静下心来陪她一起看。看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悲怆。良久,他闷闷地说:“怎么会人顽固到这种地步?明明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却非要将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窄。我实在欣赏不来这种极端的付出。”
孙菀拥着他的肩膀,默了一会儿:“正是因为这种极端,所以她那一文不名的人生才会成为震撼人心的艺术。话又说回来——”
孙菀忽然起了点逗他的坏心:“有时候,你的逻辑和岛国人很像。”
卓临城的脸色有点难看,但他还是静静等她把话说完。
“就凭你那种‘做坏事都是因为寂寞啊’,‘其实施暴者也是很无辜很需要人拯救’的强盗逻辑,不投胎到岛国,真是一种天大的遗憾。”孙菀笑得花枝乱颤。
卓临城翻过身,重重压住她,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问:“我有对你施暴过?”
孙菀太熟悉他这种眼神,抓过一只抱枕打他:“你胆敢试试!”
卓临城拿掉挡在她面前的抱枕,正要有所动作,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猝然响起的铃声让他们俱是一惊,与此同时,一道闷雷声响起,他们竟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淋漓的秋雨。
卓临城捞过手机一看,看清来电姓名的瞬间,他骤然坐直了身体。
他下意识地看了孙菀一眼,接通电话:“有什么事情?”
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卓临城顿时紧张起来:“不要胡闹,马上挂掉电话,回房间里去——”
他边说边穿上拖鞋,蹙眉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僵了好一会儿,孙菀才缓缓往沙发扶手上躺去,灯光下,她的神情异常平静,却也变得异常苍白。
她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让她瞧见那个名字?为什么要让她瞧见他紧张她的样子?
片刻后,卫生间的门打开,卓临城抓过门口的风衣,沉声对电话那端说:“我很快就到。回房间里去,立刻、马上!”
说完,他挂掉电话,在玄关处回头:“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会晚些回来。”
玄关处的光线很暗,孙菀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些什么,比如不安,比如歉疚,很可惜都不是她想听到的。
“嗯。”理智让她挤出一丝微笑,“早回。”
门合上的瞬间,孙菀不自禁地颤了一下,她听见心里传来巨大的震动——砰!
卓临城的车子以超过限速两倍的速度在大雨里疾驰,他并非一个信仰规则的人,但是他很少为了什么去触碰规则。接连闯过三个红灯后,他的车子终于停在一个小区大门口。他无暇领卡,甚至来不及停车,不管不顾地将车停在路口,快步跑到一栋楼下按下所有楼层的门禁。
大门打开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天台冲去。推开天台大门的一瞬,肆虐的秋风卷着夜雨“呼”的扑在他脸上,他抹去脸上的雨水,一眼在天台边缘找到那个暗红色的纤弱身影。
他想也不想地冲过去,一把将她从天台上拽下来,厉声喝道:“你疯了!”
余小菲在大雨中抬起头来,苍白的灯光下,她沾满雨水的脸白得发青,青里透着让人怵目惊心的酡红,她睁开迷蒙的眼睛,露出一个忧悒的微笑,带着宿醉未醒的腔调说:“你来了……”
卓临城二话不说,拽着她就往门内走。
余小菲用力挣开他,倒退回阳台边缘处,“咯咯”地笑了起来:“片子都杀青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卓临城长吁一口气,耐下性子,一字一句喝令:“回去再说,这里危险!”
可惜他的威严,在酩酊大醉的余小菲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余小菲赤着脚在大雨地里打了个旋,仰面看着从天空中坠落的、针尖般的密集雨丝,喃喃说:“我也要唱歌给你听。”
卓临城耐心用尽,上前要去拖她,余小菲猛地往后一退,一手紧紧抓着栏杆,大声问道:“你爱上你太太时,也是这样的雷雨天吗?你说她一个人在大雨天里唱歌,你觉得她的世界好安静、好特别,跟着她走了很久,若不是担心她危险,你恨不得一直跟她走下去……那若是我现在唱歌给你听,你会不会有一点爱我?”
卓临城焦头烂额,冷冷道:“不会!余小姐,请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一道雪亮的闪电在他们头顶炸开,余小菲在电光间凄然睁着双眼,一线眼泪无声滑落:“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