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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2005-05-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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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如果从同文馆设立算起,新式或西式教育也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发展,改造了中国社会精英阶层的知识结构与价值体系,开始与传统儒家竞争意识形态领导权,并表现出越来越多的优势。从晚清立宪到民国革命,新学出身的新式知识分子,其中大多是留洋者,逐渐成了社会与国家的主导力量。所有这些因素,都在酝酿着一场彻底的“文化革命”。新文化或现代文化从此开始。
  “1905年科举的废止是儒家建制解体的一个最早信号。”〔16〕废除科举,使传统国家失去政治意识形态基础,也使儒家意识形态失去国家权力的制度化依托,使社会中文人边缘化,也使文人的知识与价值儒学边缘化。科场改成学堂,孔子孟子也就让位给“德先生”、“赛先生”。废除科举是传统中国自我阉割性的致命的一刀,其制度与文化都失去了再生的能力,现代中国出现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废除科举,动摇并解体的不仅是中国传统政治或文化,而是一种文明,一种政治与文化高度一体化的文明。废除科举,是传统儒家文化衰亡的一个戏剧性的转折点,也是传统中国与现代中国的分界点或分水岭。辛亥革命发生了,五四运动即将到来。1916年,严复深有感慨地在《论教育与国家之关系》中说,废止科举“乃吾国数千年莫大之举动,言其重要,直无异古者之废封建,开阡陌”〔17〕。
  四
  1905年这一年的冬天,远在日本仙台医学专科学校留学的鲁迅,看了一段日俄战争的幻灯片,从此“决计要学文艺了”。据说他在片中看到许多久违了的中国人,其中一个被捆绑着,因为给俄国人做间谍,将被日本军砍头示众,而周围是一些围观的中国人,身强体壮,但表情麻木。鲁迅醒悟到:“……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壮,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18〕
  突然觉悟要放弃医学,实则是放弃一种专业,而从此提倡文艺,实则是投身一种公共事业。现代知识分子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掌握专业知识与技术,在专业知识与技术范围内,运用理性服务社会,用康德的话说,这是一种私下的、消极的理性方式;另一种是超越自身所属的专业与职业,公开地、自由勇敢地运用理性,投身到社会公共事务中去。前者是专业知识分子或科技知识分子,后者是人文知识分子或政治知识分子、批判的知识分子。在康德的启蒙理想中,专业知识分子与人文知识分子的区分与超越,都是必要的:一方面,现代知识分子必须坚守自己的专业领域,在其职业岗位上谨慎地运用理性,讲求服从与合作;另一方面,知识分子又要能在公共领域勇敢地、公开地运用自己的理性,对社会、政治、文化问题进行反思批判,追求思想与真理的彻底性。
  对中国文化传统而言,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文知识分子,似乎并不陌生,尽管现代启蒙知识分子的公共性与传统中国文人的“公共性”有本质的区别。真正陌生的,是专业知识分子,即那些掌握现代专业知识与技术的人才。中国拥有传统意义上强大的“人文知识分子”传统,科举制度下的传统中国文人,既是政治精英又是知识精英,而且其知识与政治是一体化的,政治被人文知识化,知识也被人文政治化。礼仪天下,耕读传家,如果不是西方文明的冲击,传统中国文人也自成一统。鸦片战争之后,西方现代文明冲击下的中国传统文人的最大困境,即是缺乏专业知识,所谓有经义文章,无一技之长。洋务运动开始引进经世致用之学,科学如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地理,技术如开矿、冶金、筑路、造船、造炮,于是,新学出现了,新学培养的专业知识分子也出现了。
  废止科举之后,传统士大夫晋身无门,从官僚阶层与农耕士绅阶层中剥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漂浮的群体,现代意义上的中国知识分子出现了,但新颖却不强大。变废科举、兴立新学,最初的动机主要是培养专业知识分子。但现代中国的真正问题是,专业知识分子的专业理性不强大,人文知识分子的公共理性也同样不强大。就专业知识分子而言,新学不新,旧科不去。新式教育中教师一知半解,学生死记硬背,华而不实,几乎成了“科举之变相”。1915年,冯友兰考入北京大学,发现当时北大的教学内容虽已是新学,但学生心理还是旧科的一套,以学业为举业,大学毕业等同于科举及第。1918年胡适回国,发现国内新学堂的学生高不攀、低不就,成为一种“无能的游民”。
  科举使传统社会的政治与学术一体化,废止科举,首先想仕学分途,但实际上许多学人仍不忘读书做官。所谓时下“人多喜作政客,鲜为学者”〔19〕。废止科举后,士人仍有学以致仕的心理,但体制内堵死了学而优则仕的途径的同时,反制度的革命却提供了新的、更有戏剧性的致仕之途。职业知识分子很容易成为人文知识分子,而人文知识分子又很容易成为职业革命家。科举之后的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处在学术与政治、传统与现代的双重断裂中,进退维谷,专业知识分子守不住自己的专业理性,人文知识分子也难以发展其公共理性。许多知识分子,著名如梁启超、胡适,都曾摇摆于以政治还是以学术为本位的境地之间;许多知识分子,著名如陈布雷,都曾投身于政治,结局不是可悲就是可笑。现代知识分子从传统文人的官绅二重身份转化出职业革命家、人文知识分子与专业知识分子三重身份,这三重身份也构成三个不同的群体。从新式知识分子到职业革命家,其政治组织关怀取代了知识与真理关怀,知识分子也就失去了知识分子身份,他们与传统文官相同的是政治职业,不同的是现存体制的维护者与现存体制的叛逆者。人文知识分子担当社会良心,遗世而独立的批判精神时常失落在现实政治的诱惑与迫害中。最不幸的可能还是那些专业知识分子,他们不能或不愿参加政治活动,但却不能摆脱社会政治的侵扰与压迫。
  科举作为一种制度,可以一诏废止,但作为一种心理,却难以一朝一夕废除。一个世纪过去了,废除科举留在中国现代历史上最大的纠葛是政治与学术的问题。五四运动的双重主题:启蒙与救亡运动,凸显并激化了后科举时代政治与学术之间的矛盾。
  二十世纪前五十年的主要问题,是学术如何影响政治。知识分子试图以启蒙为己任,以知识对抗权力拯救权力,创造“好人政府”,实现“学以致用”的古老理想。新时期改革开放,一度焕发了知识分子社会批判的公共理性,但很快被九十年代的经济市场化、文化“计划化”的大潮冲垮了。在目前的学科评估、职称评定、津贴项目的体制化力量下,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自由批判精神,更是无从生长。在市场经济、市民社会时代,后科举时代的中国知识分子,是否可以担当起这个民族的文化使命呢?
  一种制度可以一诏废止,但该制度塑造的人文心理却可能在社会文化,尤其是在社会无意识领域,经年历久地发挥影响。新式教育难进,学而优则仕观念不退。而这种学而优则仕的心理,就置换为现代知识分子的政治情结。这不仅破坏了专业的私下理性,也破坏了公共理性。科举塑造的传统文人的政治技能,基本上是文学的,而现代知识分子的革命技能,似乎也是文学的。那年在仙台决计要学习文艺之后,周树人就再也没有从事过任何与医学专业相关的事,他成为一位人文知识分子。三十年后,鲁迅在遗嘱中说:“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和美术家。”〔20〕鲁迅的悲观从何而来?
  五
  1905年科举废止不久,传教士林乐知在《万国公报》发表评论:“停废科举一事,直取汉唐以后腐败全国之根株,而一朝断绝之,其影响之大,于将来中国前途当有可惊可骇之奇效。”〔21〕这种“可惊可骇之奇效”,远不仅是一时之间清皇朝灭亡、现代政治与文化变革开始的。
  当年废除科举的主要动机是发展现代教育,但遗留的科举心理却在科举制度废除百年之后,渗透到现代教育体系中。废除科举并没有为现代教育清空场地,在科举废墟上建立的现代教育制度,总有科举阴魂的缠绕。废除科举打破儒学的一统天下,旧教育制度解体。但是,现代教育体系在制度上的确立,并不能保证心理上的纯粹。科举情结仍以“应试教育”的形式,置换性地表现在中国现代教育体制中。以中考、高考、考研等各类升等考试及以重点中学、大学、重点大学、出国留学等构成的庞大的应试教育体系与等级教育网络,正在有条不紊地、尽可能地合理公正地提供社会晋升流动机会,犹如当年的科举制度。科举情结根深蒂固,废止一种制度,未必能废止一种心理。半年前消息传出,北京国子监孔庙,将把“文革”后恢复高考以来各省的“高考状元”的大名刻碑陈列在元、明、清三代进士碑旁!有人惊愕愤慨,不知今世何世。《南方都市报》的文章大呼:“百年之前科举制度已告废除,百年之后科举精神又借尸还魂。”〔22〕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错愕至此,因为应试教育大行其道,高考有类科举,早已让人见怪不怪。
  为发展现代教育而废除科举,但严格说来,科举制并不是一种教育制度,而是选官制度。遗憾的是,科举废除之后,现代中国还没有建立一种全新的、规范合理、公平公正的选官制度。科举作为一种选官制度,它至少在原则上主张与实践让知识和道德为权力提供合法性。而后科举时代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除了暴力与阴谋外,没有什么能为权力提供“合法性”依据。民国时期的选官历史是一部“厚黑”历史,充满着暴力血腥与腐败阴谋。曾有人怀疑改良科举是否比废除科举更好。因为西方现代选举政治与官僚政治分立,官僚遴选的所谓“考选制”,最初也是在中国科举制影响下创立的〔23〕。为什么现代西方借鉴的制度,我们自己要废除?如何在中国特色的现代政治秩序中建立一种政治标准与业务标准并重、公平合理的社会精英的遴选制度,对于保持现存政治秩序的稳定、政治权威的合法性以及权力的延续性至关重要。如何创立新的选官制度,借鉴西方政治体制,似乎仍有诸多难处,是否还有其他道路?有人想象“重建科举制度”〔24〕。
  废除科举制度,比具体的教育、行政制度影响更为深远的,是中国文化传统或道统的断裂。正如萧功秦先生指出:“由于科举制度是以儒家的政治标准和价值来选拔人才、凝聚人心和构成获取地位、名望和权力的基本途径的,科举制度的废止,从长远来看,就使国家丧失了维系儒家意识形态和儒家价值体系的正统地位的根本手段。这就导致中国历史上传统文化资源与新时代的价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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