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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集诸篇,记人事、写风景、谈文化、述掌故,兼及草木虫鱼、瓜果食物,皆有情致。间作小考证,亦可喜。娓娓而谈,态度亲切,不矜持作态。文求雅洁,少雕饰,如行云流水。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
这广告写得极精彩,将汪曾祺作品的诸多优长都浮现了出来,尤其是“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用来比喻文章,极新颖,叫人惊喜不禁。
广告印出,许多人都称好。人们便向汪曾祺打听是何方人士撰写,汪曾祺却遮遮掩掩。后来追问者众,汪曾祺只好招供:是我自己写的,应出版社的要求。
后来,汪曾祺虽然承认:“广告假装是别人写的,所以不脸红。如果要我署名,我是不干的。”但是,正因为此,我们便意外见到了作家较为真实地对自己作品的看法,并走进了作者的内心世界。
朱光潜:朱光潜先生是位美学家。他的作品(包括译作)几乎全是理论文章,但是令人喜读。首先是那亲切流畅的文字,一点没有一般理论著作叫人攒眉蹙额的枯燥,只顺顺畅畅读去,知识汲取了,连文字应当如何运用,也不知不觉有所领会。
当然,朱先生文字工夫达到这一步,是经过从旧文章到新文艺充分训练才获得的,这一点,朱先生在数篇文章中都有表述。对自己的文字能力,他在《从我怎样学国文说起》一文中,颇为自负地说:“我写说理文很容易,有理我都可以说得出,很难说的理我能用很浅的话说出来。”
老一辈人多是颇为谦逊的,极少自诩。朱光潜先生谈自己文章,话说到这份上,倒令我想到两句诗:胸无城府人如玉,腹有诗书气自华。
张爱玲:张爱玲的文字得到许多人的喜爱,也许并不偶然。她对生活的认识有非常透彻的地方。譬如她在回答傅雷批评的《自己的文章》中说:“我发现弄文学的人向来是注重人生飞扬的一面,而忽视人生安稳的一面。其实,后者正是前者的底子。又如,他们多是注重人生的斗争,而忽略和谐的一面。其实,人是为了要求和谐的一面才斗争的。”极值得人咀嚼。
尽管从服饰到为文,张爱玲都有许多出人意外的表现,但她自己似没有在文章中评说过自己。但是,情不自禁时,她也不妨有所表露,虽然仅限于“知己”、“解人”。
张爱玲与胡兰成交往时,俩人常常论人评文。一次,胡兰成要形容张爱玲走路的姿态,但表达难能尽意,张爱玲便自己借人事来表达:“《金瓶梅》里写孟玉楼,行走时香风细细,坐下时淹然百媚。”“淹然”二字,张爱玲进一步解释:“有人虽见怎样的好东西亦水滴不入,有人却像丝绵蘸着了胭脂,即刻渗开得一塌糊涂。”比喻真到位。
胡兰成问张爱玲作文时,“她答说还没有何种感觉或意态形致,是她所不能描写的,惟要存在心里过一过,总可以说得明白”。这算是对自己文字的恰当评说吧?这种写作境界,实在不是一般人所可企及。
从这方面去体会,大约更能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成为“张迷”。
余光中:余光中的文字别具一格。不久前,百花文艺出版社推出九卷本《余光中集》,名为《炼石补天蔚晚霞》的“自序”这样写道:“我的诗虽然在台湾飘起,但使它飘扬不断的,是五千年吹拂的长风。风若不动,旗怎能飘,我当然是最广义最高义的中国诗人。”
余光中还引了自己一部作品“后记”中的文字:“在《逍遥游》、《鬼雨》一类作品里,我倒当真想在中国文字的风火炉中,炼出一颗丹来。我尝试在这一类作品里,把中国的文字压缩、捶扁、拉长、磨利,把它拆开又拼拢,摺来且叠去,为了实验它的速度、密度和弹性。我的理想是要让中国的文字,在变化各殊的句法中交响成一个大乐队,而作家的笔应该一挥百应,如交响乐的指挥杖。”“尤其是到了六十年代中叶,一来因为我青春正盛,万物有情;二来因为初在美国驰车,天迥地敻,逸兴遄飞……豪兴之中又难抑悲怆,发而为文,慨当以慷,遂有高速而锐敏的风格;三来那几年我对中文忽有会心,常生顿悟,幻觉手中的这枝笔可以通灵,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恕笔者浅陋,到目前为止,我还未见到如此评论自己的作家。余光中既然自视甚高,干脆就说个痛快淋漓:“我的一生写诗虽近千首,但是我的诗不全在诗集里,因为诗意不尽,有些已经洋溢到散文里去了。同时,所写散文虽达一百五十篇,但是我的散文也不全在文集里,因为文情不断,有些已经过渡到评论里去了。其实我的评论也不以评论集为限,因为我所翻译的十几本书中,还有不少论述诗、画与戏剧的文字,各以序言、评介或注释的形式出现。这么说来,我俯仰一生,竟然以诗为文,以文为论,以论佐译,简直有点‘文体乱伦’。”
余光中所言,气冲牛斗,但考实按形,却也并非虚辞,他是有资格如是说的。
沈荩之死与英敛之办报
? 吴永良
(一)
鲁迅在1936年10月所写《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中,引章太炎1903年9月发表在《浙江潮》上的两首诗。诗句悲愤填膺,溢于言表。其中一首是有关沈荩的,照录如下:
狱中沈禹希见杀
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魑魅羞争焰,文章总断魂。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
查阅《中国近代史词典》,其中记载:“沈荩,字禹希,原名克诚。戊戌变法时,与谭嗣同、唐才常等交往……变法失败后,留学日本。1900年春返回上海,与唐才常等共组正气会,旋改名自立会,任干事,主持交通,出力甚大。随后至武汉,致力自力军运动,为右军统领,活动于湖北新堤。事败后,赴上海,后潜往北京,从事反清活动。1903年因揭露《中俄密约》于报端,引发在东京的中国学生和国内各阶层群起反对,被逮捕杖杀。”
沈荩其人其事,至此我们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仍然有不够明确之处。
(二)
读1993年周雨著《大公报史》(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在《大公报初创时期的报纸特色》一节中,我们有了更详尽的且互为印证的材料。文中说:“1903年,新闻记者沈荩被清政府残酷迫害致死,就是《大公报》揭露于世的。”
接着介绍了沈荩被捕和杖毙过程:沈荩潜居北京,应聘担任一家日本报纸的记者。1903年清廷与帝俄勾结,商定出卖东三省及内蒙古一带路政、税收及其他主权的《中俄密约》七条,沈荩从熟识的清廷亲贵大臣处获悉,发表在日本报纸上,引发群情汹涌。清廷恼羞成怒,于7月17日将沈荩逮捕。7月21日《大公报》在时事要闻栏中刊出这一消息,以后又连续报道,直到沈荩被残酷地立毙杖下。
2002年6月17日是《大公报》创刊一百周年,作为献礼,《大公报》香港馆出版了《大公报一百周年报庆丛书》,共十册,其中有《大公报新闻案例选》一册,编入历年的一些重要报道。书的第二十一页赫然列有《杖毙沈荩》的标题,转录了当时报纸对此一事件的全部报道。现摘录如下(当时报纸无标点符号,转引时加上)。
1903年7月21日第一次报道:肃亲王于23日(编者按:清光绪二十九年五月二十三日,即公元1903年7月17日)奉旨交拿人犯三名,于虎坊桥地方拿获。其被拿之故及所拿者何人,俟访明再布。
7月23日报道:前日本报纪肃亲王奉旨交拿人犯一节,兹探悉,被拿者为沈某。系经某大员面奏,并牵涉戊戌之事云。
7月24日报道:沈某在北京被拿,已纪本报。兹得悉北京来函云,沈荩系江苏太湖洞庭山人。此次被拿之故,因无赖倪某向沈借银三百两,沈未诺,倪遂衔恨。故被诬告被拿云。
8月2日刊发沈荩之绝命词:前北京拘拿之沈荩,已于初八日被刑。今得其绝命诗四章,照录如下:狱中铁锁出郎当,宣武门前感北堂。菜市故人流血地,五忠六士共翱翔。今年三十有一岁,赢得浮名不值钱。从此兴亡都不管,灵魂归去乐诸天(引者注:这里只录两首)。
8月4日报道:拿来刑部之沈荩,于初八日被刑,己志本报。兹闻是日入奏,请斩立决。因本月系万寿月,向不杀人。奉皇太后懿旨,改为立毙杖下。惟刑部因不行杖,此次特造一大木板。而行杖之法,又素不谙习。故打至二百余下,血肉飞裂,犹未至死。后不得已,始用绳紧系其颈,勒之而死。
9月14日报道:探闻政府自杖毙沈荩后,各国公使夫人觐见皇太后时,谈及沈之冤抑,皇太后亦颇有悔意。已面谕廷臣,会党要严拿,万不可株连良善,致离人心,等语。近日政府十分和平,绝无不合公理之举。盖恐驻京各国公使啧有烦言也。
9月16日报道:……当杖毙时……骨已如粉,未出一声。及至打毕,堂司以为毙矣。不意沈于阶下发声曰:何以还不死,速用绳绞我……又闻发旨之先,有政务处某君面奏于皇太后云:万寿在迩,行刑似不吉祥,宜轻其罪。皇太后遂改旨速杖毙。政务处某君原为保全沈荩,见皇太后改旨,亦不敢抗奏……
七则报道,记录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位新闻记者,因为揭露清廷的卖国勾当,忠于职守而被杀害的全过程。镜头十分清晰地显示了牺牲者的无辜和勇敢,统治者的狡诈和凶残。
时下一些影剧中,频频出镜的“太后老佛爷”仪态万方,满面含春,迈着款款细步,把纤纤秀手搭在“小李子”的臂上,一付正人君子面孔。请大家务必不要忘记,她还在不时地发出“斩立决”、“立毙杖下”的旨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伪君子、两面派。
这个蛇蝎心肠的独裁者,当一些外国公使夫人觐见谈到沈荩的冤抑时,竟然“颇有悔意”,真是虚伪至极,所谓老虎带念珠,假充善人了。
(三)
丁淦林教授在丛书《新闻案例选》的点评中写道:《大公报》报道了沈荩遇害的全过程,有绝命词和幕后决策等细节,反映了当时的真实情况,为后人留下了可信的史料。
昨日的新闻,今天的历史。季羡林在给这套丛书的题词中说,《大公报》从第一期到现在,就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中国现代史。这对《大公报》来说是一种赞誉。并不是所有的报纸上的新闻都是真实可信的。有些报纸的报道,歪曲事实,自毁声誉,是经不住时间的考验的。
按照周雨所著《大公报史》的分期,刊登上述报道的报纸,处于创始时期,即我国新闻史上赫赫有名的英敛之担任总理兼撰述和编辑的时期。他总揽言论和经营的全权,以敢言著称,把那一时期的《大公报》办得有声有色。
1902年,英敛之三十五岁,东西南北奔走,艰辛地创办了《大公报》。在报纸创刊号上,作《大公报序》宣布:“报之宗旨在开风气,牖民智,挹彼西欧学术,启我同胞聪明。”救国救民之情,跃然纸上。创刊弁言中更宣布要“以大公之心,发折中之论,献可替否,扬正抑邪”。
他不是口头革命派,创刊第五天发表“论说”(即“社论”),题为《论归政之利》,公然宣称要太后归政。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