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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文学作品都蕴含着本体论意义上的功能,它表现人类精神价值的存在方式。西方诗歌中的意境与意象,在某种程度上是终极情怀与精神价值的具体传达。而像但丁、莎士比亚、荷尔德林、雨果等人的许多作品,更是一种神性意象的象征图式。作品中所显示的和谐、神秘、色彩、韵律和节奏,构造了一个超越尘世的世界,在其最深远的层面上,向人类展现了整个存在的意义。由于文学作品超越了世俗的法则与功利的羁绊,使人们进入一个美化和谐的境界,对人生的真谛获得一种审美的顿悟,因此人们便会在文学作品所照示的意义中与那神圣的无限存在蓦然相遇。所以,文学欣赏不只是故事情节与语言技巧的赏析。每一个兴趣高尚的读者,常常希望通过阅读进入文学作品所显示的那个价值世界,体悟到作品本身所指向终极存在的某种东西。
终极价值还是选择个人生活的内在尺度。对终极存在的信仰,不是对人的羁绊,相反,它将赋予个人真正的精神独立与自由,从而给予人最大的选择的可能性,不断超越自我的局限,走向崭新的生活。雅斯贝尔斯说:“唯有当人注视着上帝的时侯,他才能成长,而不是无阻挡地渗入人生无意义的偶然事件中”。因此,对“我们唯一可能的独立是依赖于超越的独立。”在基督教教义那里,基督帮助人们摆脱种种受役于物的状态,赎回了尘世生命,使人的精神得到彻底解放。变成纯然精神的、无限的、独立不依的存在。当人们充满自信,按照终极关怀提供的意义生活时,就会感到挣脱混乱,获得了在诸种可能性中作出决断与选择的自由,从而为实现自我展现出一条新的地平线。
西方文学汲取了终极信仰所提供的这一强大的思想源泉,与文艺复兴时期的人道主义合流,从而为人的精神独立与自由奠定了一块坚实的基石。在某种意义上,英国作家夏绿蒂的《简·爱》,就是对上述思想体现得较为完整的一部分作品。
在作家的笔下,简·爱一生的历程,是一个从充满非基督教精神的狂野的孩子,通过对终极信仰的关怀,逐步走向精神独立与自我完善的过程。在盖兹海德府生活的日子里。简·爱的灵魂中几乎占据了非基督教精神。在那阴郁的氛围中,她一心想反抗舅妈的粗暴偏见、表兄的暴虐专横,表姐妹的孤傲冷漠,这种发出本能的情绪在她的胸中不可抑制。当简在慈善学校学习生活时,受到了海伦与谭波尔这两位虔诚高尚的基督徒的影响,其天性中的反抗与报复念头逐渐淡化,学会了宽恕、克制与忍耐,基督教精神注入了简的灵魂。简曾用所罗门的话道出自己的感悟:“吃素菜,彼此相爱,强如吃肥牛,彼此相恨”。说明她确立了自己以爱为核心的终极关怀。
简来到桑菲尔德府担任家庭教师后,已是一个充满宗教情怀、举止谈吐得体的女性。她满足于来桑菲尔德府任课,心中溢满对上帝的感恩与祈助。她默默地说:“我情不自禁地一心想感恩,就在床边跪了下来:在未来的路上给我帮助吧。”基督教信仰给简·爱赋予一种真正独立的精神。与罗彻斯特初见不久,她就俨然以基督教徒的口吻规劝他避免异教言行,罗彻斯特大为不满,斥责她没有权力向他说教。简则认为:“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这段话被人们称作是简的“独立和平等”的宣言。由于简的双目始终注视着那终极的信仰,因而在简与罗彻斯特相爱的进程中,她总是严厉地自我约束,警诫自己:“理智会抵抗痴迷,判断力会警告热情”、“我知道我必须隐瞒我的感情,我必须把希望的火焰扑灭”,表现出在诸多可能性中自我决断的自由。命运有时是神秘莫测的。尽管简·爱怀有虔诚的信仰,但还是陷入激情的迷误,在罗彻斯特的诱使下险些堕入“重婚罪”。当她幡然醒悟后,又返回到自己的信仰关切之中。正是她血液中的基督教精神给予她那纯然独立的特征,促使她决意出走。她以宗教的坚忍精神,默默吞饮着自己酿成的苦酒,坚信“上帝在带领我继续前进”。出走之夜,她在野外仰望星空,深感“上帝无处不在……,我感到上帝的伟大和力量,我肯定他有能力拯救他创造的东西。”她于艰难竭蹶之中,一再呼求上帝:“哦,上帝啊!再支持我一会儿吧!帮助我——指引我吧!”对上帝的信念成为支持她的唯一的精神力量。她以在受难中对上帝的忠诚,经受了考验,始终保持了自我的独立自由,显示出人的尊严与价值。上帝最后对她的信仰者赐予神恩。当简·爱正要屈从于圣约翰的宗教偏执狂时,上帝在简的耳畔发出三声神秘的呼唤。它旨在表明上帝要将简召唤到罗彻斯特的身旁,促成他们的婚姻。这已不单纯是一种世俗的婚姻,而是两个灵魂在神的引领下的相遇。
《简·爱》这部作品主人公的经历告诉我们,人之所以要关切终极存在的声音,是因为人无法解决自我的局限性所造成的欠缺,因而需要神性的救援,把自己的直接的有限存在根植于无限的绝对价值。只有这样,人才能摆脱罪感的诱惑与偶然性的困扰,获得真实的独立与自由,使自己的生存富有永恒的意义。这一思想,不仅横贯西方中世纪的文学作品,而且在文艺复兴之后为许多作家保留和进一步深化,即使在现当代西方文艺作品中,我们仍可以看到它在那些大师身上复苏,给予他们精神上的无限活力。
灵魂救赎
宗教信仰的文化价值从根本上来说,就在于它提供了一个超自然的纯真至善的精神实体,从而为人类的灵魂生活确立了终极的理想或根据。灵魂救赎就是借助这种信仰的超人间的力量,把自己从有所欠缺的自然状态下拯救出来,洗净凡身在尘世中的罪孽,使个体的灵魂与神圣的精神实体合一,进入至善至爱的境界。灵魂救赎是基督教的核心命题。我们知道,按照基督教教义的说法,上帝是至高无上的精神实体,他全知全能,永恒存在,世界是由上帝创造的,他的创造是非常美好和完善的,如《圣经·创世纪》说:“上帝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作为上帝之手创造的人类始祖亚当与夏娃,没有善恶观念,在伊甸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后来由于受蛇的诱惑,偷食禁果,眼睛复明,感知了羞耻,因而触犯了上帝,被逐出伊甸园。他俩所犯的罪过被基督教称为人类的原罪,由此而传至亚当与夏娃的后代。正由于人从他的出生起就带着原罪来到人世,所以他们不能忍受劳役,日益背离上帝的神喻,在地上互相嫉恨,互相仇杀,罪孽日益深重,最后遭到洪水浩劫。基督教关于人类堕落过程的神话仅仅是一个象征性的隐喻,它旨在说明,自然状态下的人具有不可避免的罪性,它会由内在的欲望与外在的诱惑而膨胀发酵。制造种种罪恶,造成人类的苦难与不幸。灵魂救赎在其神话意义上是要使人性恢复到上帝创世之初的完善性,而它在基督教那里的本质意思是,上帝才是纯真完善的存在实体,而相对来说,人性是非自足的,带有罪性的,人的本心并非是一个万德俱足的世界,罪性是人的本体论规定,它起因于人类天性中的狂妄与傲慢,恼怒与嫉恨,贪婪与愚蠢,每个人的灵魂里都带有恶魔的足印,因而人无法解决自己的本性的欠缺所带来的不足,他需要神性的救渡。因此,人的双目必须紧盯着那终极存在的光辉,接受来自上帝的惩罚与审判,通过内省、忏悔、苦行、涤净灵魂中的罪念而自新,回归到正义与美德。灵魂救赎就是由基督赎回人们的尘世生命,由此超出自身的直接的有限存在,与无限的绝对价值重新结合。
基督教的救赎观对外国文学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它不仅制约着许多伟大作家的价值观念,而且预先设定了作品中人物精神历程的轨迹。救赎观中关于人的堕落、惩罚、忏悔、苦行、自新的过程,常常成为作家一部作品的叙述结构。但丁的《神曲》几乎就是救赎论的形象演化。作者通过对林中迷路、游地狱、进入炼狱与登临天堂的具体描述,再现了救赎论中关于人生的几大阶段,如犯罪堕落,灾难降罚,反省悔过,救主惠临,直至最终审判,走向天国,以极其浓缩的画面叙述了人类误入迷惘与歧途、经过受难与考验从而走向至善的精神历程。
在某种意义上说,文学是对人类灵魂的写照,并且通过一个虚构的世界,把人的灵魂引领到一个全新的境界。每一个真诚的作家,都是极其关注人的灵魂生活的,他们看透了人性中的罪孽,却又更为关心人的灵魂如何才能获救。许多作家认为,人的德性首先在于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罪行,面对神性的存在进行忏悔。深重的罪感与虔诚的忏悔是灵魂救赎的基本条件。所谓罪感是生命因陷入迷途,背信弃义而引起的负疚感。或者说,是对自身心中恶魔的自觉意识,是对背离自身生命本源的自谴心态。当他具有这种罪感时,仿佛觉得自己坠入无底的深渊,他为自我的沉沦与丧失而感到恐惧,他在无穷无尽的自省与忏悔中,渴望从自己的卑鄙渺小、丑恶无耻中超拔出来,从生命无意义的混乱与虚无中超拔出来,赎回生命的真实情态。
聂赫留道夫是列夫·托尔斯泰名作《复活》中的主人公。《复活》的故事情节是围绕着聂赫留道夫的忏悔展开的。由于他诱奸了姑母的养女卡秋莎·玛丝洛娃,致使她沦落风尘,身陷囹圄,从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在法庭上再次相遇时,卡秋莎·玛丝洛娃的现状引起聂留道夫心灵上的震动和自责,他立志改恶从善并为营救玛丝洛娃而四处奔走,以赎前愆。聂赫留道夫的忏悔自责来源于他的罪感。他看到了人的兽性,他为这种兽性造成的恶果而悔恨不已。起初聂赫留道夫认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卑鄙的事”,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可鄙时,才发现:“人身上的野兽般的兽性是可憎的。”他想:“然而它以赤裸裸的面目出现的时候,你就会从你的精神生活的高处看清它,藐视它,于是不论你上了它的钩还是顶住了它,结果你还是跟原来一样。不过临到这种兽性蒙着一层虚假的美丽和诗意的外衣出现,要求你崇拜它的时候,你对这种兽性就会敬若神明,分不清好坏,完全上了它的圈套。这才可怕。”聂赫留道夫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上了恶魔的圈套,为了悔过自新,在营救玛丝洛娃失败后,便跟随她去流放地,用自己受难的行为来赎罪。他的这种真诚的忏悔终于象暖风融化了玛丝洛娃内心的冰河,使她走上自新的道路。聂赫留道夫自身也在这忏悔的过程中得到了精神上的复活。当然,聂赫留道夫的精神复活绝不仅仅是通过内省完成的,而是在上帝的引导下走向新生的。聂赫留道夫在读着英国人给他留下的福音书时。“突然之间,他领会到这个思想其实是最简单、最无可怀疑的真理。……那就是为要摆脱这种骇人听闻、使人受苦的恶势力,唯一毫无疑义的方法仅仅是人们在上帝面前永远承认自己有罪,因而既不能惩罚别人,也不能纠正别人而已。……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自己没有罪,因而可以惩罚或纠正别人的”。不仅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