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谢,谢谢!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我是真的要送你。”
“真的我也不敢领。”雷桂卿说,“而且狗也对你有感情了。”
这时点心已经端出来,有甜有咸,颇为丰盛,一直未曾开口的古应春便说:“悟心,我想赶回去办事,中午的素斋,下次来叨扰。好在吃这顿点心,中饭也可以不必吃了。”
“喔,”悟心问道:“你总还要回来,哪一天?”
这就间到古应春为难之处了。原来他在来到湖州之前就筹划好了的,在湖州的交涉办得有了眉目,未了事宜由雷桂卿接下来办,以便他能脱身赶到上海,安排迎接左宗棠出巡。如今照原定计划,应该由雷桂卿在怕和洋行与杨师爷之间任联络之责,可是这一来少不得还是要托悟心居间,他怕雷桂卿绮念未断,与悟心之间发生纠纷,因而不知如何回答。
“咦!”悟心问道:“你怎么不开口?”
“我在想。”
“怎么到这时候你才来想?”
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使得古应春有些发窘,只好再想话来塘塞。
“这件事很麻烦,我要跟桂卿回去以后,与怕和商量以后再说。”
“以我说也不必这么费事。”
“你有什么好办法?”
“依我说,你回去办怡和洋行的禀贴,雷老爷不妨留下来,‘蚕禁,马上要过了,做丝虽忙,说几句话的工夫总有,哪个收了赵宝禄多少定洋,大家算算清楚,说说明白,如果要进状子告赵宝禄,里面有杨师爷,外面有雷老爷,事情就好办了。”悟心又说:“这是昨天晚上我跟小玉商量出来的办法。她有好几家亲戚,我也有几个熟人都跟赵宝禄有纠葛,难得你们替怕和
来出面,大家是一条线上的。“
这个意外的变化,不但古应春想不到,雷桂卿更感意外,心里有好些话要说,但照理应该由古应春先表示意见,所以默然等待。
古应春是完全赞成悟心的办法,但先要说好一个条件,“不错,内有杨师爷,外有雷老爷。”他说:“不过,你也不要忘记,中有悟心师太,都要靠你联络。”
“那当然。”
“你怎么联络法?”古应春说:“雷老爷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再遇到那么一条吓坏人的狗,不是生意经。”
“不会了。”悟心答说,“我保险不会再遇到。”说罢冁然一笑。
这一笑又让雷桂卿神魂飘荡了,不过这一回古应春却不再担,他担心的是悟心会出花样,既然她如此保证,而且要靠雷桂卿办事,也不敢再恶作剧。
至于雷桂卿这面,已经对他下过警告,倘或执迷不悟,那是他自己的事。
转念到此,便向雷桂卿笑道:“这一来我也放心了。你虽不是曹植、韩寿,不过做了鲁仲连,反而更吃香了。”
悟心不知道他为雷桂卿讲过“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这两句诗的典故,便叩问说,“你在打什么哑谜?”
“不错,是个哑谜。你要想知道,等我不在的时候,你问他好了。”
悟心这下大致可以猜到了,“这个哑谜与她有关。此时当然不必再问,一笑置之。
“我们谈谈正事。”古应春说,“悟心,我准定照你的办法,今天吃过中饭,我就回杭州,桂卿一半帮你们的忙,照应他的责任,都在你身上。”
“那当然。我庵里不便住,我另外替雷老爷找个好地方借住,一定称心如意。”
刚谈到这里,小玉来报,说船老大带了个陌生人来觅古应春。此刻人在大殿上,请去相见。
出去一看,才知道是胡雪岩特遣的急足来投信。信上说:左宗棠已自江宁起程,一路视察防务、水利,在镇江、常州、苏州都将逗留,大概十天以后,可到上海。在杭州所谈之事,希望古应春即速办理,可由湖州径赴上海,省事得多。
这一来,计划就要重新安排了,古应春吩咐来人回船待命,随即拿着信报找悟心与雷桂卿去商量。
“左大人出巡到上海,胡大先生要替他摆摆威风,这件事我要赶紧到上海托洋人去办。桂卿,我看,你要先回一趟杭州,把情形跟胡先生说清楚了再回来。”
“怡和的禀贴呢?”雷桂卿问:“你在上海办妥了,不如直接寄湖州,似乎比寄到杭州多一个周折来得妥当。”
“好!湖州寄到哪里,是……”
古应春的话犹未完,悟心抢着说道:“寄给杨师爷,请他代呈好了。”
“可是信里说些什么,桂卿不知道啊!”
“杨师爷知道,莫非不能问他。你如果再不放心,抄个底子寄到我这里转,也可以。不过,光寄封信,你自己也不好意思吧?”
“你说,你说!你要啥,我给你寄了来。”
“敲你一个小竹杠,到洋房里买一包洋糖给我寄来。”
“还有呢?”
“就这一样。”
“好了,我知道了。”古应春对雷桂卿说:“你坐一会,我回船去写了信再来。”
“何必回船上去写?我这里莫非连纸墨笔砚都没有?”说着,悟心抬一抬手,将古应春带到后轩,是她抄经做功课的所在。
“到上海往东走,回杭州往甫走,船你坐了回去。”古应春向悟心说道:“能不能请你派人打听一下,往上海的船是啥辰光有?”
“每天都有。几点钟开,我就不晓得了。我去问。”
等悟心一走,古应春对雷桂卿笑道:“这是意外的机缘。悟心似乎有还俗的意思,你断弦也有两年了,好自为之。”雷桂卿笑笑不作声,不过看得出来,心里非常高兴。
“我只劝你一句,要顺其自然,千万不可心急,更不可强求。”
“我明白,你放心好子。”
胡雪岩替老母做过了生日,第二天就赶往上海,那是在古应春回家的第六天。
一到当然先去看七姑奶奶,絮絮不断地谈了好久,直到吃晚饭时,才能谈正事,“左大人已经到苏州了,预定后天到上海,小爷叔来得正是时候。”
“他来了当然住天后宫。转运局是一定要来的,你看应该怎么接待?”
“左大人算是自己人,来看转运局是视察属下,我看不必弄得太客气,倒好象疏远了。”
“太客气虽不必,让他高兴高兴是一定要的。”胡雪岩说:“我想挑个日子,请他吃饭,陪客除了我们自己官面上的人以外,能不能把洋人的总领事、司令官都请来。”
“ 这要先说好。照道理,请他们没有不来的道理。”古应春又说:“放礼炮的事,已经谈妥当了,不过,日子不晓得哪一天?”
“何不到道台衙门去问一问。”
古应春不作声,胡雪岩看出其中别有蹊跷,便即追问是怎么回事?
“ ‘排单’是早已来了,哪天到,哪天看哪个地方,哪天什么人请客,部规定好了,就是我们转运局去要排单,推说没有。”
胡雪岩不由得生气,“他们是什么意思呢?”他问:“我们转运局一向也很敬重他们的。明天我倒要去看看邵小村,听他怎么跟我说。”
古应春始而默然,继而低声说道:“小爷叔,你不要动意气。我听到一个说法,不晓得是真是假?据说李合肥已经派人通知邵小村,关照他跟盛杏苏联络,不许左湘阴的势力伸到上海。有人在邵小村面前献计,说左湘阴容易对付,就是胡某人不大好惹,要防左,先要防胡。”
胡雪岩听完,不大在意这话,“他们防我也不止今天一夭了。”他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不必把这件事看得太认真。”
看他这种掉以轻心的态度,古应春不免兴起一种隐忧,但此时不便再多说什么,自己私下打了一个主意,要为胡雪岩作耳目,多方注意李鸿章与左宗棠在两江明争暗斗,倘或有牵涉及于胡雪岩的可能时,更要预先防备,弭祸于无形。
由于古应春的极力活动,同时也由于左宗棠本身的威望,上海英、法两租界的工部局,以及各国驻沪海军,都以很隆重的礼节致敬,经过租界时,
派出巡捕站岗、仪队前导,尤其是出吴淞口阅兵时,黄浦江上的各国捕舰,都升起大清朝的黄龙旗,鸣放十三响礼炮,声彻云霄,震动了整个上海,都知道左宗棠到上海来了。
行馆设在天后宫,上海道邵友濂率领松江知府及所属各县“庭参”,接着是江海关税务司及工部局的董事拜会,在上海的文武官员谒见,然后是邵友濂联合在上海有差使的道员,包括胡雪岩、盛宣怀在内,“恭宴爵相”,散席时,已经起更了。
胡雪岩与古应春当然留在最后,“大人今天很累了。”胡雪岩说:“请早早安置,明天再来请安。”
“不,不!”左宗棠摇着手说:“我明天看了制造局,后天就回江宁了。
有好些事情跟你谈谈,不忙走。“
胡雪岩原是门面话,既然左宗棠精神很好,愿意留他相谈,自是求之不得,答应一声,坐了下来。
“陆防、海防争了半天,临到头来,还是由我来办,真是造化弄人。”
说罢,左宗棠仰空大笑,声震屋瓦。“
这一笑只有胡雪岩明白,是笑李鸿章。原来同治十一年五月,俄国见新疆回民起事,有机可乘,出兵伊犁,十三年三月,日本借口琉球难民事件,派军入侵台湾,一时陆防、海防相继告警,因而出现了陆防与海防孰重的争论,相争两方的主角,正就是左宗棠与李鸿章。
左宗棠经营西北,李鸿章指挥北洋,各有所司,亦各有所持,朝延认为兹事体大,命各省督抚,各抒所见。其时湖南巡抚王文韶,正好回杭州扫墓,胡雪岩便问他:“赞成陆防,还是海防?”
王文韶反问一句:“你看呢?”
“你当湖南巡抚,自然应该帮湖南人讲话。”
“不错。为政不得罪巨室。”王文韶说:“我为这件事,一直踌躇不决,现在听老兄一句话,算是定了主意。李大先生的交情,暂时要搁一搁了。”
原来王文韶跟李鸿章的关系很深,为了在湖南做官顺利,王文韶决定赞成陆防,复奏说道:“江海两防,亟宜筹备,然海疆之患,不能无因而至,其关键则在西睡军务,俄人据我伊犁,强有久假不归之势,我师迟一日,则俄入进一日,事机之急,莫此为甚。”
就因为这个奏折,使得陆防论占了上风。不久同治驾崩,争端暂息。光绪元年,争议复起,慈禧太后命亲郡王、大学士、六部九卿,会议海防事宜。
李鸿章上折请罢西征,左宗棠当然反对,最后是由于文祥的支持,派左宗棠以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显然的,海防论又落了下风。
不过陆防之议,实际上是由伊犁事件而来,及至曾纪泽使俄,解决了中俄纠纷,陆防论就不再有人提起。到得左宗棠西征收功,内召入军机,不久又外放两江,李鸿章旧事重提,这回大获全胜,海防的计划,朝延完全同意,首先要办的是三件事:一是在营口设营,编练新式海军,二是筹款续造“钢面铁甲”兵轮,招商局原应归还的官款暂缓归还,拨作购铁甲船之用,三是南北洋各紧要海口修船坞、修炮台,同时并举。
哪知正在干得如火如茶之时,李大夫人病殁汉口,李鸿章丁忧回籍,调两广总督张树声署理直督,筹设海防一事,便暂时搁下来了。
“海防,北洋可管,南洋又何尝不可管,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