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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斩首!”玄芸下令。
“遵旨!”
玄芸走向前,不敢相信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竟己是阴阳两相隔。“仲尹,节哀。”
舒仲尹抬起赤红的眼,失焦地看向她,神色猛地一凛,喝道:“善天,你有办法救抱恩,对不?”那一瞬间,他像是瞧见一丝曙光。
玄芸身后的善天面色严肃。“我没有办法。”
“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当初摇光失去生息,你连下数道祈柬,不就把她给救了回来?抱恩也一定可以救!”
“当初摇光是枉死下地府,但是佟大人……”
“她也是枉死,她是替我而死!”舒仲尹像是发狂的野兽,神色疯狂得令人骇惧。“救她!不管用什么法子,救她!”
“可是,就算有祈柬也没用,得有人引路!”善天无奈道:“况且,要是一个不小心,引路的人说不定会……”
“我去!”只要能救她,他什么都愿意试!
他要她回到身边,他要亲口告诉她,他对她的情份也不少,否则他不会愤而休妻。
眼前一片灰蒙,被浓雾给笼罩,刺在周身的是难以言喻的冻寒,他感觉不到半点人的气息,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方,尽管如此,他还是往前直走。
这是善天为他挣得的最后机会,只给他一天的时间,届时不管他有没有找到抱恩,善天都会招回他的魂。
所以,尽管目标不明,他还是勇往直前,正疑惑这里到底是不是地府时,瞥见远处有抹猩红。
毫不犹豫,他举步走去。
眼前是烫人的火焰,从地底如浪般地卷到暗黑的天际,喷溅出的火星,让走在地狱火谷边的魂魄莫不哀声惨叫,唯有她,无感。
佟抱恩跟着前头的魂魄走,周遭的凄厉惨叫,她充耳不闻,被推进地狱火谷的恐怖清景,她视而不见,像抹没了任何知觉的游魂。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跟着这行队伍,面对即将被推进地狱火谷,她不伤悲,仿佛失去七清六欲,直到她漫漫来到前头,有两个鬼差镇守,负责将企图脱逃的魂魄拉回,还有两个穿着覆面黑袍的魂,协助着队伍的行进。
蓦地——
“小恩儿!”
那熟悉的唤声,粗哑而急促,微微扯动她死寂的心,汨汨地淌出她的不甘。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被往后扳动,对上一双惊喜又激动的黑眸,随即,她被紧紧地拥入怀里。
熟悉的气息和拥抱,掀开藏在魂魄里的红尘前世,让她怔怔地掉下泪来。
“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他欣喜若狂,抬眼瞅着她的泪水。“小恩儿不哭、别哭……”
她泪如雨下,没想到还可以再见到他,毕竟她己经死了……她突地一顿,缓声启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地府,她甚至己经被判了火刑,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遇见他?!
“我来找你。”舒仲尹笑道。
“你疯了!回去!”她一把将他推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
别让她的牺牲白费,别让她的奉献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听我说,这是善天帮的忙,我来带你走!”他一怔,急声解释着。
“你要怎么带我走?”她己经死了,要怎么还阳?
舒仲尹看着她的前方,发现排在她前面的人越来越少,鬼差频频探头,像是己发现他的存在。
于是他压低声音道:“先别说那些,你跟我走。”
疑惑之余,跨出脚步,顿觉脚下被什么禁锢,而她己跌倒在地。
“怎么了?”舒仲尹回头。
“我的脚……”她拉开裙摆惊见脚下不知何时多了脚镙,而长链的另一头……她顺着视线看去,瞧见鬼差己来到身旁,心头一惧,将他推开。“快走!”
她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可以带她走,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走不了了,再耗下去,就怕连他也别想走了!
“要走一起走!”舒仲尹长臂一探,将她拽进怀里,可鬼差却立刻围上来。
他环顾四周,思忖着要如何逃走,怀里的人却不住地推拒着,他不由得微恼地低斥,“佟抱恩,你到底在挣扎什么,我们一道走不好吗?”
瞬地,前头那两个穿着覆面黑袍的魂抬头看向她。
“我走不了!你走,我不要连累你。”她吼着。
“到底是谁连累谁?该死的是我不是你!你要是无心跟我走,那我就留下。”舒仲尹恼道:“佟抱恩,你知不知道再往前,你要走去哪?”
“我当然知道……”
“那是火!你怕火,要我怎么舍得你为我受这火刑?”
“可是……”
“你可以为我冲进着火的房,可以为我刎颈而死,可我究竟为你做过什么?”他紧搂着她,再也不愿留下她一人。
她紧抓着他,但脚下的脚镙却被扯动着,巨大的力量开始扯着她。
“抱恩!”舒仲尹向前抓住她。
那鬼差的力道大得可怕,扯着她飞快地往前走,他紧追在后。
“你走吧……”她被拖在地,泪眼瞅着他,突地感觉脚下的力量停止,不禁回头。
看见那两个穿着覆面黑袍的人合力打着鬼差,一边喊道:“抱恩,快走!”
那声音叫佟抱恩滑落豆大的泪珠。
她己经有十几年没听过那声音,但她绝对不会听错。“娘!”
“快走!”另一个人也喊着。
佟抱恩被追赶上来的舒仲尹抱起,她一直看看那人,喊道:“爹!”
虽说她看不清楚容颜,但那声音确实是她爹娘。
“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快走吧!”
“爹、娘……”瞧见鬼差将她爹娘推下地狱火谷,她拔声尖叫着,而舒仲尹立即抱着她往回头路跑。
但跑没两步,巨大的力量扯着她,连带的将他整个人拖起,像阵风般地把他俩刮进地狱火谷里。
炽烈的热焚上身,佟抱恩看着他,满心自责,“对不起,我拖累你了……”
“傻瓜……”舒仲尹叹息着,将她抱得更紧。
如果往定逃不了,至少他还可以护着她一些,至少不再让她孤单……
忖着,瞬间,一阵天旋地转,逼人欲狂的烧灼俏失不见,轰隆隆的巨响更是远扬而去,隐约之中,他像是听到摇光的声音,说着:嫁祸有罪,善行掩过。
倏地,像是有风刮取而代之的是——
“仲尹!”
他蓦地张开眼,瞧见善天和玄芸。
“还好,还来得及。”善天松了口气,“本来时候未到,可不知道为什么祈柬他失神了下,回到我的手中,提早将你拉回。”
立即看向身旁的佟抱恩,她颈间裹着的纱巾还渗着血,她的人依旧没有生息,但当他的手微颤地碰触她冰冷的颊畴,她倏地张开眼。
舒仲尹那梗在喉间的一口气登时泄出,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她的身侧,低唤着,“小恩儿……”
“相公?”她哑声哺着,“我回来了?”
“对。”他搂着她,疲惫地闭上眼。
“我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回来……”她说着,泪水掉个不停。
“可不是?”他笑着,黑眸般红。“没事了、没事了……”
他知道,肯定是摇光和玄夜爻暗中帮助了他们,既是如此,那就代表一切都没事了。
善天和玄芸对视一眼,识相地离开房间,让这对历劫归来的夫妻好生话情衷。
二迎鬼妻——
宣天殿上,有数十双眼偷觑着站在女帝斜前方的首辅大人。那目光只敢偶一窥之,随即闪开,就怕与她对上眼。
个个神色惊疑不定,尤其在瞧见她颈间的伤痕之后,年事较高的大臣几乎吓得快魂不附体。
今儿个,见到佟抱恩踏进宣天殿里上早朝,大伙直觉撞了鬼。
只因前几日,宫中流传着首辅大人刎颈而死,可几天后,又听说她死而复生,如今亲眼证实,曾经得罪过她的大臣莫不惊恐。
这天底下真有死而复生的事?
有,三年前,西引鬼将军玄摇光,也曾经死而复生,但最终下落不明,有人说她不过是多延长几日寿命,最终还是落到地府,于是忍不住的,大伙都希望鬼辅也能沿着鬼将军的步子,在几日后快快下黄泉。
见她神清气爽,不见病体伤痛,双目炯亮有神,开口宏亮有声,怎么看都觉得,也许连阎罗王都不想收留她吧。
如果阎罗王都不想收留,为什么陛下还收留她?
“众卿可还有事上奏?”玄芸听完佟抱恩补齐的官员名单,领首点头,再看向底下众臣。
众臣面面相觑,无言习口寸,只觉得宣天殿上阴风阵阵,不知道是今儿个天候突地转冷,还是这殿上有鬼……
“启禀殿下,皇商舒仲尹求见。”通传太监喊道。
“宣。”玄芸道。
一会便见舒仲尹身着月牙白锦袍,徐步走来。“仲尹见过陛下。”
“不知皇商进宫,所为何事?”
他掀袍,单膝跪下。“仲尹恳请陛下指婚。”
“哦?”她笑得坏心眼。“看来皇商心里己有人选。”
“正是首辅大人佟抱恩。”他抬眼娣着轻扬笑意的小恩儿。
他话一出口,四下阵阵抽气声,见两人四目交接,众臣直觉得这人真的病得很眼见舒仲尹执迷不悟到这种地步,再加上玄芸依旧眷宠佟抱恩,于是他们一致认为,女帝和皇商肯定是被鬼辅给迷惑了。
这死而复生的鬼辅,比以往还要可怕,大伙都好害怕。
“舒仲尹,你休了妻,又要朕指婚,你究竟是把佟爱卿视为什么了?”
“我的爱妻。”他瞅着佟抱恩道。
众臣瞧她娇羞的笑着,一个个抽气抽得快要断气。
鬼呀……这鬼辅要是再留在宫中,就怕王朝不保了。
玄芸微扬眉。“朕警告过你要三思,如今你又反悔。人言道,落花难回枝,覆水难回收,破镜难重圆。你要朕怎么成全你?”
“这……”舒仲尹微愕。
他和抱恩说好了,待她伤愈,他便要再提亲事,没想到如今作梗的竟是女帝。
“陛下,落花难回枝,但是花谢必再开,何不成全舒爷?”有官员忍不住替他请命。
舒仲尹疑惑地扬起眉,再听有人道——
“是呀,陛下,覆水难收,可上天有好生之德,再降甘霖,令人感恩。”
这话一说,就连佟抱恩都疑惑了。
“再说到破镜重圆,舒爷贵为皇商,拿点金子把镜子黏上不就圆了?”众官员苦口婆心劝谏,不是为了帮舒仲尹抱得爱妻归,而是希望鬼辅出嫁之后,可以减少进宫的时间,免得祸国殃民。
玄芸心下好笑,看向佟抱恩。“佟卿,这是怎么着?”
“微臣也不明白。”她有点受宠若惊。
“那么,这事要怎么办呢?舒仲尹。”玄芸看着他。“众臣替你请命,朕只好顺从众意,将佟卿指婚给你。”
霎时,四下响起阵阵欢呼声,他意会而低笑。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想要迎得爱妻归,你就得在南御门外,替佟卿洗脚。”玄芸笑得坏心眼。
佟抱恩暗叫不妙,却听舒仲尹心悦诚服道:“谢主隆恩。”
翌日,南御门外挤满看热闹的百姓。
大家争先恐后,只为了目睹死而复生的鬼辅佟抱恩,更想瞧瞧她到底有什么手段,竟可以收服皇商舒仲尹,教他甘心为她洗脚。
时间一到,软轿抬着佟抱恩到南御门外,而舒仲尹早己恭候多时。
软轿一停,他掀开轿帘,她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他笑眯了眼,长指一勾,欧阳璿送上水盆和纱巾。
众目睽睽之下,舒仲尹单膝跪下,捧着她的玉足泡进水盆里,轻柔地洗着,而且适时地以身形挡住他人的眼光,不让她的玉足被任何人瞧见。
“仲尹,对不起,我没想到陛下会这样刁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