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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与沉重。
雨意越来越明显,雨前的风越来越急,一阵又一阵从她身畔呼啸而过,一头长发在风中乱成千丝万缕的纠结。但——比不上她的心乱。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她努力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尽量沉着地走进酒店大门。
乘电梯上了楼,在霍玫告知的房间号码前,白露立定脚步。犹豫片刻后,举手轻轻敲门。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一个笑吟吟的漂亮女孩,声音娇嗲:“你找谁呀?”
“我找章铭远。”
女孩没有细问:“进来吧。”
白露跟在她身后走进去。这是一个贵宾套间,宽敞的客厅里七八个年轻时髦的男男女女,正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玩牌。她一眼扫过去看到两张熟面孔,除了章铭远,欧宇驰也在其中。
章铭远正皱眉看着手里一把牌:“不是吧,我的手气怎么这么臭?抓的牌一把更比一把烂。”
漂亮女孩过去在他肩膀上爱娇地拍了一下:“章公子,有美女找你,看能不能帮你转转运。”
“谁找我?”
章铭远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抬眸朝门口的方向望去。白露迎着他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章顾问,你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章铭远却一点面子都不给白露。把手里的牌用力往牌桌上一摔,他一张脸瞬间就变得如同结了冰似的寒冷:“谁让她进来的?我不认识这个人,让她马上走。”
他急剧转变的恶劣态度,让满房间的人都为之齐齐一愣,除了欧宇驰。欧宇驰摇摇头,站起来走近白露轻声道:“你怎么找来的?快走吧,你也看到了,铭远很不欢迎你。”
白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欧宇驰一迭声地催促:“快走吧,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他不会听的。”
看章铭远的样子,白露也知道这个时候硬留下来反而无益,便不声不响退出了房间。门立即被关上了,如铜墙铁壁般阻隔着她。站在门口,定定看着那扇门,她伫立如石像,一步也不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门再次被打开时,是一个年轻人拿着手机出来接电话。拉开房门看见她立在门前,他显然很意外,一脸吃惊:“你还没走哇?”
白露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无话可说。
年轻男子打完电话进房后,很快欧宇驰又开门出来看究竟,一边摇头叹气一边道:“你这是干什么?守在这里不走铭远也不会理你的。他那个脾气就这样,千万别惹他,一旦惹翻了他,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给你好脸色。我不怕老实告诉你,你男朋友的事他没去百上加斤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让他帮你救人。他凭什么帮你?你又凭什么来求他?就凭你打他的那一巴掌吗?你知不知道,他长这么大连他爸妈都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倒被你给扇了一巴掌。白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你后悔也晚了。赶紧回去吧,别在这耗着了,没用。”
白露不管有用没用,这是她唯一的办法,她坚定不移地站在房门口等,如同一棵已经扎根的树。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和章铭远面对面地谈上话,否则下次天知道上哪去找他。哪怕他的态度再怎么恶劣,她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有让他出了这一口恶气,她才好开口求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拉开。几个年轻男女鱼贯而出,一个个在白露面前经过时都好奇地朝她看上一眼。章铭远和欧宇驰则迟延了一会才双双出来,他的眼睛仿佛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瞥都不瞥她一眼。
看着他俩一起朝着电梯方向走去,白露厚着脸皮尾随其后。一直跟到大堂酒吧,才蓦地立定脚步。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章铭远和欧宇驰在大堂酒吧坐下来喝东西。白露的思绪不可避免地想起五年前,她在这里鼓足勇气搭讪他的情景。一时间,她的脚步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竟有几分不敢再跟过去。
她站着发呆,直到被一位侍者瞥见过来殷勤招呼:“小姐几位?”
她被动地回答:“我……一位。”
侍者引导她入座:“那这边坐吧,请问小姐您喝点什么?”
制作精美的酒水单送到白露手中,她胡乱地翻了几下,每一杯饮料的价格在她眼中都是天价。正想随便要一杯最便宜的饮料,却突然听到有人扬声替她回答:“给小姐一杯鲜榨橙汁,我请。”
是章铭远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冰冷声音,听得白露心中一突。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发现他正离座朝她走过来,唇角挂了三分似笑非笑。
白露最怕章铭远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刚才他冷着一张脸大发脾气的样子,她都觉得比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要好。至少刚才她能清楚知道他的不愉不悦不高兴,但这会,她实在揣测不出这副表情下他在想什么,又打算干什么?
他径自在她身边坐下,修长的五指漫不经心地轮流轻叩桌面:“我请你喝东西,你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吧?”
她一愣:“哦……谢谢。”
“就这两个字,没其他话了?五年前,同样是在这里,我请你喝了一杯橙汁后,你不是还问我需不需要人陪吗?”
章铭远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轰然一声响雷,传进酒店时虽然已经不甚响亮,但白露还是浑身一震,那声雷仿佛就炸在她的身体里。这一刹,她隐隐猜到他为什么会突然似笑非笑地走过来跟她说话了。
她沉默不语,他却侃侃而谈:“白露,五年前就在这家酒店,你答应陪我却拿了我一万块跑了,别以为把钱退给我就算没事了。想求我帮忙?行啊,先陪我上床,你干不干?干的话去楼上那个房间等我,不干的话就马上走人,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碍眼。”
雷声一阵接一阵,轰轰隆隆,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每一声都像响在白露心里,整颗心震动不已,只觉得几乎都快被震碎了。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容不得她心神恍惚,章铭远的条件已经开出来了,她必须要马上决定答应还是不答应。
只一迟疑间,章铭远就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要走人。白露也慌忙立起来,顾不上害臊问得直接:“如果我陪你上床,你是不是就会答应救我男朋友?”
问这句话时,白露心里已经悲壮地下了决心,只要章铭远给出肯定的回答,她就豁出去陪他。事已至此,为了杨光的自由,她甘愿付出这样的代价。
“你先陪我上了床再说吧,如果你在床上表现够好,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考虑你的请求。”
章铭远那种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态度,还有口吻中明显带着的轻慢与嘲讽,让白露突然明白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她陪他上床,他只不过藉此羞辱她罢了。所以他只提条件却根本不说具体承诺。换而言之,他不过是像猫戏耗子般地在戏弄她。
有那么一瞬,白露真想又抬手狠狠给他一巴掌,打掉他唇角可恶的似笑非笑。这个卑鄙的家伙,他凭什么这样轻贱她?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和杨光的生活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可是现在,她的世界像经历过山崩海啸泥石流,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原来面貌。
侍者将一杯鲜榨橙汁送来了,白露一口也没喝,寒着一张脸,她端起橙汁对准章铭远用力泼过去:“章铭远,你去死。”
第四章5
5、
白露气冲冲地冲出了酒店,章铭远回到原座位坐下,欧宇驰一边笑一边鼓掌:“铭远,身手很敏捷嘛。躲得倒快,一大杯橙汁泼过来,居然一滴也没泼在你身上。”
章铭远举起盛着白兰地的酒杯一口饮尽,淡然道:“我吃过一次亏,还不要学乖呀!看她的脸色我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还不躲岂不是呆子一个。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钟还楚楚可怜,下一秒就成了河东狮吼。”
欧宇驰也点头认同:“我还记得五年前她一身白衣坐在这里,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一个女孩子。真没想到却是扮猪吃老虎,骗得章公子你团团转,落了个人财两空。”
五年前的事,欧宇驰一直认为章铭远是遇上骗子了。就像街头上经常有人自称来京旅游失窃钱包证件请好心人施舍路费;又或有人自称家境困难请好心人施舍学费等等。章铭远自己却一直觉得不太可能,因为那个叫霜霜的女孩子实在不像骗子。她的胆怯,她的紧张,她的羞赧……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她真是说谎话骗人钱财的骗子一个,那只能说她的演技实在太好,只怕奥斯卡影后都没这般精湛的演技。
霜霜到底是不是骗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章铭远心中的一个谜。事情过后的最初那段时间,他出入各大酒店时还经常会留意那些单身女客,看是否会发现她的影子。但一次都没有发现过,她似乎在这类场所绝迹了。这让他又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如果真的再遇见她楚楚可怜地坐在一个男人身边说着自己是第一次出来做,要多少多少钱,他只会为自己的上当受骗而气急败坏。
转眼五年过去了。日月如梭,昔日的岁月被织成了过往之锦。很多往事褪了色,但有些往事依然色彩斑斓。那晚从一个酒会出来,章铭远按计划去了附近天都国际的办公室。等在公司迎接他的不是霍玫,而是另一个眉目细致的秘书小姐。这位秘书小姐他以前来公司从没留意过,算是陌生人。但此刻面对面地一打量,却感觉依稀仿佛有几分面熟。
斑斓往事在昔日之锦上闪着暗哑微光,他看着她想啊想,突然想起来了——白露,就是五年前的霜霜。
当他脱口说出来五年前在希尔顿酒店见过她时,她吓得脸色瞬间苍白,很快又强自镇定着声称他认错人了。她不承认他也不坚持:“是吗?看来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他能猜出她不敢承认的原因,除了怕他追究外,她曾经在酒店找客人凭色牟利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是绝对不能张扬的。尤其是,有天他在机场看见她亲密地搂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时,更加明白了她的顾虑所在。她有男朋友了,如果让男朋友知道她以前做过的事,这份感情只怕无法维持下去。
他知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没打算说破她的前尘种种,更没想过去破坏她和男朋友的感情。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时喜欢去公司逗逗她,看着她害怕又强自镇定的样子他觉得很好玩。
一开始她畏他如蛇蝎,避他如豺狼,后来可能渐渐察觉他没打算翻旧帐,方放松了几分。多接触几回后,他发现她和男朋友感情很好,至少她是很爱她男朋友的。无论在做什么,只要一接到男朋友的短信或电话,眼睛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老实说,她这种表情真让他有几分不爽,虽然自己也觉得不爽得很没道理。
欧宇驰对此笑道:“能理解,想当初你想拈这朵花没拈上,倒让花拐走你一万块。现在看到这朵好花娇艳艳地拈在别人手里,你想想自己白当了一回冤大头却啥也没捞着,心里当然不爽了。”
是不是这个原因?章铭远还在琢磨呢,白露却突然疯子似的跑来扇了他一巴掌,骂他卑鄙。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头一回挨打,几乎都要气疯了。这女人简直蹬鼻子上脸,他都没有追究她五年前骗钱的事,她倒还敢来安一堆罪名给他。没几天还让霍玫转交给他一袋钱,里面附一张纸条,写明一万块是五年前的那笔钱,两万块是他送那个钻戒的折价,就此两清,再不想看见他这个卑鄙的家伙云云。看过纸条后,他当着霍玫的面就怒不可遏地把那袋钱扔到墙角去了。
他真是被这个女人气坏了,但一肚子气又没地方撒出去。直到王海腾给他打电话,有意无意地提及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