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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馆和健身房。向北一千米,是这个城市居民最多的村子,当然不是标准的农村,而是城乡结合部那种农村,因此在这片地方活动着的是良莠不齐层次不一的人群。
总之这是一个生活气息十分浓厚的地方。六十岁的老工会主席张洋在这里刚住了半个月就充分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感受到这一点的同时,他觉得一直绷在身体里的某根东西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原本因为退休而一直存在的失落感也不那么明显了,多数时候他想不起退休曾给他带来的痛彻心肺的感觉了。
尽管对儿子张大江一直瞧不上眼,这回张洋却不得不由衷地承认,儿子张大江选择这样一处地方让他养老是正确的。
儿子是在临走之前发现那枚指环的,他把它捏在手里,放在阳光下看了一会儿,表情有些诡秘。说实话,他不反对老子续弦,但老子一直没这想法。
老子张洋表情有些不自然,骂到,臭小子,笑什么,路上拣的!
好好好,路上拣的,我也没说什么啊。
得把这东西还给那姑娘,张洋想。于是下午三点他再一次出了门,远远地看见发廊门口那块招牌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心跳加速,这个发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一会儿。他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昨天是怎么进了那家发廊的,仅仅是因为那姑娘像熟人一样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客观地说,那姑娘对他的态度不献媚不讨好,一直是不远不近的,却从这不远不近中传递出一种让他舒服的感觉。
这么想着,似乎一转眼就到了发廊门口,他觉得自己的步子有些犹豫,发廊里的两个姑娘眼尖,赶紧走过来把他往屋里让。
就这么会儿工夫,张洋已经看到给他理发的那姑娘不在屋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头发也是刚理过的,他又不做按摩,这个场面他没有预计到,立刻觉得脸上汗津津的。两个姑娘相对笑了笑,说,老先生,您是来找芙蓉的吧?来还东西的吧?
张洋愣住了,这些姑娘鬼灵精怪的。
好奇是吧?告诉您吧,昨天您一走,我们芙蓉就发现腕上的指环脱落了,屋里找了个遍也没找着,就猜是落您身上了,果然是这样。
哦,张洋嘘了一口气,问,芙蓉不在?
不在,回老家了。她叮嘱我们,要是你来,就把她 的手机号码告诉你,她得向您表示感谢。
感谢?谢什么?
您不知道啊,我们姐妹昨天为那枚指环打赌了。蓉蓉说如果落您身上了您一定会来还,我跟欢欢就赌您不会来。这不,我们输了,得请芙蓉去吃麻辣鸡呢,她还不得感谢您啊?
张洋笑了,说,等有空我请你们。姑娘们雀跃着说,好啊好啊。
4
六十岁的老工会主席张洋认识了芙蓉一个多月后,夜里接到了芙蓉的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微弱而吃力,一听就是生病了。张洋打了个车按照芙蓉的描述赶到幸福八村,找到芙蓉租住的一个小院子,进了屋,看见躺在床上的芙蓉脸上身上都汗津津的,脸烧得通红。
对于张洋和芙蓉来说,他们似乎都应该感谢芙蓉的这次感冒发烧,就像应该感谢那枚脱落在张洋口袋里的指环一样。从这次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跟以往有所不同了,当然,从那枚指环开始,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不同了,就是说,这两件事情在他们关系当中所起到的作用是递进的。
把芙蓉送到附近医院后,张洋突然感到了生活的充实,他以过去在工作中养成的沉稳和干练处理着一个女人住院的琐碎事宜。医院的电梯出了故障,他脚步轻快地上楼下楼,心里充盈着一种有事可做的快乐。
病好之后,芙蓉请张洋来家里吃了顿饭,焖了个酸菜鱼,炖了个排骨海带,清炒了个丝瓜鸡蛋,凉拌了个海米黄瓜,菜不多不少,营养搭配合理,还开胃。张洋吃得兴致勃勃,不由感叹自己生活的粗糙。儿子张大江一直想给老爹找个小保姆,但是张洋坚决拒绝了儿子的一番好意,他无法想象跟一个陌生女孩生活在一起的场景,还接受着对方对他生活起居的照顾。他不太能接受生活里突兀闯进那么个陌生人。于是生活一直就是粗糙的,甚至可以说是清苦的。退休之前,午餐是在单位吃,早餐往往是牛奶加面包的西餐式,每天需要他刻意解决的只剩下一顿晚餐,一顿还是好对付的。可是退了休,一天至少两顿正餐需要操心,这就使得这项工作突然空前地令人烦恼了。
老工会主席张洋吃了那顿晚饭之后,心情有点莫名的失落。他不太明白这种失落从何而来,他从来就没拥有过这么温馨的晚餐时光,应该是谈不上失落的。但是他就是失落,确确实实地失落,他确认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三十岁的芙蓉若有若无表现出来的敏感和体贴就显得尤其可贵,她在这顿晚餐过后的另一个周末给张洋打了个电话,说,刚才路过市场的时候买了两斤爬虾,一个人吃不完,要求到你家蒸了一起吃吧?
到了之后,张洋看到芙蓉手里提着的不仅仅是她电话里说的爬虾,还有另外几种蔬菜,西兰花、白萝卜、西红柿。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忙活了半个小时,饭菜就上了桌,清炒西兰花和蛋炒西红柿是张洋做的,海米萝卜汤是芙蓉炖的。吃饭的时候,芙蓉顺便教会了张洋如何处理爬虾的头尾和脚壳。芙蓉的手很灵巧,先把肚子下面两排脚拽掉,头拧下来,再从脖子处下手,一点点掀掉背上的硬壳,肚子下面的那张软壳就整张掉下来了。张洋从没这么认真而仔细地吃过爬虾,这次真正体会到了对付这种剑拔弩张的生物的妙趣。
他们喝了一点红酒,这就使得饭后两个人突破所有的障碍显得合情合理,或者说,酒成了他们的媒人。而这晚张洋的表现是很糟糕的。他无法相信,吃饭时还偷偷勃起过的身体,到了床上却偃旗息鼓了。实话说,张洋的身体素质是不错的,多年的部队生活,底子是过硬的,加上转业后一直没放弃锻炼,他很少生病,腰背挺直,面色健康,走起路来隐隐的中气逼人。发廊里的两个姑娘欢欢和兰兰说的并不是恭维话,他看起来的确像是五十岁,而不是六十岁。
也许因为心情过于急迫,也许因为他对芙蓉身体的陌生,或者说,也许是因为他长期的鳏居生活导致他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而芙蓉似乎并没怎么在意,不久就发出了均匀的鼻息声。张洋失去了睡眠,这个时候,红酒已经从毛孔里蒸发掉了,他靠在床头上看着这个姑娘,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性气息,心里百感交集,主要是自责和惶恐。他从没想过要把自己的生活弄成这样,更为以后而担忧,不知道怎么处理跟芙蓉之间的关系。
张洋是在凌晨时分迷迷糊糊睡过去的,他醒来的时候,芙蓉已经离去了。她没给张洋准备早点,也没在屋子里留下任何一点她的东西。张洋知道她是刻意在营造一种她并没有来过的假象,他为此而感激。
接下来的几天,六十岁的张洋陷入到甜蜜与忧愁交织的状态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肚子里有很多话想向儿子张大江透露,却又不知道该向他说什么。出于对自己父辈尊严的捍卫,他觉得应该瞒着儿子,这是一件关乎原则的大事,他一辈子都没做过违背原则的事情。儿子张大江对于老子续弦这事一直是积极的,但是眼前这事跟续弦完全是两回事。如果儿子知道他一边执拗地反对续弦,一边却跟一个发廊小姐相好,那儿子还会认为这是一件合乎情理的事情吗?张洋没有把握。
这个时候已经是真正的夏天了,这个海边小城进入夏天以后是丰富多彩的,空气里时时飘来海的清爽味道。张洋开始每天到海边游泳两个小时,他不再去舞水街散步了,不过这对于他跟芙蓉之间的联系并没什么妨碍,他们早就保持着电话联系,方便的时候就打打电话,不方便的时候就发发短消息。芙蓉教会了张洋编发短消息。就是说,张洋跟芙蓉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是单纯的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了,当然张洋一直在芙蓉所在的发廊里理发,芙蓉也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张洋理了一个清爽的寸头,这令张洋看上去更加干练和年轻了。
张洋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体了,他加大了锻炼强度,早晨沿人少的马路跑步,午后游泳,晚上还在床上练练俯卧撑。芙蓉也不动声色地偶尔往他家带些对身体有补的菜。自那次之后,芙蓉没在张洋家里睡过,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像朋友又不那么纯粹,有些像父女又显然存在着微妙的男女之情,有些像情侣又保持了矜持的距离。这样的关系很特别,带给张洋的感觉是甜蜜的,有所期待的,有时候又惴惴不安。
5
芙蓉从张洋那里知道了张大江的手机号码。
当然,从前芙蓉是知道张大江的手机号码的,后来他换了,她就不知道了。他总是频繁地更换手机号码。芙蓉觉得,他换手机号码的频率跟换女人差不多。也许他正是因为换女人太快,才不得不同样频繁地更换手机号码,他是一个喜欢过程而不喜欢结果的人。
有一次芙蓉去张大江的饺子店吃饭,坐在二楼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张大江那天兴致很高,亲自在二楼吧台旁边站着张罗客人。他穿着雪白的衬衣,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芙蓉远远地看着他,觉得他一点都没有变老,男人三十六,正是一枝花的年龄。
这个时候,芙蓉跟张大江已经有三年没见面了,在这三年里,芙蓉先是怀了十个月的身孕,生下了张大江的孩子。半年之后,这孩子在一个深夜里突然死了,发烧死的。芙蓉在睡眠中丝毫没有任何预感,她那晚睡得出奇的好,平时每到凌晨两点都会自然醒来给孩子喂一次奶,从没出过差错,可那晚她一觉睡到了天亮,天亮后孩子已经没有呼吸了。
芙蓉痛彻心肺地想,这孩子是命定要早夭的。
张大江并不知道芙蓉生下了孩子,芙蓉知道自己怀孕之后曾经给张大江打过电话,但是张大江没往心里去。这种事情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因此上来就有些无赖,说,谁知道孩子是谁的。按以往的经验,对方吵闹不成。就会把孩子做掉的,否则她们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当时芙蓉在这个城市一家高档夜总会做,吃的是青春饭。但芙蓉就是把这孩子生下来了。而张大江以为,芙蓉像以往他所认识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吵闹无果之后,拿了钱就无所谓地去把孩子做掉,然后跟他形同路人,飞快地忘掉这些,跟了另外的男人。因此他也飞快地把芙蓉给忘掉了,尤其是以后在那家夜总会再也没看见芙蓉,这加快了他忘掉她的速度。芙蓉在他的饺子店里坐着的时候,他站在吧台那里不断地扫视着整个大厅,应该是有那么几回扫到了芙蓉的,但是他没往那方面想,他已经差不多忘了她了,所以没认出来。这没有出乎芙蓉的预料。
张大江接到芙蓉的电话时,感到了因时间造成的生疏感。最初他有一丝惊慌,以为她是来讨账的,但立刻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芙蓉很平静,说有一次去他的饺子店,看见他了,所以就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电话打得很短,张大江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过程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张大江是在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