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和敏捷,譬如我们遇见了一头野兽,射中了它一箭或两箭,它已经倒在地上了,似乎它已经死下了,我们便少不得要驰马过去看一看,它却依旧躺着不动,这样我们总以为是可以下马去剥取它的皮或把它捆起来带走了;不料才下马,它倒又跳起来了,这时候,我们就不能不用最纯熟的身法,一跃上马,否则就会中它的狡计而丧命。所以,我们过去的许多领袖,时常要到这里来利用这匹木马练习上马的身法;往往继续不断的练上好见个时辰,累得浑身大汗,才肯歇息。”
这又是一节极难得的专门学识,我们听了,都觉得很有趣味,无数的视线,齐集中在那一头久积尘垢,今天才草草地打扫过的木马的身上,而太后是格外的扬扬自得了。
把从前人这种艰苦勇武的生活,一现在的皇宫中的生活来互相比较,真不知道要有多少的差别。几乎使我们不能相信从前的满洲的统治者真能这样的耐苦奋斗!其实倒是一些不假的!不但领袖的人如此,凡宫内所有的一切皇亲国戚,大臣近侍,可说是没一个不天天在这种生活中锻炼磨励着的;到此刻,几百年来的奢侈的中土生活,已完全把我们软化了。
其时,我们已把这三间小小的宫殿全参观到了,便仍由太后领导着,走到了外面的广场上去。这一片广场上,在从前差不多是天天有人有这里凭着他的胆气和勇力,跟那些爪牙犀利的野兽们性命相搏;现在呢,已变成一片全无用处的荒地了。可是场院的西边的一带森林,却是郁郁苍苍的更茂盛了;高大的树影,在地上晃动着,险些我们怀疑里面将有什么野兽冲出来了。太后抬着头,往四面随意眺望了一回,仿佛很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当我们决定要上这里来之前,太后曾在盛京的宫院中说过一段关于这一日的纪念史的大略,而且还允许我们在见到了这里的一座森林以后,再把详细的情形告诉我们;现在我们是已经到了这座森林的前面了,于是伊的预约也实践了!伊说道:
“几百年前,我们满洲人还是一个很小的部落咧!可是那时候的一位领袖,却有非常伟大的魄力,和勇武的精神,他不能满足于一位酋长的生活,于是他便处心积虑的计划着,要把附近的许多部落,一齐并吞起来,合为一个坚强富足的国家用。他先自埋头苦干,积极的下准备功夫;后来他瞧时机已到到了,便突然发动。可是附近的那些部落,一时那里就肯低头降服;因此,猛烈的战争,便开始了。勇士的热血和头颅,不断在疆场上流着,牺牲着;而每次胜利,总是属于我们,眼见我们的土地,已逐渐展开了,势力也逐渐扩张了。不料在某一次的出征中,这一位能征惯战的领袖竟中了敌人的狡计,使他和一小部分的战士,被围困在象这样一片森林中,那情形是的确危险极了,救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到,敌人的包围是一层一层的增加了,但他一些不害怕,始终不曾预备屈服;他决心要继续的奋斗,以致于剩最后的一兵一卒,还是要奋斗。可是到这一天上,他的粮食已快没有了,大家只能把残余的冷饭,采些野生的蔬菜夹着吃下去。第二天,他终于是得救了。后来我们的每一代的统治者为纪念先人的勇武刻苦,不屈不挠的精神起见,到这一天上,总得举行一个特别的仪式;这个仪式是非常简单的,只须吃一些用不曾煮熟的山东胶菜卷起来的冷饭便行了!”
说着,伊就向李莲英做了一个手势,李莲英忙来不及打发一班小太监去捧来了几个很大的食匣。本来,这时候已到午饭的时候了,这于是知道今天的一次午饭,将有异味尝到了。但是我们却并不真吃冷饭,太后又给我们解释道:
“不过这究竟是一种仪式,我们的意思,只在追忆祖德;所以在好久以前,早就定了下一个变通的办法,并不真用冷饭,而用旁的冷食来作为一种替代品。”
于是我们都忙着要瞧那食匣里面究竟是装的什么东西。待打开来一瞧,原来是好几碟已经洗净而不曾煮过的山东生菜,它们的叶子都很阔大,颜色又很白嫩,想来滋味是不会错的!另外还有几碟肉酱。太后第一个先自取起了一叶生菜,又吩咐张德把那肉酱端起来,让伊自己拣了一些,放在菜上,用手指卷成了圆筒形的一卷,慢慢地咀嚼着。我们都已瞧得很眼红了,待到伊说了一声“你们也吃吧”,便急急动手,来不及的张口大嚼。啊!滋味真是好极了!生菜既肥嫩,而那肉酱中又因有鸡肉和鸽子肉和着的缘故,真比任何一种肉酱的滋味更鲜,加以我们从清早起,忙忙碌碌的玩了这么许久,又在新鲜的空气中徜徉着,胃口不觉大开而特开,因此格外觉得这一餐冷食的滋味,真是不可形容的鲜美了!
这一天,总算和昨天玩狐仙塔一般的满意而归,在太后自己,象这样有兴味的假日,也是很少的;而对于我们,那是更属难得,尤其是因为伊老人家一高兴,脸上常带着笑,我们也就觉得好过日子得多了!
第二十一回 舐犊情深
当太后在计划着要上奉天来之前,伊就怀着一个很大的愿望,打算把奉天作一处中途转运站;这就是说,伊计划中的东幸的终点站,并不是奉天,虽然京奉铁路的轨道只到奉天为止,但伊还想舍掉了火车,另用别的交通器具,继续东进,一直到长白册和松花江那边才歇住。因为我们满洲人的最实的发源地,便在那边啊!然而计划终究只是计划,事实上等我们到了奉天以后,就从不曾再望前走过一步,好象已有什么东西把我们的腿儿全拴住了;而其中最大的阻碍,便是太后的过于迷信。伊以为无论那一个要出门去远游,最先必须选择好的日子,然后才可趋吉避凶,一路平安的回来。
伊从北京出发,当然也是拣好了吉利的日子才启程的。如今到了奉天,一连玩过几日,便把原定要游览的各处名胜全走遍了,于是伊便急着要继续东进,而同时却又不能放弃拣好日子的主张。要拣好日子就不得不请教钦天监里的那些官员,虽然向在京内主持钦天监中一切事务的那位王爷这次并未随驾同来,但在从前时候,读书人往往都懂得几分卜易星相的学问,所以钦天监里的官员照例也是很多的,这次已有两位随着我们一起同来,也算是随驾大臣——庆善和勋龄——的属员之一。这一天的早上,太后便吩咐李莲英去把他们召进宫来,教他们当场一同用心研究推算,究竟是那一个日子对于圣驾继续东行最为吉利。他们再拜奉命之下,便并立在御座的前面,取出随带的历书笔砚来十分郑重地推算着。太后也正襟危坐,静心等候他们的答复。我其时恰好也在太后的背后侍立着,目击他们在做这种徒然浪费光阴的勾当,不禁暗暗好笑,而且还非常的着急,深恐他们会推算出不好的结果来,因为我对于长白山松花江那过的景象,实在比太后倾慕得更厉害,早就想前去游览一番,无奈没有机会;这一次已到了奉天,又碰着太后也高兴,所以格外的兴奋着要去,而惟恐这两位钦天监的老爷给我们捣乱了!尤其使我悠然神往的是一段载在某一册稗史上的记述,它把我们的始祖出生的历史,形容得象神话一样的荒诞动听。它说:
“在历史上所不能查考的日期以前,长白山附近的原野里,流着一条水清可鉴的小溪,细而密的波纹,在给太阳光照着的当儿,真象银鱼身上的鳞甲一样美丽,有一个初夏的早上,天气是特别的热,临溪人家一位素著艳的闺女便独自跳到这溪中来游泳,正当浮沉之际,忽见碧绿的水面上,有一颗鲜红可爱的樱桃在浮动;伊瞧得好玩,忙赶过去把它捞起来,一口吞了下去。这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伊自己也不曾注意;不料隔了几个月,伊的肚子竟渐渐地大起来了,人家都笑伊是不嫁而孕,纷纷地议论着。只有伊的父母知道伊平日的行为很端正,不信伊真有什么可耻的私情;但伊实在是有孕,后来终于生出了一个很肥壮的男孩子来。这个男孩子便是所有的满洲人的始祖!……“
这一节故事虽是从不曾经人证实过,但信以为真的人却也不少;就象我自己当然是不致再会上那做书人的当的,可是我们满洲人的发源地,根据史乘所载,确乎就在那白山黑水之间,也是一桩无可否认的事实。所以我极想能够身历其境的去走一遭。当我在静等着那两位钦天监老爷给我们推算黄道吉日的时候,我的一颗心险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然而结果只是失望!他们所给予太后答复虽不曾说我们是绝对的不利于继续再望东进,只是给我们立了一个限制;而这个限制已无形中把我们所怀的满腔热望判定了无可变更的死刑。
“太后,依奴才们推算的结果,从今天起,至早得再隔十六天工夫,圣驾才可以继续望东北去。“这就是那两位天文学家兼命相学家的答复。”这是奴才们根据了太后的万寿节的年月日时而推算出来的!同时也曾注意到天上的星象,和值年诸神的方位,所以这是很准确的!圣驾若能在十六日后启行,那末一定是大吉大利,毫无顾虑了!“
太后听了,便皱着眉头,默默地寻思了一回。
“这样说起来,我们是万万等不及的了!”伊说话时的声音,很清楚地告诉我这两位钦天监老爷所推算出来的结果,也同样的使伊感到非常的失望;无奈伊总不肯打破自己的迷信。(我想万一伊因为某种特殊的缘故,蓦地起了一个决心,不顾一切,毅然继续东进,那是多么侥幸啊!)因为等不到那个时候,皇上就要赶回去京去主持祭奠太庙的大典了!
当太后在这样感叹的时候,光绪也和我们一起在旁边站着,他听到末了一句,便忍不信把他的肩膀微微往上一耸,仿佛是十分不愿意听的意思。真的,这位政治犯式的皇帝的见解可委实不错!他是一向反对燃香礼佛,祀天祭祖的一套无聊的勾当的!他尤其不赞成把许多的精神,时间,财力去用在纪念或追祭那些已死的祖宗的礼节上。这种思想,在那时候的一般贵族里头,真可说是绝无仅有的了!这天,散值这后,他又找了一个没有人瞧见的机会,悄悄地向我说道:
“我们既然是管着一个国家的事情,我们就不能把大部分的时间去费在那样一些没有实益的祭祀上面;应该移转目光,用全力来建设一个强有力的海陆军,才是理所应用。记得前几天,我们一起去逛狐仙塔的时候,老佛爷曾经有过一番教训给你,你大概也还不曾忘记吧?你不妨老实告诉我,你究竟能不能信服?”
他所说的就是指点那天我在狐仙塔里偶一不慎,竟在太后面前公然的对那青狐大仙表示出不信任来,以致于受太后的斥责的一回事。——其实,这一回事已在我的脑神经上留着很深的痕迹,我那里就会忘记呢?
“那一回是吧?老佛爷也不过教我磕了几个头而已!”关于破除迷信这一点,我和光绪的意见实在是相同的,但我为避免发生什么意外的不幸事件起见,不愿作过分露骨的表示,只得用一种富于外交家的气质的圆活词调来答复他。“除此以外,其实我也不能再有旁的表示了!不知皇上以为怎样?”
“这都是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