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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力地倒在一把椅子上,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十分苍白。我从口袋里拿出
一份文件,把它递给我的儿子.这是苏联最高法院的一份声明,证实所有对我提出
的控告都是没有根据的,我得到彻底恢复名誉。
米歇尔阅读着,默不作声,脸上表情变了……
“现在,”我对他说,“我想我们可以互相拥抱了吧……”
他走过来。我把他搂在怀里,终于……
我感觉到沉浸在一种极其甜蜜,极其强烈的欢乐中。我急切地想知道:“妈妈
在哪里呢? ”
“她两天前到格鲁吉亚去了。她是流动摄影师,每次外出三个星期,然后带钱
回来养家。我就去拍封电报告诉她……”
“爸爸归来,速返。”露芭收到这封电报,还以为是保
安部门的挑衅呢。她无法相信我回来了。但是她又觉得不能永远排除这种可能
性,所以借了钱做路费回来。火车都满座了。她便把电报给一个司机看,这个司机
很理解她的处境,便让她坐上铁路工人的专坐车厢.露芭终于到了……分别了十五
年,我们的头一眼包含的意思要比一千句话还要多。快乐的泪水,混杂着无限的哀
伤……无论怎样恢复名誉都无法弥补这些失去的光阴。这是肯定无疑的,因而更加
剧了我们的哀愁。
这失而复得的幸福在我看来是多么靠不住啊!……我象在梦中度过这些时刻,
而无情的现实随时都有可能打破我的美梦。
以后,全街的人都奔走相告:“露芭的丈夫回来了!”
邻人们,好奇的人以及无处不有的密探都活跃起来。许许多多的手向我伸出来,
我不得不解释,叙述……
又过了几天,门口来了一辆华丽的轿车,一位上校走进来告诉我说,军事情报
部部长叫他来请我到情报中心去。我去到那间办公室,就是当年,1937年,柏尔青
将军接见我的地方。一位上了年纪的将军走过来,十分热情地和我握手,并且对我
说:“哦,你这才来了,总算来了。”
他的这个开场白有点出乎意外。我不免有点激动,问他说:“为什么那么多年
来局长没有给我辩护? ”
我的问话,他听了发笑。
“谁能给你辩护啊? 我们都在你呆的地方呢。一直要到斯大林死了,我们才把
那一帮子人请开。就是他们负责把国外工作的人一回到苏联就抓了起来。我们在监
牢里度过的岁月应该认作是对敌斗争的岁月。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才五十岁,年
纪还不大。我们一定要采取必要的措施,恢复你的健康,同时我们要在莫斯科中心
区给你搞一个套间。我们已经向政府提出申请,为你以往出过的力给你发津贴。现
在你打算干什么? ”
“就是我在1945年想干的事:回我的祖国波兰。在巴黎解放那一天,我的情报
工作已经结束,以后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那位将军迟疑了一下,又说:“你的孩子们都是在苏联长大的。在苏联住下去,
不是更合适一些吗? 找工作是没有问题的。”
“不,我仍然是波兰公民。在我的国家,三百万犹太人在战争中丧失了生命。
我应该回到剩下的少数犹太人中间去。
他们都是大屠杀的虎口余生。”
他祝愿我一切顺利,我就向他告别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跟情报部门打交道。从
这一天起,我在国外为苏联搞秘密工作的经历就要深深地埋葬在我的记忆里。说来
也怪,在我看来,我一生中度过的这一阶段应该算作是史前的事情。
情报中心负责人确实履行了他的诺言。我在疗养院里住了几个星期,再过几个
月,我们住进了一个套间。为苏联立过功的生活费发给我了。在我的工作手册上,
我当囚犯的年代都算作积极搞情报工作的年代。
那一次出差真是非常特殊的差事!
第八章 回到华沙
我的经验告诉我自由是很难获得的,并且,在吃了苦头之后才知道:并不是重
新获得了自由就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了……战争时期,我对纳粹进行了斗争。但是,
我刚刚踏出斯大林政权的监狱大门,便发现过去促使我们进行斗争的原因,许多战
友牺牲自己性命的原因,依然如故,原封未动。
虽然纳粹大发淫威,虽然死亡集中营被揭发出来,虽然千百万人的尸体堆积如
山,可是反犹太主义并没有从此罢休,反而在苏联比在其他地方更厉害。
在我被囚期间,从传到我们那里去的消息,我了解到犹太人所受的迫害。我获
悉:1948年,除了爱伦堡以外,犹太反法西斯委员会的所有委员都遭到了逮捕。1947
—1948年同以色列一道作战的志愿人员军官和士兵都加上了叛国罪,投进了监狱。
在卢比昂卡,一名高级人物告诉我,1945年战争结束之前,斯大林在克里姆林
宫召开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参加的有贝利亚,马林科夫,军队的最高政治委员彻巴
科夫和其他几个人。这个会议是高度机密的,讨论中心是犹太人问题。斯大林自己
提出了这个问题;战后如何逐渐削弱犹太人在国家机关里的地位?怎样才能不让战
时到西伯利亚逃难的成千上万犹太人回到他们原来居住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地区?
这些地方的居民不欢迎犹太人? 彻巴科夫问斯大林:“这些措施是否适用于军队? ”
这个独裁者回答说:“首先适用于军队。”
我在狱中又获悉,有一条机密的通令曾经发至党内所有干部,要求他们执行这
些新指示。1952年8 月12日,有二十五名犹太作家和知识分子遭到枪决。在斯大林
临终前几个月,爆发了克里米亚事件。经过是这样的:共产党内的一些犹太老党员
‘曾经建议在克里米亚地区重新建立一个犹太民族区。
他们遭到逮捕,并被控企图在克里米亚制造分裂。斯大林逝世并没有丝毫改变
犹太人的处境。1955年初,我决定就这个问题向赫鲁晓夫提出一个备忘录。我写道
;在斯大林逝世和贝利亚被清除以后,仍然存在着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
由于得不到答复,我就这个问题提出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备忘录。我相
当痛心地看到党内有些犹太老党员并不愿意支持我的行动。犹太局的领导人是我在
共产主义大学时的老师,当时讲授共产国际史,他读完我的报告后哑然失笑:“亲
爱的朋友,你干什么呀!你刚刚才出了监狱,恐怕又要回监狱去了!!”
我一点也不开玩笑地回答说:“至少,这一次我是知道我为什么入狱的!”
1956年底,我在中央委员会——宣传部——受到党的理论刊物总编辑接见,他
对我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尼基塔·赫鲁晓夫阅读过你的四个备忘录。但是他也
接到了许多其他犹太人士的意见,表示不同意你的观点,认为无需重新建立犹太人
的文化生活,包括戏剧、报刊、学校等等。在苏联,犹太人已经完全归化了。
如果恢复过去的状况,岂不倒退了吗? 总之,我们也许要在党报上就这个问题
展开讨论。中央委员会下一次会议将最后采取决定。”
我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开展讨论,有没有提出这个问题来,但是,我知道的是反
犹太主义继续泛滥。
回到波兰,重新踏上我亲爱的国家的土地,再见到诺维·塔尔格,我祖先的故
乡,在我被囚的岁月里,我就是怀着这个希望活下来的。我一得到释放就表示过要
走的愿望,但是人家告诉我说还要等一等( 第一批人是在战争刚结束后就返回波兰
的) 。我是1957年4 月接到好消息的:我获准回到波兰去。我是个幸福的人……
我同波兰党领导的接触是很鼓舞人心的。
1956年秋( 这是“波兰的十月革命”) 在哥穆尔卡推动下,政权实行自由化,
结果是明显的。我所遇到的领导人向我保证他们要把犹太民族这个集体长期保持下
去。 4 月7 日,在我逗留期间,中央委员会秘书处发给各级党组织一千通令,规
定反犹太就是反革命,必须开除出党。党领导保证帮助犹太集体保持其少数民族的
地位,同时向归化了的犹太人保证,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歧视。这个政策我是完全赞
成的。
党的领导人参加华沙犹太区起义的纪念活动,我觉得是这种新意志的一种表现。
当波兰军队合唱团同犹太集体的合唱团一起用意第绪语唱犹太游击队之歌时,我为
这种不分彼此的精神所感动,觉得这不仅仅是象征性的。
我回莫斯科接我的家人。1957年秋天,我们全家到了华沙。我首先访问的地方
就是我的故乡诺维·塔尔格。我到那里去,心情之激动是可以想象的。 诺维·塔尔格变了。在那里建立了全国最大的皮鞋厂,有几千工人。但是我出
生的那个区还保留着小街小巷,我在那里遇到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还记得特雷
伯一家。我到基地去,那里一个老仵工告诉我诺维·塔尔格的犹太人是怎样被屠杀
的……
这是1942年的夏天……一列货车进站了,放出了盖世太保的一帮子屠夫来,估
计有几百人……城里的所有男人都被集中起来,塞进火车,向奥斯维兹开去,五十
几个年青人给送到一个锯木厂去,那里缺乏劳动力。妇女和儿童则给赶到坟场……
“请看,”那老人告诉我说,“在这个地方,纳粹强迫受害者挖自己的墓坑,
然后用机枪扫射……我还记得,有些人当时还活着,掉到坑里去,后面不断倒下来
的尸体就把她们压在下面……”
看墓的人准确地数给我听,我家里有哪些人被送到奥斯维兹,哪些人死在坑里。
在这次屠杀中,有几十名犹太人侥幸地活下来,战后,他们回到诺维·塔尔格,
但又遭到匪徒杀害。这些匪徒拿起武器反对新政权,利用这个机会继续屠杀犹太人。
听了老仵工的叙述,有好几个星期我都很难过。但是,我还是回到我出生的城
市,决心把我的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波兰的犹太人小集体。我成了意第绪文出版社
的社长。在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里,这是唯一的犹太出版社。以后,我又被选为波兰
犹太人文化协会主席。我们的努力包括几个方面,我们出版一份日报和一份文艺周
刊。我们还主办一个国营剧院,一个历史学会,还在三十五个城市成立了年青人的
群众俱乐部和供销合作社。
当时生活在波兰的犹太人有二万五千到三万人,其中一部分已经完全归化了。
我们的组织包括有九千名成员。政府和党从政治,精神和经济上帮助我们。但是反
犹太主义的遗毒不是一天之内就可以肃清的。有一个叫皮亚塞斯基的人战前曾领导
过一个最反动的党,现在据说是苏联的特务,又重新捡起了老狂热分子的旗帜。然
而,从总的方面来说,发展是很明显和顺利的。年青人对老的口号是格格不入的。
官方的教会在天主教徒中对反犹太主义的复活进行了斗争。
这几年来,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我生活在他们当中,是我一生最幸福的几年。
我全部时间都用来完成我在犹太集体内担任的职责,但是我觉得莫克扎尔将军在党
领导内影响的扩大是个不好的兆头。在执行我的任务时,我开始遇到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