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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发,张从左车门上,右车门下,向前奔,步阔而迅,刺客追之弗及,欲发枪,弹骤卡不能出,几被脱矣。刺客忽为
车轨所绊,仆地,枪受震,弹自发,中张,刺客又连发数弹,乃毙。在场者微闻有人呼曰:“我郑金声子也,今日始报
父仇。”张一卫兵亦受伤,舁往医院,翌日死。刺客则为宪兵所逮,如何处置,终无有知者。据闻韩与郑关系极深,郑
之丧,韩为执孝子礼,其致张于死,皆韩预布罗网,刺客亦未必即为郑子,特故为此以图掩饰耳。张既死,韩给费二百
元,草草成殓,其灵柩则由张旧属运回北京云。
以上所述,为张之秘书某告余者,其言当较可信。平心而论,张亦非全无足取,只以不学无术,致终不免于祸国殃
民,岂独一张而已?当时军阀中如张者,恐比比皆是,无怪乎军纪、政治日趋败坏也。惟张之生母与去妇,一则出身微
贱,一则行为放荡,而皆能见微知著,具有卓识,可不谓非奇女子哉?
★吴佩孚汀泗桥之败
吴佩孚之再起也,其实力已远不如前。以全系情形言,此时齐燮元已告失败,而孙传芳地位则
扶摇直上,拥有五省地盘,大有不甘居人下之势,萧耀南对吴虽外示拥戴,仍属貌合神离,故吴实际上已失却直系领袖
资格;以军队情形言,此时直接归吴指挥者,只有靳云鹗、寇英杰、田维勤诸部,战斗力均不甚强,故所谓吴大帅之声
威,亦不过虚有其表而已。为吴计者,正宜乘此时机,一面纡尊开诚,与直系疆吏力谋团结,一面埋头训练军队,以恢
复第三师之规模,方为上策。乃不此之图,徒欲虚争体面,始则主曹锟复位,继则谋维持宪法,迨均不成,不得已乃于
摄阁名义之下,与奉张平分政权。至其对于孙、萧诸人,依然以长官自居,发号施令,毫不顾虑其诚意服从与否,不特
于己系为然,即视奉系将领,有时亦俨同部属。吴于击败冯军进京时,有一次适值奉方召集关内将领会议,吴亦设宴款
待,并邀直系将领作陪。客既集,主人先向之大谈中国旧道德问题,隐寓训勉之意,语刺刺过午尚未休,在座者均饥不
能耐,乃由张宗昌起谓:“大帅伟论,直等对牛弹琴,不如早赐盛馔,任大家推推牌九,逛逛胡同,转易联络感情,交
换意见。”吴闻言始命开宴。在吴此举或于当时奉军风纪有所不满,欲藉以稍加纠正,不知权力不属,空言究亦奚补?
令人转觉长腿将军为快人快语也。
吴既未改其自大刚愎之性,又以恨冯甚,正倾全力指挥南口军事,而南方烽火已告紧矣。先是,国民政府于黄埔建
军成就后,即下动员令,于十五年七月由广州出发,攻入湘境,吴尚不以为意,盖平日视国民革命军为微弱不足道,不
难一鼓荡平也。迨八月十四日南口攻下,岳州、平江一带已悉为革命军占领,且进入鄂境。其时鄂督已易陈嘉模,叠电
向吴告急,吴始匆促南下,两军相持于汀泗桥,该地距武昌百二十里,吴则亲驻贺胜桥督战。革命军以第一军当正面,
人数约万余,仅及吴军之半,第四军李宗仁所部任侧面,与吴军一旅对峙于黄本立(村名)。战既起,革命军以吴军炮
火较优,乃组织敢死队,奋勇力冲,前仆后继,历十余次,吴军均不为动,几退矣,有主姑再一试,果仍无成,退犹未
晚,讵只此一着,遂决两军胜负。盖吴军虽号称三四万,而能战者实少,惟前第三师军官千余人,吴将其编成一队,为
全军之最精锐者,革命军敢死队屡被歼灭,胥此辈之力,然经十余次之殊死战,全队亦损伤略尽,故及革命军最后冲锋,
已难独力抵御(闻该军官队于是役全部战死,仅余一人因伤被俘),其余部卒慑于革命军之勇猛,皆却顾不敢前,革命
军以大军乘之,遂惊溃。
吴初不料其败如是之速,迨敌军已逼,乃仓皇乘专车遁,车过处,败兵咸攀援欲上,卫士呵禁弗能止,急挥刀砍其
臂,人纷纷随臂坠,宛转呼号,惨不忍闻,继者尚争先恐后,一时沿路断臂无算,令人忆及《左传》“舟中之指可掬也”
一语,情状正复相同。先是,吴檄调驻川宋大标旅来鄂增援,至即输赴前线,乃不待交绥,远闻枪声,遽遁归武昌,盖
其兵车置车头二,一向前,一向后,固早无斗志也。惟驻黄本立一旅,则确击败李部,遣人向吴报捷,至,始知吴已败
逃,急回报,迅速绕道撤退,比革命军往招降,已远去矣。
自此一败,吴之政治军事生涯,遂告结束。揆其败因,约有三端,内部不团结(孙传芳坐视不出兵),一也;缺乏
基本军队,二也;傲慢轻敌,三也。而此诸弱点,于吴再起时即已暴露,又岂待败而后知哉?
★日人炸死奉张之真因
张作霖以绿林魁杰,受东督锡良招抚,与冯德麟、吴俊升同任东北旧巡防营统领,分驻各地。
辛亥革命军起,继督赵尔巽恐新军有异志,欲借张以资牵制,乃调之入省。旋新军哗变,遂将巡防营改编为二十七、十
八两师,升张任二十七师师长,冯任二十八师师长。在张锡銮督奉时,张、冯对之尚极恭顺。迨袁(世凯)将称帝,改
任其心腹段芝贵为奉督,因其与张、冯无关系,于是此两师长遂一变态度,渐不服其节制,但对袁则仍示拥护。张曾电
请袁早正大位,并愿出兵征讨西南。段本视张为眼中钉,乘机密请袁调张率兵赴湘,张亦久欲取段自代,徒以实力未充,
有所顾虑,至是遂以出师为词,向段请饷械。及既偿所欲,则阴嗾商会电袁请留防,而对段胁迫愈甚,且其时讨袁军已
四起,张不特不再敷衍袁,竟欲宣布奉省独立,以促袁退位。段见此形势,知难立足,急求去以让张,袁亦思藉为笼络
计,遂发表张为盛武将军督奉,兼巡按使。张既得陇,又复望蜀,阴助许兰洲,驱朱庆澜,拒毕桂芳,以达成己系督黑
(黑龙江)之计划,此为张在东北攫取军政大权之经过情形也。
自是以来,张不独在关外威权日张,有东北王之目,且在关内每一战役发生,张均属主要人物,因此奉军势力之消
长,影响常及中央政局,而张亦一跃而为全国性人物矣。至张在民国史上功罪若何,则可分为中央与地方两方面而加以
论断。
其在中央方面,靡特毫无贡献,且须负相当罪责。盖张野心过甚,不以统治三省为满足,必欲问鼎中原,而力又有
所不及,于是不能不联甲以攻乙,迨乙倒而甲张,利害冲突,复不能不联乙或丙以攻甲,以致战事相寻,迄无宁岁;即
暂时相安无事,而难以相容之势力互相牵制牾,亦使政局陷于飘摇停顿,末由进展。且张固颇思振作有为,而于旧时
生活习惯,尚未能洗涤净尽,性好豪赌,常与部下以此为乐,通宵达旦,一掷数十万金。其恶习随奉军入关,蔓延及于
政界,达官贵人相与组织俱乐部,以从事乎此,甚有视为终南捷径者,遂使政治风气,日趋于放纵颓废。又因力事扩军,
不免兼收并蓄,不但派系不一,即军纪亦难期整肃。凡此皆奉军所以招人非议,而张数度入关终难得志之原因也。
至其对于地方,则确有不可没之功绩在。东北自日俄战后,民不聊生,盗贼蜂起,清季历任总督,力谋恢复元气,
迄未著效,然自经张逐年整顿,居然能使秩序日渐安定,地方日益繁荣。观于张统治期中,东北人口增加至二千万以上,
其中且多自关内移住而来,即可略知其景象矣。据闻在二次大战前,德国有一蜡人馆,馆中所陈列之蜡人,多肖当代有
名人物,中国要人亦被罗列在内,张以东北关系,获居其一。每蜡人旁均竖一牌,略载其人出生、经历,现在地位,以
及一切措施。在张纪载中,虽微含讥讽意,惟于东北人口增加之速,则颇表惊异,谓此为政治家应加注意之问题,可见
即外国人亦尚不否认张之此项成绩也。尤以东北处日人威胁之下,凡政府一举一动,在在受其干涉,然张统治二十年中,
尚能不屈不挠,筑铁路,兴兵工厂,练军队,办实业,举凡有关交通、国防、经济等事项,毅然次第施行,其才略识量,
确有非寻常所能及者,乃卒以此不畏强御之精神,而罹他日惨死之祸,此则吾人所深寄同情,而应为表彰者也。
惟日人忌张已非一日,何以不杀之于前而杀之于后,何以不杀之于在奉之时而杀之于归奉之日?且当郭松龄叛变,
张之形势已岌岌不可终日,何以不落井下石,而反出兵新民屯,若故为张保护者然?盖张虽不为日人利用,而日人则无
日不思用张,非至终不为用,尚不肯出于最后一举。然则日人之欲利用张者何耶?读者应忆当国民革命军奄有东南,乘
胜北伐时,日本不尝出兵济南,冀图阻止乎?盖日人深忌中国统一,尤忌为革命军所统一,其欲利用张者,无非欲张舍
东北而倾全力与革命军周旋,为南北统一之梗而已。故当张见形势日非,急欲回奉以固其根本重地时,日人曾再三劝告,
略谓:“东北可保无事,请宽后顾忧,中原方急,大元帅正宜坐镇指挥,岂容轻离?况探闻革命军遍布刺客于京奉路,
此行危机四伏,务请三思。”同时对张左右,且有“归必无幸”之语,盖已隐示顺我则生,逆我则死之意矣。奈张坚不
之纳,彼知张之终不为用,乃决杀之以绝后患。
计当时与张偕行者,有黑龙江督军吴俊升、国务总理潘复,及奉系阁员刘哲、莫德惠等。潘车在前,为蓝钢板制成,
张车继之,为紫钢板制成。吴与张同车,刘、莫等则居后。潘到津,临时展行期,其专车则由刘、莫移住焉。车行抵皇
姑屯,是处为京奉路与南满路交叉点,南满路在上,京奉车则穿洞而过,紫钢板车甫入洞,轰然一声,炸弹突破洞而下,
适中焉,吴立死,张受伤甚重,刘、莫亦微伤。张舁入医院,但云此必日人所为,气遂绝。而依情形判断,炸弹发自南
满路界内,以日人平日戒备之严,岂有容他国人活动余地?况其事已为日人所预知,但使稍加防范,何难事先破获?今
竟不然,则张之死于日人,已成铁案。述之,以见当时日人居心之狠毒,而张以绿林出身,尚知爱国家、爱民族,宁死
不为外人利用,亦足以愧世之达官贵人、智识阶级甘心附逆、卖国求荣者矣。
★孙传芳自致败亡
小站军阀(北洋军阀,其基础实奠于袁世凯之小站练兵),自袁死后分为皖、直两系。皖系始于
段而终于段,直则由冯而曹而吴,而以孙传芳为之殿,卒亦皆败。诸人败因,前既分述之矣,孙之败亦可得而言焉。
孙在直系,本属后起,其首露头角,在于第一次奉直战后,主张恢复法统一电。其时孙尚不过一长江上游总司令,
驻兵鄂西,位望并不为人所注视,何以忽发此电?其为曹、吴授意可知。曹、吴不以此属之直系各疆吏,而独以属之孙,
其对孙之引重又可知。故未几而孙督闽之令遂下,则孙固曹、吴之嫡系也。然闽省派系极为复杂,段虽已倒,而段系将
领之在闽者尚有王永泉、臧致平辈,其势力均不可侮,致孙经营年余,终难得志。后赖周荫人之力,驱王逐臧,闽局始
略安定。孙为酬庸计,乃以闽督让周,而自任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