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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甘岭:辉煌与悲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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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3 年 1 月 12 日凌晨 3 时,范佛里特先发起了一次试探性进攻。
    与上甘岭一样,免不了是炮火先把那个巴掌大的山头给犁了一遍,然后炮火
一延伸,在 4 辆坦克掩护下,近两百名步兵就吵吵嚷嚷地往山头上冲击。
    这是美步兵第七师第叁十一团一个加强连。
    美步兵第七师两个月前刚在上甘岭碰了个头破血流,兵员损失甚为严重,撤出后经过整
补,刚刚恢复了些元气。这次换了方位再打,那劲头虽然已大不如在“叁角形山”的时候,
但在炮火飞机掩护闹哄哄地打进攻战还是显得挺有气势的。
    上边已经跟他们说啦,这个高地的中共军是新上来的,不经打。
    果然,步兵们眼瞅着离山顶只有几步之遥了,还没一点动静。
    美国兵们很得意:没错,这上边儿的人已经被打光了。
    范佛里特的情报很准,这高地上的确只有一个排的守备分队。
    第二十叁军第六十七师第二0一团第一连第叁排。
    这个排的排长名叫乐志洲,是个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了,虽说到朝鲜来这几个月光在
东海岸挖工事带看海景了,跟美国鬼子交手过招这根弦可一直没松过。请老大哥部队介绍经
验哪,学习坑道作战方法哪,干部们到第一线兄弟部队实习哪,这几个月里也长了不少见识。
第二十叁军全军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劲儿,要把华野老四纵那股子精神头露出来给美国少爷
兵们瞧瞧!

    跟第十五军交接那功夫,又巴结着人家套了不少干货出来。
    美国兵打炮那会儿,他们正在坑道里抽烟说笑哩。
    炮火一延伸,外边那观察员瞅瞅差不多了就喊了一嗓子:
    “敌人上来了!”
    大伙儿把烟屁股一扔,操起家伙冲出洞去。
      哩叭啦,一阵冰雹式的手榴弹、手雷、爆破筒飞了出去,劈头盖脸地砸在美国兵的头
上。霎时间,清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再过了片刻,那盯着找人的机枪、冲锋枪
声就响成了一片。
    美国兵扔下一片尸体连滚带爬地下了山。
    一个上午,美国兵前前后后折腾了 4 次这样的冲击。
    最后蹲在那高地上的还是乐志洲们,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排。
    他们只有一人牺牲,6 人负伤。
    一个加强连的美国兵,躺下的有 50 多个。
    这买卖,真划算!
    范佛里特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转瞬间就要失去了。
    然而身为二战名将,即使是剩下一线希望,他也要奋力一搏。
    范佛里特打定主意,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并求得小师弟克拉克的支持,调集目前能调集
的最大兵力和火力,在总统就职典礼那天,发起一次决定性的攻势作战,把“T字山”从中
国军队手中拿下来,给总统献礼,也给自己挣回点脸面来。
    克拉克这次很痛快地支持了老学长。
    他明白,这位老行伍要干到头了,就由着他再搏一把吧!
    不过,克拉克给这次攻势的命名,却显得比“摊牌作战”要保守得多──“第八集团军
空、炮、坦、步协同实验”作战,行动代号“鞭挞”。
    听见没有?实──验!
    虽然命名很保守,排场却很张扬。
    一反在“叁角形山”对无冕王们的百般防范,克拉克这回很卖力地为老学长扯了一回场
子。除了组织第八集团军的高级军官们来观战外,还招呼来 12 名记者。来者都发了一份有
6 页厚、用 3 种颜色套色、印制精美的“实验”说明书和一份附有“实险”主要项目和进程
的“剧情说明”。
    记者们最本能的反应是得到了一张百老汇的节目单。
    有了克拉克撑腰,范佛里特这回是势在必得。
    为了一举取下这个“T字山”──中国人说是“丁字山”,真他 XX 的是个“钉子山”,
从 20 日开始,连续 4 天,远东空军每天都出动 40 余架战斗轰炸机投掷炸弹及凝固汽油弹,
同时,5 个炮兵营近百门 105 毫米以上火炮也进行不间断的破坏射击。
    到了临近进攻前一天,火力突袭达到了最高潮。
    那一天,不算地面炮火,光是远东空军的战斗轰炸机群就在这块高地上投下了 136000
磅炸弹和 14 箱凝固汽油弹。
    这个火力支援的档次,仅次于上甘岭作战的头一天。
    在“联合国军”炮火准备期间,在与“T字山”相似的地形上,美步兵第七师第叁十二
团一个加强营的攻击部队进行了多达 9 次的反复演练,直到每个人都了如指掌地熟悉了自己
的任务。为确保胜利,临行前,这个加强营还得到两个喷火器分队的配属。
    这种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25 日,“实验”正式开始。

    “实验”完全是按“节目单”上的顺序发展的:
    8 时~12 时,远东空军出动 F…84“雷电”式战斗轰炸机 196 架次,每批 8 架,每架携 1000
磅炸弹,可着劲儿地反复蹂躏 205 高地。与此同时,近百门火炮齐发,轰击近 4 小时,除
205 高外,还向城山、芝山阵地进行牵制性炮击。在炮火掩护下,美步兵第七师第叁十一团
一个加强营和 33 辆坦克在山下攻击出发阵地完成集结,
    炮火刚一延伸,坦克分队立即前出,马达轰鸣,炮火频闪。
    这是为了分散守备部队的注意力。
    按预定计划,F…84 战斗轰炸机编队又用炮火和凝固汽油弹把山头深耕细犁了一遍。
    这时信号弹飞了起来,步兵开始攻击。
    冲在最前头是小约翰阿博加特斯少尉的E连第二排。
    这时高地上的守军仍然是第二十叁军一个排。
    还是第二0一团第一连,只是换了一个排上阵。
    头几天敌人炮击的时候,他们都躲在坑道里休息,到了晚上才出来整修白天被炸坏了的
表面工事。连续 4 天,修了炸,炸了修,始终耐心作好准备,一门心思候着敌人步兵自已送
上门来。
    这回是真的送上门来了。
    和 12 日那场战斗几乎一模一样,守备高地的第二0一团第一连第一排量敌用兵,在敌
人炮火延伸后,以小组为单位视敌人进攻规模从坑道中跃出,先劈头盖脑把手榴弹哪手雷爆
破筒什么的砸下去,把敌人压下去,然后再机枪找着人点名。
    第一批手榴弹就把小约翰阿博加特斯少尉给炸成了重伤。
    美步兵第叁十二团E连的景况很悲惨,一排被守备分队的支援炮火压制在山岩下,叁排
拖着一大批伤兵连滚带爬好容易才逃了下来,二排好好歹歹总算冲上了山头,却被隐蔽在坑
道里出来支援的中国人一阵冲锋枪爆破筒给清扫得只剩下几个人,费了老大劲才跑了回来。
结果范佛里特精心策划拉了几天的那些过门儿,全没用。
    战至下午 15 时 30 分,5 次集团冲击均被打退。
    看着再打下去实在没戏,团长劳埃德摩西上校只好下令撤退。
    折腾了大半天儿,“T字山”还在中国人手里。
    “这场大规模的表演在哭泣声中结束了。”
    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约翰托兰这样描绘了克拉克和范佛里特炮制的这次节目的演出效
果:
    共投掷了 224000 磅炸弹、8 箱凝固汽油弹,支援的大炮、坦克、重迫击炮和机枪、步
枪还发射了 1500000 发炮弹和子弹。中国军队的损失不到 65 人,美军 3 个排共伤亡 77 人,
“鞭挞行动”本可以无人知晓,但一位刚刚到达的记者写的一篇陆军和空军的高级将领攥着
叁色计划单观看一场表演的报道活灵活现地描述了这幕‘剧情’。
    笔者需要给托兰先生更正一下的是,这场战斗对于“联合国军”方面来说是一场“大规
模的表演”──你看看他们拉的那个架势嘛,但对于中国军队来说,却是一场不值得一提的
排级单位的小打小闹,小到差一丁点儿就名不见经传──如果不是“联合国军”自己把它预
先包装得那么光艳夺目的话。甚至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二十叁集团军军史》中,对这
场战斗也就是轻描淡写的几笔,前后不过几百个汉字,提及的人名也就两人:
    “战斗小组长刘开发右眼负伤,血流满面,仍然顽强坚持战斗,……”
    “排长负伤后,叁班副陈志同志挺身而出,不顾燃烧弹烧着了衣服,烧焦了耳朵,以顽
强的毅力代替排长指挥。……”
    这个排的伤亡仅 11 人,而不是托兰先生所说的“65 人”。
    这说明,依托坑道工事的中国军队,仗越打越精了。

    对于范佛里特来说,这场失败的攻势是个加速器。
    加速把他推出了军界。
    一场小战斗因为无冕王们的鼓噪,在美利坚合众国议会掀起了大波澜──议员们集体反
串了一回事后的诸葛孔明先生:
    “这是正常的军事行动,还是供贵宾观赏的角斗士表演?”
    “这种让美国青年白白送命的‘实验’,价值何在?”
    “总统是否准备以这种方式结束战争?”
    “这样下去,美国的死亡名单必定会更长……”
    ……
    你说克拉克还敢再“实验”吗?
    你说,艾森豪威尔还敢由着范佛里特性子胡来吗?
    《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对这场战斗的评价是:
    这是一次代价高昂的教训,再次证实了无论是从空中或是从地面上的火力都不足以将躲
藏在挖得很好的战壕里的敌人消灭。这场有限战争的优势是在防守的一方。
    是啊是啊,可问题是,为什么轮到你防守时,情况却相反呢?
    事后孔明们的发难,势必要由事前马谡来担戴。
    2 月 10 日──也就是“T形山”战斗和总统就职典礼的半个月后,美第八集团军司令
官、陆军中将詹姆斯范佛里特奉命离职回国,遗职由美陆军助理参谋长马克斯韦尔泰勒中
将接替。
    不过,艾森豪威尔还是给老同学垫了个台阶。
    退出现役之前,范佛里特晋升上将军衔。
    范佛里特仍然极为委屈,回到家中仍然牢骚满腹:
  “我已十分了解中国红军,我的判断是:如果重新召我回去同其作战的话,我会满怀信
心地踏上归程的。”
    这他 XX 的不是诅了个牙疼咒吗?
  “范佛里特的任期成为打一场有限战争的争论和受挫的话题。”
  很多年后,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约翰托兰这样写道。
  他认为这是范佛里特将军的一个贡献,尽管“他很不光彩地离开了朝鲜”。
  这一点,笔者与托兰先生看法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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