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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2003-12-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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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德与政治上将中国视为邪恶帝国的认识与想象基础。实际上在西方的中国形象中,尤其是在大众想象中,中国首先是一个道德、政治上的邪恶帝国,然后才是一个因邪恶势力逐渐强大而变得危险的、经济强大军事上富于侵略性的东方帝国。所谓的中国的威胁,在西方人的想象中,往往也并不是核武器的威胁,而是来自被狂热的民族主义驱使的、邪恶贪婪的庞大人口的威胁。更进一步说,西方关于这种威胁的感受与想象,有比时事政治更深远的文化心理方面的原因。“时事”不过是某种触机,它唤醒了某个古老的恶梦,渊源可能可以从“黄祸论”一直追溯到“启示录”。
  一百年前,英国历史学家、英属澳大利亚殖民官皮尔逊先生在《民族生活与民族性》(1893年)一书中,就“预言”过“黄色带子将侵占地球”的“中国威胁”论。他说:“像中国人这样伟大的民族,并且拥有这样巨大的自然资源,迟早会溢出他们的世界,扩张到新领土上去,并且把较小的种族淹没掉。”〔27〕皮尔逊看到的恐怖的预兆,在另一个世纪末又出现:中国人口膨胀,移民带着共产主义狂热与黑社会的邪恶向世界扩张,还有更可怕的,就是中国巨大的经济与军事力量的增长,大量标着“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的商品堆在美国超市里,美国传说有两百多枚中国的核弹头正瞄准美国西海岸的城市……皮尔逊说:“毫不遗憾地这样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还是死了为好。”但皮尔逊的后人们确实非常遗憾地感到,自己有可能活着看到这一天。1997年,两位美国记者感到震惊与沉重地预测:“不出几年,中国就会成为世界上经济规模最大的国家,而且它正朝着成为一个令人生畏的军事大国的方向前进。”似乎恶梦将最后应验。“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世界上力量最强的国家美国已经成为全球对手,这两个国家关系紧张,利益冲突,今后会出现更严峻、更危险的时期。”〔28〕
  世纪末的十年中,“黄祸”在又一个世纪末复活。1999年春末,北京学生因美军炸毁中国驻贝尔格莱德使馆而在美国驻华使馆门前示威,这场运动在西方媒体上的报道,令许多西方人想起义和团事件中义和团民围攻使馆一事。“这完全是冷战时期的景象:美国的大使馆遭到了围攻,受惊吓的大使被困在使馆里,睡的是地板,吃的是战时的定量供应,而在使馆之外,美国的国旗在烈焰中被焚烧,反美的示威者在谩骂和高喊口号。上周这一情景就像一个古老的噩梦在北京被重演了……”〔29〕作者没有点明究竟是哪一个古老的噩梦,但有一点点历史知识并看过其他相关报道的人都知道,这个古老的噩梦便是对一个世纪之前的义和团围攻使馆的恐怖记忆。
  美国一边为自己“悲剧性的误炸”(中国驻贝尔格莱德使馆)的所谓“诚实性的错误”极不情愿地道歉,一边炮制《考克斯报告》,并对在美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喊:“滚回中国去”;“管好你们自己的事。”《考克斯报告》指控中国人窃取核机密,其中有人提到:“……几乎每一个以官方代表团成员的身份来美的中国公民,‘都接到过收集科技情报的指令’,而每年至少有八万中国人来美国……某些美籍华人,用他的话说也是‘潜伏的特务’,他们被允许移民到这里,等待有朝一日当间谍用。”有人也注意到这种指控会在美国“引起一次恐慌”,“令这个国家的每一位亚裔美国公民感到不寒而栗”〔30〕。《考克斯报告》莫须有的指责与蓄意制造的恐慌及其在美国的反应,令人想起另一个古老的噩梦,或同一个古老的“黄祸”噩梦的另一个侧面,即对华裔移民的恐惧与迫害。
  北京学生围攻使馆的报道与《考克斯报告》,表现的是两种“中国威胁”,犹如世纪初的两种“黄祸”,一种远在东方中国,一种近在美国本土。历史的偶合让人感到神秘与绝望。
  中国威胁,不管是来自远在大洋彼岸的中国,还是来自近在邻里之间的唐人街,不管是“黄祸”、“红祸”,还是“中国威胁”,都是一种无法应验的恐怖的幻象。一个世纪末的“黄祸”噩梦,中间隔着一个“红祸”时代,在另一个世纪末复活了。
  二十世纪西方的中国形象,从莫名的敌意、恐慌开始,到莫名的敌意、恐慌结束。
  注释:
  〔1〕〔2〕Chinese Shadows,By Simon Leys; New
  York: Viking Press; pp。1~2,117~118。
  〔3〕Behind the Bamboo
  Curtain: The Experiences of an American Doctor in China;By A。M。Dunlap;
  M。D。Public Affairs Press; Washington D。 C。,1956。
  〔4〕Land behind Walls: A Journey to China; pp。9~12。
  〔5〕〔12〕China Misperceived:
  American Illusions and Chinese Reality; By Steven W。 Mosher; A New Republic
  Book; 1990; p。1~17,189。
  〔6〕The Other China; By Miriam and Ivan
  London,Worldview,May June; July; 1976。
  〔7〕Deuxieme Retour de Chine; By Claudie Broyelle; Jacques Broyelle; Evelyne Tschirhart。三人曾于1967年、1971年在中国短期旅行,1972年到1975年间又来中国工作,在北京第一外国语学院与外文局做教师与翻译。他们的《重返中国》主要根据他们第二次在中国的经历见闻写成。1980年在法国出版,同年译成英语。译者为Sarah
  Matthews,英文译文为“China: A Second Look”;
  似乎更合原书的意义。
  〔8〕〔11〕〔16〕〔17〕〔18〕Western
  Images of China; Revised Edition; By Colin Mackerra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pp。134~135,116~137。
  〔9〕Behind The Wall; By Colin
  Thubron; Denguin Books; 1988。
  〔10〕Visionary of a New China,Time; 1
  January 1979; pp。12~13。
  〔13〕参见Special Economic Zones:
  Experiment in New Systems; One Step Ahead in China; By Ezra F。 Vogel;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9 pp。125~160。
  〔14〕W。A。P。Martin: The A wakeing
  of China; Robert Guillain: when China Wakes; Felix Greene: A wakened China。使用同一套语的书还远不仅这几本,其中还应该包括Dragon
  Wakes或 Awakened Dragon这类。本文仅举了在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几部,都用了这一套语作书名。
  〔15〕拿破仑的话至少有两种英译法,吉兰英译本的题记上是:“Let
  China Sleep When she wakes the world Will be Sorry;
  纪、伍作品题记译为:When China Wakes; It Will Shake the World。这句话是拿破仑对阿美士德勋爵说的。王敏娟、史安斌分析“China
  Wakes”还有另一番更阴森的含义,那就是“中国守灵”。“wake”一词具有“守灵”的意思,英国著名现代派小说家詹姆斯·乔伊斯写过《芬尼根守灵》(Finnegans
  Wake)。相关论述见《妖魔化中国的背后》第212~214页。王、史甚至将书名译为《中国守灵》。笔者仍使用该书英文版封面上的中文译名:“中国觉醒了。”
  〔19〕〔28〕〔29〕参见(美)理查德·伯恩斯坦、罗斯·芒罗著:《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隋丽君、张胜平、任美芬译;新华出版社1997年版,第1~3、10页。
  〔20〕转引自《妖魔化中国的背后》,第135页。
  〔21〕〔27〕转引自周宁编著:《2000年西方看中国》(下),团结出版社1999年版,第1233、1234页。
  〔22〕China Perceived: Images and Policies in Chinese-American
  Relations; by J。 K。 Fairbank; New York; Random House; 1976; pp。29~30。
  〔23〕1904年当选美国总统,提出对中国的“门户开放”政策。
  〔24〕In Elting Morrison; et。 Al。; eds。;
  Letters of Theodore Roosevelt; 8 Volumes,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51~1954;
  pp。1405~1407。——原文注。
  〔25〕America's Response to China: A
  History of Sino-American Relations; Fourth Edition; 2000; p。242。
  〔26〕参见East
  and West: China; Power; and the Future of Asia; By Christopher Patten; Times
  Books; 1998; pp。244~278。
  呼吁欧洲北美应该采取一致行动遏制中国的彭定康,
  五年以后(2002年春)又作为欧盟的官员回到中国,争取与欧盟与中国的经济合作。
  〔30〕参见The Cox mittee: Report of the Select mittee On U。 S。
  Security and Military/ mercial Concerns with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May 26; 1999; Serial No 106~59; U。 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Washington: 1999。

  帝王诗、帝王气象及专制情结

  
  ? 毛 翰
  中国的帝王诗起于何时?第一首帝王诗系何人所作?
  相传早在三代之前,舜帝就曾弹五弦琴,唱《南风歌》:“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舜帝在位十四年,禅位于禹,又作《卿云歌》:“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群臣进颂:“明明上天,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予一人。”舜帝再歌:“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时从经,万姓允诚。于予论乐,配天之灵。迁于圣贤,莫不咸听。鼚乎鼓之,轩乎舞之。精华以竭,褰裳去之。”前者出于《孔子家语》,后者出于《尚书大传》,皆为历史传说,未可尽信。
  《诗经·周颂》中《闵予小子》、《敬之》、《小毖》等篇被认为是周成王所作。其中《敬之》一篇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一般认为这是周成王自勉之作。
  《乐府诗集·琴曲歌辞》有数篇系于尧、舜、禹、周文王、武王、成王等名下,多为后人伪托。
  接下来,秦始皇有一首《祠洛水歌》,亦真伪莫辨。据《古今乐录》记载,秦始皇祭祀洛水,有“黑头公”从河中出,呼始皇曰:“来受天宝。”始皇相信此乃天意传国于秦,遂与群臣高歌:“洛阳之水,其色苍苍。祠祭大泽,倏忽南临。洛滨醊祷,色连三光。”
  秦失其德,群雄起代,项羽、刘邦各有一篇绝唱留给诗史。后人眼中的中国帝王诗,往往从《垓下歌》和《大风歌》开始。不过,由于项羽的帝王身份不确,人们更为认同刘邦。“《大风》三言,气笼宇宙,张千古帝王赤帜,高帝哉?”〔1〕其实,灭秦之后,项羽分封天下,共立十八王,汉王刘邦只是其中之一,而项羽自号西楚霸王,实为天下盟主。其西楚,应该视为秦汉之间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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