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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传统戏剧的理解,既然是等待戈多,那么戈多肯定是一个重要人物,而此剧中,戈多根本没有出场,甚至于有没有这个人,都还是一个问题,可是他又无处不在,他支配了其他人物的活动,贯穿了整个情节。因此,戈多是一种抽象性的存在。他不出场,给全剧笼上一层虚幻的色彩,较有力地体现了剧作的荒诞色彩。
其他人物也都体现了“反人物”的倾向。爱斯特拉冈与弗拉季米尔是两个被生活抛弃的弱者,但剧本对他们的个性并不感兴趣,作者只是以他们的尴尬处境表现人类的痛苦与无助。他们不是现实生活中特定的人,而是整个人类的抽象代表。观众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职业、家庭的背景、人生的经历,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而且,他俩的人性显然具有残缺性:衣着破烂、精疲力竭,说话语无伦次,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信心。弗拉季米尔甚至连自己的靴子都脱不下来,只好哀叹“毫无办法”。不仅行为有残缺,意识也不全。他们根本不知道戈多是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甚至于两个人昨天还在一块等戈多,到第二天就互相不认识了,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确认才能相认。第二幕中,爱斯特拉冈准备上吊,解下了自己的裤带而他们只注意到裤带的长短,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裤子已经坠落到地上。剧中的另一个次要人物——男孩,也具有残缺性。他天天都去给流浪汉报信,可居然不认识这两个人,而且每次都声称自己是第一次来。
波卓与幸运儿也是一样。第一幕时,波卓手牵着套在幸运儿脖子上的绳子,俨然有统治者的气派,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可一夜之间,他变成了无法感知周围世界的瞎子,一进场就摔倒在地爬不起来,不得不大呼救命。幸运儿则是被人统治的奴隶,如同木偶一样,听从主子的命令,进行跳舞或者思想,时儿沉默不语,时儿胡言乱语,不能控制。可到了第二幕,这个善长演说的人,居然变成了哑巴。他脖子上套着绳子,身上挨着鞭子,失去了人所具有的一切欲望与意志,甚至于语言的能力,也就成了一具推动灵魂的空壳。他是人、更是非人。他们也是整个人类的代表。恰如波卓所说的:“有一天,任何一天,有一天他(指幸运儿)成了哑巴,有一天我成了瞎子,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聋子,有一大我们诞生,有一天我们死去”。这就意味着,变瞎与变哑表明了人类正在丧失对世界的认识,逐渐接近死亡,而这个命运不单是波卓与幸运儿两个的,而是整个人类的缩影。
不过,作者既然在剧中设置了五个人物,那么这一个人物各自都有着自己存在的必然性。爱斯特拉冈与弗拉季米尔表明了人类生存的机械、枯燥与毫无希望,而波卓与幸运儿则表明人类的另外一种病态:即虐待与被虐待。从身份上来说,几个人也各有不同。比如波卓盛气凌人,象牵牲口一样地牵着幸运儿,无疑是统治者或者奴隶主的代表,而其他四个人,无论是弗拉季米尔与爱斯特拉冈,还是一切唯波卓之命是从的幸运儿,都是社会下层的贫苦者。
如果我们对人物进行细微的观察,又会发现,在每一对人物中间,也有稍稍的差别。弗拉季米尔与爱斯特拉冈,身份地位大致一样,但弗拉季米尔较为活泼,对事物往往能发生兴趣,而爱斯特拉冈则对一切都漠然待之。两个人的对话往往是弗拉季米尔提起话头,爱斯特拉冈则漫声支应,不感兴趣,却总是想吃东西。可以说,弗拉季米尔对人类的头脑较感兴趣,似乎可以归入从事精神劳动的那一类,而爱斯特拉冈则注重人的躯体要求,可以归入依靠人的动物本能生活的行尸走向。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弗拉季米尔往往处于支配地位,由他提出等待或者离开。
然而,人物之间的细微差别完全淹没于人物的整体抽象性原则之中。在作者看来,无论是奴隶主与奴隶,还是活泼积极的与萎靡不振的,他们的命运都是一样。弗拉季米尔虽然总想和爱斯特拉冈分手,可事实上两个人分不开,自始至终都在一块。波卓与幸运儿虽然是一仆一主,却由一根绳子将彼此拴在一起。有些评论家认为,这根绳子象征着波卓对幸运儿的统治,又象征着他对幸运儿的依附。因为波卓在第二幕失明了,他不得不靠幸运儿为他引路。以上这些都说明了,不管人物有什么不同,他们都要遭受到同样的命运,无一逃脱。因此,从整体上来说,《等待戈多》一剧中的人物,是象征性的,而不是个性化的人。
《等待戈多》一剧在艺术技巧上集中地体现了反戏剧的特色。下面拟就其情节、动作、道具、语言等方面作一番评述。
一、情节。《等待戈多》完全抛弃了传统戏剧剧情展开的方法,显得支离破碎。古希腊哲学家与文学家亚里士多德要求文学表现完整的事件,即“有头、有身、有尾”,作为戏剧来说,剧本情节要有序幕、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等要素。可是《等待戈多》完全违背了这一准则。它没有剧情,剧本只是描写了等待,但他们为什么要等待,等不到人又是怎样的结局,剧本都不关心。所以此剧一开始,两个流浪汉就在等待,剧本结尾时,仍在等待。剧情毫无发展。剧中虽然了也出现了波卓与幸运儿以及男孩的出现,但这几个人物没有对剧情产生丝毫的影响。因此,剧情是静止的,它什么也没有出现,什么也没有发生,所以有人称此剧为“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戏剧”。
为此,作者为剧本设置了重复性的两幕。幕与幕之间本来是表明事件的延续,可既然没有剧情,也就无所谓进展,因此两幕内容大致相仿。幕一拉开,两个流浪汉上场,他们在苦苦的等待中说些无聊的话题,作些萎琐不堪的动作,接着就是波卓与幸运儿的到来与下场,最后男孩前来报告。那么,既然两幕剧情如同一辙,作者为什么不写成独幕剧,而偏偏安排两幕呢?这里面隐含着作者很深的思想。首先,没有第二幕,观众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即戈多今天虽然没有来,但明天准定会来。所以,剧本第二幕完全重复第一幕的剧情,意在确定不移地告诉观众,戈多明天也不会来,永远也不会来。既使是舞台上出现第三幕、第四幕,戈多也仍然不会到来。这就表明了人类的希望是不会有的。而且,按照观众的心理,他们会期望到剧情在第二幕时有所变化,而完全一样的两幕会使观众产生厌烦情绪。在作者看来,这正是戏剧所要达到的效果,从而使观众也体会到剧中人物的心理与感情。
其次,作者在第二幕中也安排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第二幕比第一幕短,再比如枯树长出了四片叶子,人物也正在走向衰弱,波卓瞎了,幸运儿变成了哑巴。两个流浪汉身上也有一些变化。第一幕中,他们想上吊,可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绳子,第二幕时找到了裤带,可是裤带太脆弱。这就给人以一种感觉:一切事物都在走向灭亡。据说,贝克特在谈到此剧时说:“一幕过少,三幕嫌多”。这句话我们可以理解为:一幕不足以表现人生的单调重复与毫无希望,而三幕则又画蛇添足。所以,作者选择此剧为两幕剧,有着艺术创作的必要性。
二、动作与道具。由于《等待戈多》不以人物性格的塑造为主,因此,人物的动作既不推动剧情,也与人物性格无关,同样带有抽象意义。比如第二幕里,幸运儿上场后,还未站好,波卓就命令他不停地作这作那,还没作完,波卓又开始下达命令,几乎令幸运儿无所适从。而第二幕中,波卓变成了瞎子,只好由幸运儿牵领着。由于幸运儿看见了两个流浪汉,脚步停了下来,波卓从后面一头撞来,两个人同时倒地。波卓大呼救命,而两个流浪汉却在讨论着应不应该搭救这一主一仆。等弗拉季米尔上前去扶波卓时,自己却又摔倒在地,不得不向爱斯特拉冈呼救。爱斯特拉冈应声前往,同样摔倒在地上,四个人一声不响地同时在地上躺着。这一动作,并不是用来促进剧情,也不是马戏团小丑引人逗笑的举动,而是用来说明人类的哀告无助:无论是拯救者,还是被拯救者,都不能帮助别人。
人物的动作往往与道具分不开。最典型的就是爱斯特拉冈玩弄帽子与弗拉季米尔穿脱靴子。两种动作都多次重复,单调乏味。剧中写道:爱斯特拉冈“脱下帽子,向帽里窥视……抖一抖帽子,重新把帽子戴上”,“又脱下帽子,向帽里窥视,他又敲敲帽子……再一次向帽内窥视”。弗拉季米尔则脱下靴子,“他往靴内瞧了瞧,伸进手去摸了摸,把靴子口朝下倒了倒,往地上望了望,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从靴里掉出来,但什么也没有看见,又往靴内摸了摸”。最不能让人忍受的是剧本第二幕里,两个人相互传递各自的帽子,戴上、然后脱下,又互相传递,又戴上,脱下,又戴上……无休无止,长达几分钟。这种沉闷单调的动作,证明了人类在自己的生存中,只有靠无聊的举动打发生命。
在传统戏剧中,道具往往是与剧情有关,并能推动戏剧冲突的物件,而《等待戈多》一剧中的道具却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如靴子、帽子、裤带、背袋等等。这些东西,也被赋于了抽象意义,表明了人类处境的某些特点。比如靴子与帽子是人生须臾不能离开的物件,爱斯特拉冈与弗拉季米尔反复玩弄它们,就象征着人类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幸运儿脖子上的绳索是人类受到束缚与压迫的象征,波卓的鞭子代表了人们对同类的虐待,幸运儿易上背负的沙袋,则表明了生活的重压,等等。
三、语言。《等待戈多》的人物语言完全失去了传统戏剧的机智、幽默、生动、哲理性等特性,其最大特点是语无伦次与单调重复。弗拉季米尔与爱斯特拉冈的语言如同呓语。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他们各自说各自的话,东拉西扯,莫名其妙。两个人的台词是经常重复的,往往在说出一番话之后,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最后又回到第一句话上面。两个人重复最多的话就是“咱们走吧”,“我要走了”两句,可这两句话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两个人根本就站着不动。
请看下面这一段对话:
弗拉季米尔 你说的对,咱们不知疲倦。
爱斯特拉冈 这样咱们就可以不思想。
弗拉季米尔 咱们有那个借口。
爱斯特拉冈 这样咱们就可以不听。
弗拉季米尔 咱们有咱们的理智。
爱斯特拉冈 所有死掉了的声音。
弗拉季米尔 它们发出翅膀一样的声音。
爱斯特拉冈 树叶一样。
弗拉季米尔 沙一样。
爱斯特拉冈 树叶一样。
[沉默
弗拉季米尔 它们全都自己说话。
爱斯特拉冈 而且都跟自己说话。
以上这段对话重复单调,不知所云,而且中间还长时间的沉默。
最有代表性的台词是幸运儿的长篇演说。当波卓命令沉默不语的幸运儿思想时,幸运儿对于哲学家作了一番模仿。他的演说中用了不少学者的名字与冷僻少见的字眼,语无伦次,中间不加间歇:
如彭奇和瓦特的公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