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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作品在读者的期待中引起的反抗可能如此之大,以致需要一个相当长的
接受过程才能使首次出现在读者视野中的、使人震惊的、不熟悉的因素得到
认可。在这一过程中,作品潜在的意义和艺术特性可能会长期不为人们所认
识,直到文学进化随着一种旧的形式被抛弃,一种新的形式的接受达到一定
的程度时,尚未被认识的新的形式才能被理解和认识。”①
姚斯以法国小说家福娄拜和与福娄拜同时代的作家费杜为例,对此作了
具体的说明:1857年,在巴黎同时发表了两部小说,一部是福娄拜的《包法
利夫人》,另一部则是费杜的《法妮》。虽然两部小说描写了同一个主题—
—发生在外省小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中的通奸,但二者的命运却截然不同,《法妮》所取得的成功完全压倒了《包法利夫人》。前者在一年之内再版达
12次之多,许多批评家把它誉为自巴尔扎克以来法国文学最优秀的小说,而
福娄拜的 《包法利夫人》却被斥之为“现实主义流派的拙劣产品”,“用英
国钢铁制造出来的叙述机器”,福娄拜本人也由于这部小说遭到当局的起诉,罪名是“破坏公共道德”。直到上个世纪末,《包法利夫人》未能产生广泛
的影响,得到的评价相当低。然而,到了本世纪初,情况却颠倒过来了。这
部小说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客观、冷漠的、不带个人主观感情色彩的叙
述方式——和深刻的寓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不仅在法国流传越来越广泛,而且被译成多种文字在国外出版,被批评界推崇为“小说创作史上的里程
碑”。而与此同时,费杜的 《法妮》却由于华而不实的风格,对时髦效果的
追求以及抒情信仰小说的陈腐模式变得使人厌倦和无法忍受,很快过时并被
人遗忘。在今天的文学史著作中,费杜及其作品已没有任何位置,相反,福① 姚斯 《文学史作为文学科学的挑战》,载《接受美学》,第137 页。
娄拜却作为现实主义小说的代表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很显然,在以上两种情况中,接受意识起着极其重要,甚至可以说决定
性的作用。它证明,文学作品在历史上的价值和地位是随着接受过程的延续
而不断变化的,只有用变化,运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才能对其作出正确
的解释。接受美学对此作了辩证的分析,并指出,作品本身的思想内蕴和艺
术质量是稳定不变的因素,一部作品一旦创作出来,便包含了产生某种意义,价值和审美效果的前提与特性。但是,它们是否能变成现实的价值和效果,却有赖于文学接受活动。具有时代特点的接受意识是可变的因素,在不同的
时代,通过这种意识所体现出来的价值观和审美规范必然有所差异,而这将
直接影响人们用以衡量和评价文学的标准,使一部作品在不同的时代以不同
的意义和价值出现,产生不同的审美效果。姚斯写道:“一部作品的意义、价值及其审美效果在其历史接受过程中无疑会不断地变化、发展或转移、消
失,永远不会停留在同一水平上。”①
姚斯认为,一部作品的价值和意义应当用它的潜在特性作用于接受意识
时产生的审美效果衡量,对一部作品进行接受和评价的历史实际上就是该作
品的作用史。在文学史写作中必须引进作用史的原则,即追复该作品在各个
历史时期所产生的思想影响和审美效用。这种作用史可以通过分析各时代接
受者的文学“期待视野”的方法来加以描述。“期待视野”是姚斯提出来的一个重要概念,它意味着接受者从自己现
有的条件出发对文学作品所能达到的理解范围。“期待视野”具体地在以下
三方面得到体现:一、接受者从过去曾阅读过的、自己所熟悉的作品获得的
艺术经验,即对各种文学形式、风格、技巧的认识;二、接受者所处的历史
社会环境以及由此而决定的价值观、审美观和思想、道德、行为规范;三、接受者自身的政治经济地位、受教育水平、生活经历、艺术欣赏水平和素质。
姚斯认为,文学期待视野具有“客观性”,“否认这种预先存在的、超
越主观条件的期待视野,对文学接受和作用历史的描述便会陷入心理主义的
①
泥潭。”因为,对任何一部新作品的接受和判断都必须以对文学规范的预先
认识,对已经熟悉的作品的形式技巧与艺术风格的了解以及过去积累的审美
经验为基础,而这种认识与经验总是先于人对该作品的主观理解和心理反
应。“一部文学作品,即使是刚刚出现的作品,也不是信息真空里出现的绝
对的新事物,而会通过公开或隐蔽的信号,人们所熟特点或含蓄的暗示,把
它的观察者引向一种特定的接受方式。它一定会唤醒观察者对过去作品的记
忆,引起一定的审美期待。”②
姚斯确信,用一部作品作用于接受者的期待视野所引起的“审美距离”
的大小可以衡量该作品的艺术价值。倘若一部作品仅仅适应了一般观赏者的
趣味与期待,满足了普遍的审美需要,证实了人们的现实情感和愿望,那么,它与接受之间便不存在审美距离,它的审美价值便不能说很高,这样的作品
只能归入“通俗文学”、“大众文学”之列,或只能是平庸、拙劣之作;反
之,假若一件艺术品超出了一般接受者的审美期待,突破了普遍的审美经验
和认识事物的方式而提供了新的思维、认识方式和审美经验,那么它必然具① 姚斯 《文学史作为文学科学的挑战》,载《接受美学》第157 页。
① 姚斯 《文学史作为文学科学的挑战》,《接受美学》,第143 页。
② 姚斯 《文学史作为文学科学的挑战》,《接受美学》第155 页。
有较高的价值。它可能在一定的时期内不被理解或只为少数人所理解,但当普遍的文学期待视野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升到某种高度时,它的意义和价值就会被广大接受者认识到,获得普遍承认。
文学期待视野随着时代的更迭和历史的发展会不断地变化、更新、而这又将引起人们文学兴趣和审美需求的转移以及文学判断原则和标准的嬗变。它带来的后果是:一批原来被广泛阅读、得到好评并产生较大影响的作品会渐渐过时,失去读者并退出文学接受活动,而一批新的、体现并引导着文学需求的作品将产生并被普遍接受。而在这一过程中,原来流行的题材、主题、艺术形式和技巧会逐渐由于被大量采用而变得陈旧,从而丧失其生命力并被淘汰,一些新的题材与主题、形式和技巧将不断地产生并被人们所接受。这时,接受者提高和扩展了的期待视野又会对文学创作提出新的要求。
接受美学的这一论点应当说对文学的运动和发展作出了合理的解释,揭示了它的规律性特点。从西方现实主义小说的衰落,现代派小说的产生、发展和没落中,它得到了具有说服力的证实。
众所周知,小说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学形式,在十九世纪达到了高峰。欧美各国涌现了一大批杰出的作家如斯汤达、巴尔扎克、福楼拜、雨果、托尔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契诃夫、狄更斯、萨克雷、勃朗特姐妹等等,他们创作了大量被后世称为“经典”的优秀作品,对小说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许多人认为,小说从此找到了“最终、最完美的形式”,不需要再发展了,今后的作家只要以他们为楷模,44按照他们的方法进行创作,便能写出“好的”小说。根据这一时期形成的小说模式,一部作品必定要叙述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塑造一个或几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像,而人物必定陷入某种心理的或社会的矛盾与冲突,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些矛盾和冲突最终将获得某种解决。
然而,时代在前进,人们的审美习惯和标准在变化,文学艺术也在不断发展。十九世纪的现实主义小说虽然在内容和形式上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但它们毕竟只是小说发展史上的一个阶段。把它们视为不可超越的最高典范,要求后世的作家都以此为楷模进行写作,无疑是不现实的,徒劳的。
事实上,十九世纪现实主义的小说自上个世纪末起便遭到越来越强烈的怀疑和批评。一大批新的流派,如象征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意识流小说、“魔幻现实主义”、“新小说”等相继出现,逐渐汇成一股声势浩大的潮流,向传统的文学价值观和审美观发出了有力的挑战,并成为新世纪文学中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甚至成了西方小说的主潮。尽管人们对它们褒贬不一,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是,它们对小说的发展和人们审美习惯的变化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带来了小说观念和创作方法、所表现的内容和形式、艺术风格和技巧的根本变革。
首先,现代小说(人们习惯称它们为“现代派小说”)推翻了十九世纪现实主义小说的常规,不再把反映和摹写外部世界的现实作为自己的根本任务,而转向了对人的主观世界的探索和挖掘。它们重视和强调人对外部现实的体验、感受和反思。在这些小说中,对外部世界的客观描写让位于对现实的扭曲、夸张和变形。由于知觉方式的改变,现代小说对外部环境以及发生在其中的事件的描写缩简到最低限度,往往舍弃了故事情节的完整性和戏剧性,有的甚至完全没有故事情节。
由于故事情节的淡化甚至被舍弃,在大量现代派小说中不再有性格鲜明的主人公和人物。它们着重表现的是人在一个“被统治的、混乱的世界”上所陷入的生存困境和无法摆脱的关系网络,以及对自身存在的体验。在这类小说里,人物是从不同的透视角度,放在不同的情境下来观察的,其形像模糊,破碎,好象由许多碎片拼揍而成。有时,他们没有形体,没有外貌,没有性格特征,只有一个名字,甚至只有一个字母作为代号,或仅仅是一个抽象的“他”或“她”。
此外,现代派小说突破了传统小说中时间和空间的结构框架,否定了事件发展的线性因果关系。作家们试图在作品中建立一种纯属内心世界的时间和空间。现实时间的顺序被打乱,颠倒,过去、现在和未来任意交错,其界限被混淆。在空间处理上,现代派小说家也完全摆脱了物理地域空间的限制,在他们的作品中,想象、幻觉、梦境的翅膀可以把他们带到任何地方,去往前人从未到达过的领域。
十九世纪小说的创作意图和主题大多是明确的,所叙述的故事往往着眼于对某种具体的确定的观念、道德原则或人生真理的宣示,所采取的叙述方式无论明显或陷蔽,无不试图灌输给读者以一种固定的阅读方式,引导他们得出明确的道德结论,以达到某种教化